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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天气太热,余恭擦了把汗,跟小美动手指,“剧组里几盏灯真够呛,照的脸上热的跟火炉一样,衣服全湿透了。”
小美把手机递过去,又抽了两三张湿巾为他擦汗:“辛苦了哥,待会我给你买一杯无糖绿豆水。”
就算是半夜,影视城外还是围堵了一大群粉丝,还有黄牛代拍。余恭跟小美这头一出现那群人就呜呜喳喳跑过来,刹那间把路堵的水泄不通,送礼物的送礼物,拍照的拍照,没一个愿意消消停停让他们离开。
“不要堵着路,往前面走,让一让,行吗?”小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前面开辟出一条很窄的单人路,余恭跟在她身后,帽子下的眼睛满是疲惫。
终于从人群中挤到保姆车上,这边重要关车门,一个极端的女粉丝拿了一只特别大的玩偶就要往车厢里塞:“余恭哥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礼物,送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啊!这是我熬了一个礼拜才做的,是我的心血!”
车厢总共就那么大,小美不肯收,这姑娘还不愿意,一定要往上面推。
玩偶脑袋直接顶到余恭脸上,帽子朝后面翻下去,头发也翘起一撮,再也瞧不见刚才的淡定,只剩下一双蕴藏着差异和愤怒的双眼看着对方,企图让她别堵车门,赶紧离开。
这姑娘不知道是没眼力见,还是见到偶像开心过头。使劲把玩偶塞进车里,又嘱咐了一堆废话,这才出去。保姆车门自动关上,小美赶紧把这只超大玩偶弄到后座,一边安慰余恭:“千万别生气啊哥,我看她年纪挺小的,可能太喜欢你了。”
余恭不想发脾气,深吸一口气继续看手机:“再这么搞,下回我真得请安保过来。这车门是有感应能自己停,万一没有呢,直接把脑袋夹进去怎么办?死了人谁赔?”
“是是是,下回咱们就找几个安保专门护送上下班,要不然早晚得被挤死,回酒店休息都丕畅快。”
余恭拍一天戏本来就很累,发生这么一档子事,心情不是太好。
手机上出现了信息,他先处理完有关工作的,又把公司几个后辈向他请教的问题回答完,什么事都忙活完了,这才打开信息栏,check私人信息。
置顶的还是李观复,一如他风格:小鱼,晚上好。今天炎炎他妈妈回国,说是要住家里,酒店不习惯,我过来一起吃个饭,这几天就不回家住了。其余一切都好,好好吃一日三餐,放心。
“知道了。”余恭嘴角翘起来,原本还想回条信息,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天天在剧组拍戏,哪有时间吃一日三餐啊,一天能吃一顿就不错了好不好。”
小美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眼睛一眯:“哥,李台给你发短信啦?催你吃饭啊?”
“是啊,他这个人真是没办法,明知道我拍戏很忙的。”余恭甩出来一句TVB电视剧的强调,自己没忍住先笑,“唉,好啦,你也知道他爱我,我就不跟你炫耀。”
小美:“……”说是不炫耀,狗粮是一颗都没少。
往下又翻了一下,瞧见李燕郊的名字,余恭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这小屁孩又干嘛?”
他点开短信,原本以为段云回国给李燕郊增加了不少底气,他又来挑衅自己。
结果看见内容反而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哥,你怎么了?”小美凑过去偷偷摸摸一看屏幕,“这下你开心了吧,我妈二婚还有了小弟弟,不可能再和我爸复婚,我踢不走你了,余……”后面贱人两个字当然不敢念,助理咽了咽吐沫,一看上面的名字,对余恭多了几分同情。
“哥,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啊?”
“说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能让他生气的?
小美:“其实上次你住院那天我不知道该找谁,还以为李燕郊是你隐婚丈夫,就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他骂的挺难听的,当时我就在想,这个人怎么这样呢,他简直是绝世大渣男,你嫁给他你也太没品了。”
余恭:“……”
不知者不怪,如今小美知道了真实情况,余恭问:“那你现在还保留这个想法?”
“那倒没有。”小美实话实说,“我现在还觉得他这人挺不行的,不过自哪知道他跟你不是夫妻关系,我心里好受多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谁家好人平白无故多个小爹都不会太高兴,也难怪他针对你呢,可以理解。”
这话说跟没说一个样。余恭叹了口气,低下头重新去看屏幕上的信息。
李燕郊不会无缘无故主动找他,既然发了这样的短信,很有可能是心里受到了打击,或者有其他想法,才过来傲娇地求安慰。
保姆车平稳的驾驶在地上,余恭抬头看了片刻外面的风景,像是做自我心理调节。几分钟过去,他嘟囔句“不管了”,拨过去李燕郊号码:“想不想聊聊?”
李燕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接到他电话还有点起床气,张嘴想骂人:“神经病吧你……”
话说一半,他闻到外面的香味以及段云的笑声,忽然之间清醒,从床上坐起来。
“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你是来嘲笑我的?是来落井下石,看我笑话,好让你自己得意洋洋,觉得又没人能治你了?”
他跟个上了膛的枪炮一样,突突突一顿输出。余恭没有反驳,也没有骂人,半天等李燕郊发完脾气,心里面的怨气全都散发出来了,才叹口气,正儿八经说:“李炎炎,虽然我挺烦你,也不想跟你当后爹,但你毕竟姓李,还是我老头的儿子,所以从某种角度咱俩应该是站在同一个战线,私下怎么斗无所谓,我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
李燕郊没想到从他的嘴里还能说出这么有温度的话,皱眉犯倔:“谁要你心疼我了?你才是那个外人行吗,余演员。”
“你这话说的,我也没说我是内人啊。安慰你也不行,嘲笑你也不是,世界上可没你这么难伺候的少爷。”余恭心目中他就是个小屁孩,既然能给自己发短信,就证明他还是需要安慰,不然不会这样。
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几年,以前李燕郊不懂事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干,余恭也挺烦他的。可仔细想想,无非就是个小孩在闹脾气,再坏不至于杀人放火,跟他又计较什么?
那头不吭声,余恭距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想想,问李燕郊:“你要是心情不好,想跟人聊聊天,现在有什么话尽管说。你爸陪你妈肯定不方便照顾你,我拿手一掐算,这节骨眼恐怕能拯救你的也只有我了。说吧,现在什么心情,是不是挺郁闷?”
房间里没开灯,李燕郊望着窗外那点点星光月色,脑海中浮现了一些有关段云的记忆。像是流水一点点倒流下来,又很快按照正常速度倾泻下去,他抿嘴想了一会,说:“你爸妈感情好吗。”
“我爸妈?”余恭顺手往后撸了把头发,“不好啊,干嘛问这个。”
“……”还能干什么,痛心呗。
“我告诉你,世界上没有几对人会把完美感情持续一辈子。”少爷心里存在太严重的完美婚姻情结,余恭只好开导他,“像我,我爸妈感情一直不是很好,从我上小学他们就吵架,一路吵到初中,高中,我上大学了他们还在吵。我记得闹得最厉害的一次是半夜互殴,被邻居发现报了警,专门有几个警察上门协调,才结束闹剧。”
“为什么吵架?”李燕郊问,“而且还互殴,这听上去也太严重了。”
“是啊,听上去很严重吧?但谁能想到呢,让他们吵架的原因不是什么出轨劈腿,而是我妈洗衣服的时候丢掉了我爸藏在床底下的一只袜子,觉得太脏,都硬了,洗也洗不出来。结果被我爸发现就炸了锅,因为那里面有他藏的二十块私房钱,他要用来买烟。”
这听上去真的很不可思议——李燕郊不觉得因为一只袜子吵架不可思议,而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抽20元一包那么廉价的烟?
“世界原本就是一块破破烂烂的布料。”余恭望着窗外那毅力空中的建筑,声音清晰明了,“只不过有人愿意用针线去缝,把它变成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帐篷,而有人不愿。虽然这句话不该我说,但如果你实在想不开,可以这么理解——你爸和你妈太有钱了,所以两个人之间出现裂痕,漏洞,他们不需要拿针去缝补,再买一块全新的布料就能解决问题,还省很多很多麻烦,何乐而不为?”
李燕郊长久以来都不能接受自己的父母分开,听余恭短短几句话,心中隐约有了一点释怀。
“那你呢?”李燕郊问。
“我什么。”
“你父母一直吵架,你不觉得难过?”
“我为什么要觉得难过?”余恭被少爷这说法逗笑,“你知道吗,小时候他们每次吵架,我心里唯一一个想法就是愿意怎么吵怎么吵,打起来把对方致残都无所谓,只要别拿我当出气筒,其余随便。”
“你怎么能这么事不关己?”李燕郊接受不了,“太狠心了。”
“这不是事不关己,而是本来就和我没关系。”余恭见小美也在看自己,一戳她八卦的脑门,慢悠悠躺在座椅上,“人的一生很短暂,何苦用自己的一辈子去调解他人破裂的婚姻?而且就算我伤心有什么用,他们又不会因为我不吵架。既然如此,保全不了完整的家庭我就保全我自己,其余人开心伤心无所谓,我不受影响就可以,随便。”
“难怪那个时候你一定要搬出来和我爸爸在一起。”这些事原本李少爷是一无所知的,也是今天余恭开口,李燕郊才明白。
他不由皱紧了眉头,“我一直以为你跟我爸爸在一起是图他的权势,还有他的钱。没想到你只是太缺爱了,所以想找一个,一个能保护你的安全港湾。”
这倒是,真的很让李燕郊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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