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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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酱面，酸梅汤，松仁小肚。

杨絮半天都没把挑起的那一筷子面送进嘴里，回过神来时发现赵秀琴和杨胜才已经出门了。

吃饭走神在以往肯定免不了一顿数落，可自从高考结束后，他的家庭地位仿佛一夜拔高，赵秀琴每天都对他乐呵呵的。

所以就算夜不归宿也不会被骂。

想到这里，杨絮心里霎时一惊，悄悄转过视线，透着门帘往外瞧，还欲盖弥彰地伸手拿起杯子喝了口酸梅汤。

今早刚醒过来的时候，杨絮瞬间回忆起昨晚和谢予怀的对话。其实他喝得没多醉，当然不会把发生的一切当成梦。

然后他转头，看见谢予怀睡在自己的枕侧，很安静，也很近，杨絮这才开始觉得不好意思。

他连一丁点动静都不敢制造，立刻穿鞋离开了谢予怀的房间。

——可是都一个上午了，谢予怀的房门怎么还没传来任何动静。

昨晚明明是杨絮先表白的，这会儿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胆量都不剩。

到底谁才是胆小鬼。

杨絮忽地起身，又迅速走出屋子，没两步就闪到谢予怀的房门前，心一横就敲了敲门。

下一秒就听见里面扭动门把手的声音，门缝逐渐变宽，谢予怀出现在了面前。

“早上好。”谢予怀对他一笑。

“其实已经中午了，”杨絮凑上前去，直直地望向对方的眼底，“我还以为你在躲我呢。”

“怎么会呢。”谢予怀语气随意，视线也绕着院子瞟了一圈，然后微微低下头，亲了亲杨絮的眉心。

杨絮一怔，稍稍后退，有点不好意思地顺着鼻梁摸了摸，又对他说：“一起吃午饭吧。”

以前杨絮还会等他回答，现在却直接拉过对方的手腕，转身就往自己家里走。

可这一拉却没拉动，杨絮有些疑惑地回过头，看见谢予怀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然后又笑了笑，抬起另一只手，伸过来将杨絮握在自己腕间的那只手牵住了，十指相扣，这才迈开了脚步。

杨絮看了看两人相牵的手，心想原来对方没有排斥与他走得更近，谢予怀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他。

其实杨絮今早悄悄溜出他的房间，谢予怀有所察觉。他以为杨絮是在后悔昨晚喝醉酒后冲动表了白，清醒后不再愿意面对自己，所以他也在犹豫要不要出门。

他怕自己一推开门，就会对上杨絮躲避的眼神。

但杨絮竟然又主动回来找他了。

这么久以来，少年似乎永远带着那份勇气，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杨絮把人带进屋里，往杂院外望了望，然后有些心虚地掩上房门。

虽然他毕业了，但赵秀琴应该也不太能接受他和谢予怀之间的关系，还是尽量不要让他们察觉比较好。

关上门，他转过身，却因看到眼前挨得极近的人影而瞬间屏息凝神，过了两秒才敢把目光往上移。视线相对的一刹那，对方的额头靠过来与他相抵。

甚至能感受到谢予怀的呼吸。

“小絮说的话还算数吗？”

语气仍然温柔，但谢予怀的眼里不再带有以往的那种笑意。

仿佛是在问一件极为认真严肃的事。

两人牵着的手都还没松开呢。

杨絮一紧张，五指又握得紧了些，随后点了下头：“算。”

于是他这才看到谢予怀的笑。但很奇怪，那种笑容里的情绪又明显与平时不同。像是跨越了那段礼貌的距离，他见到了更为真实的谢予怀。

暑意闷燥，谢予怀身上的气息却清爽，有种尤加利叶的清凉。

杨絮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被帅得有点发昏。正当他在思考自己要在第几秒闭上眼的时候，谢予怀的脸却变远了些。

真讨厌，原来谢予怀没打算亲他。

杨絮有点不乐意了，却又被对方揉了揉脑袋。

“先吃午饭。”谢予怀对他说。

杨絮摇摇头：“有点像哄小孩。”

“有吗？”谢予怀走到桌边坐下，转眼看见杨絮也走到身旁，于是伸手一把将人拉到腿上，双臂环住少年的腰间，下巴也靠在杨絮肩头，“这样是不是更像？”

他怎么总这样。在靠近的时候刻意拉远距离，随后又恢复让人出其不意的亲密。而且谢予怀在做这些行为的时候，熟练程度有点像对待平时那些客人。

虽然搞不懂谢予怀的真实想法，但不得不承认，杨絮确实也很喜欢这样的怀抱，感觉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有种惬意的安心感。

杨絮过了一会儿才问道：“谈恋爱是这样的吗？”

谢予怀并未接话，等着杨絮的下一句。

“我感觉……”杨絮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跟你变得更亲近。”

他还有点不太适应两人之间的新关系，但他觉得，恋人的相处似乎还要更近一点。如果每天都能喝醉酒说胡话就好了，他就能借胆黏着谢予怀，试探着拉近两人的距离。

“那就让我来，”耳畔传来谢予怀的声音，“宝宝，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杨絮的思绪因对方的话而顿住，本想着装作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以后才方便习惯这个称呼。但过了一会儿脸上就烧起余热，终于还是挪动着转过身，轻轻抱住谢予怀，眼底是亮的：“你叫我什么？”

“宝宝。”谢予怀神色自然，重复称呼时倒也顺口。

有点奇怪呢，明明不久前还觉得谢予怀的态度有些捉摸不定，但现在又觉得对方的喜欢不比自己少。

总之夏天还长。

长大真好，杨絮在心里想着。

——

吴芳送了碗毛樱桃过来，杨絮出门去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客厅是空的，厨房传来流水声。他走进去，看见谢予怀在洗碗。

他一边往嘴里扔浆果，一边半靠在谢予怀身上，盯着洗洁精泡沫在水池里消融，逸出一股清洁的柠檬味。

杨絮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对方：“你是不是也要毕业了？”

“嗯。”

“那你会换新工作吗？”杨絮问出口才意识到这句话有些不太妥当，又立刻转移话题道，“这个假期太长了，我也打算找份暑假工呢。”

他想帮谢予怀一起攒钱。

谢予怀将碗壁的水沥干，一只手去抱越来越往身前凑的杨絮：“小絮不和朋友去旅游吗？”

“可是你在这里，”杨絮摇头，“我哪儿都不去。”

如果谢予怀真的换了工作，那就很可能离开杂院，但杨絮更不想让谢予怀继续当陪酒。而且自己以后上了大学，跟谢予怀见面的机会就更少。

所以在这个暑假，他更想和谢予怀待在一起。

谢予怀看向杨絮，只觉得对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少年的爱意比六月还要晴朗。

很难得，被谢予怀盯这么久，杨絮也没不好意思，反而还悄悄向前一步。

“可不可以接吻？”

——为什么刚才没亲他。

过了这么久，杨絮还是在纠结这个问题。

没等谢予怀回答，他就主动仰起头，视线从谢予怀的喉结移到下巴，最后是唇瓣：“就是——看着你这张脸，觉得如果每天不亲两口会有点亏。”

杨絮本来是打算多解释两句的，但还没想出下一句话，就感受到后脑勺被一按，略带推力地引向前方。

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护住手里的那碗毛樱桃，视线也下移，确认没被晃得洒到地上。

却听见谢予怀问道：“是什么味道的？”

“酸的。”杨絮拿起一颗，想抬手去喂对方，抬起头时才发觉因为刚才的动作，谢予怀的脸近在咫尺，于是他有些紧张地重复了一遍，“不是很甜……”

浆果清新的酸气与唇舌的温热瞬间在齿间蔓延，果皮表面细小的绒毛落在舌尖时撩起了些痒意，微涩的果肉因深入的吻而碾烂，汁水霎时溢开轻微的甜味。杨絮感受到樱桃籽随着对方的舌尖而卷过口腔，像是一颗珍珠藏匿在柔软的蚌肉中，他有点不喜欢硌在其间的异物感，于是试探地伸舌尖想要把那颗樱桃籽推出去。

谢予怀轻笑一声，蹭着他的唇瓣说：“对，宝宝，把它吐出来。”

杨絮有些不得要领，但也执着于追逐驱赶那颗樱桃籽，却发现在自己探出舌尖的时候，对方的舌头会更加深入地与自己缠绵。

原来是在用樱桃籽作为引诱，教他学习如何舌吻。

他感受到按在后脑勺的手逐渐前移，指腹温柔地蹭过耳后，随后掌心覆上双耳，外界的一切声音被隔绝，湿吻的水声却被瞬间放大，杨絮紧闭双眼，耳根熟透的绯红却染上了脖颈。

声音太过清晰，显得谢予怀亲得好像有点凶，听得羞人，杨絮下意识想要后退，下一秒就被人咬了舌头——也许是真的很凶。

可是樱桃籽在唇齿间辗转，杨絮甚至不敢分心去吞咽口水，终于还是伸手去推对方：“唔……谢予怀……”

谢予怀像是没听到，亲吻的力度并未减弱。

杨絮睁开眼，撞上对方的垂下的视线，才发觉谢予怀刚才始终在盯着自己。

“不要亲了，”杨絮稍侧过脸，又生怕对方会追过来，立刻服软道，“哥哥。”

谢予怀动作一顿，神色平静地看着杨絮躲闪的样子。直到杨絮的呼吸稍微平缓下来，他才一伸舌尖，那颗樱桃籽正停在上面。

杨絮不好意思多看，干脆将脸埋进对方怀里。

他听见对方的笑音：“够本了吗？”

亲成这样倒是不亏了，不过……

杨絮咬了咬被亲得发麻的嘴唇，埋在他怀中闷声说道：“怎么感觉你倒欠我账了？”

“是，”后颈被轻捏了一下，“下次给你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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