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四年,他再没见过那条蓝黑色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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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的秋天入得慢,界限不明,节气也经常失效,哪天风凉到要披上外衣哪天就是立秋。
十月二十一日,贺时允二十二岁了。
按照惯例,应该要在零点过后回复朋友的生日祝福,再抽上一支烟,但今年贺时允却一直在沙发上坐到零点十七分都还没打开手机。
想起去年的这时候,他竟然在等一个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的人的生日祝福,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贺时允笑了笑,走到窗边点燃烟,手肘撑在窗沿开始回复消息。
朋友还是那几个朋友,生日祝福却没重样过,特别是文池与,今年的生日祝福跟花似的,文采斐然到有百度的嫌疑。
贺时允一条条回下去,点开唐术呈的红……转账??!!
他吓得手一抖,回道:
——你多按了个零?
红包限额200,唐术呈就发200,这点钱实在没什么好客气的,贺时允每次都欣然接下,只是这次红包变转账,还他妈多了个0,两百变两千!
过了会儿,唐术呈回复:
——没有。
——那是做什么,你福布斯排行榜真前进好几名了?
唐术呈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无语,好一会儿都没回复,等贺时允差不多都快把祝福谢完了,才发来一句:
——宵光股票涨了,有你功劳。
紧接着又来一条:
——不收还我。
傻子才不收。
贺时允接收转账,发了两张握手感谢的表情包。
消息滑到尾已经全部都回复完了,只是贺时允看着置顶的账号,最近聊天时间是五月二十号,贺时允试探发了一条“吻液新品预售了”,但没有回复。
手机号码在边准出国第二天就变成了空号,也正因为空号,贺时允才敢在睡不着的晚上一次次拨打。
他点开拨号记录,长长一条,需要滑三四下才能滑到底。
叹气声淹没在咔哒的锁屏声里,贺时允关上手机,摁灭烟,去浴室洗澡。
凌晨三点半,黑天有一轮弯月,皎皎,床边刚换的白茉莉还散发清香,角落的手机轻轻震动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几乎听不见,倒扣的屏幕亮起微弱的光。
系统的安全提醒显示一条陌生短信被拦截,那条短信来自于境外。
而今晚的贺时允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天亮,贺时允被电话叫醒,接收齐玄安寄来的同城快递。
快递很大件,包装外甚至有轻拿轻放的提醒,贺时允拆开,里面是一个已经组装好的冰淇淋机。
贺时允站在原地思考了数秒,最后拍了张照,发给齐玄安:
——你确定是这个东西吗?
齐玄安还在上班,一时半会没有回复,贺时允闲着无事,趴在冰淇淋机上点开微博。
“蛇绞”在前几天就已经开始陆续出货,有提前收到的粉丝发了张实物图,意外地又冲上了一个热搜,估计吻液有买水军。
那张图拍得很清晰,甚至找好了角度,布置了背景,配文简简两个字:好看。
这个人的ID是一串数字,叫“50°30′0.1°5′”,头像是一张四象限的风景图,很专业的拍摄手法,看起来年纪不小。
除此外,图片角落还有一堆印有吻液logo的箱子,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加上这个账号的IP,引来了不少评论。
【哈,这个IP,没人想起上半年预售发生的那件事吗】
【这谁能忘记,国外IP的痛……特别是英区留子,我记一辈子……】
【什么事,我断网了???】
【五月二十号那天的预售,本来限时不限量,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英国IP的朋友说无法提交订单,官方也没发说明,但是过了几天,有知情人士表示是被买断了,这什么概念,一个预售商品能被买断,还是区域买断,相当于你的地址如果填的英国,那你是无法购买的,只能找代购】
【卧槽,真的假的,第一次见】
【当时还上热搜了呢,但是没多久就被撤了,反正吻液全程装死】
【那这么说的话……这个人,不会就是那个……】
【但是这图片还真挺好看的,一个内裤拍得跟格莱美大片似的,看来是真爱,贺时允也是让你蹭了个大佬粉】
【大哥,我申请线下发起乞讨,卖我一条吧求求求求求求求求】
【一条内裤而已,就这点出息,请问哥你一般什么时候丢垃圾】
这件事贺时允略有耳闻,本来还打算去问问吻液具体情况,但当时不知道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没来得及问,又因为很明显的人为压热度,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
贺时允点进这个用户,注册时间是五月份,信用值低,总共就发了这一条微博,也只关注了贺时允一个人。
这么神秘。贺时允上下扒拉着,随手点了个赞。
再退回去时,齐玄安已经下班了。
——是啊,怎么样,今年的新意是不是特足?[大笑]
——嗯,确实,表扬。
至少比之前几年的实用多了。
贺时允环视了一下周围,冰淇淋的体积放在厨房太占地方,放在客厅又有点突兀,只能暂时将它搁置在客房,反正天气凉起来了也没有冰淇淋的需要了。
不知道是不是气温问题,今年的西梅没有去年甜,连带着酒都不上脸,没有一点醉意,贺时允在招手喝了五杯,眼都没红一点,看着很清明,一点都不像喝了酒。
他从本宁那要了一盒西梅,打算边走边吃,前一天刚下过雨,微风吹在脸上十分清爽,路过那座曾经下过雪的天桥,贺时允脚步一顿,最终走了上去。
双臂靠在栏杆上,微微俯下身,入眼是透明的风,再普通不过的路灯,还有起了小浪的海,没有那层薄雪,也没有那次亲吻。
贺时允塞了一颗西梅,转转手机,犹豫着,点进了相册。
第一张照片拍摄于今年正月初七——距今不过八个月,贺时允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边准脸上的笑意很浅,很淡,像落在肩上的那点白,仿佛再看第二眼的时候这抹笑就会消失。
贺时允凝视着,嘴里的西梅开始发苦发酸,风大了起来,额前的刘海扫过眼睛,干涩到有些难受。
他关上手机,抱着那盒西梅,拢了拢外衣,遮不住的脖子卷过一片凉意。
这是围巾丢失的第一年。
往后四年,贺时允再没见过那条蓝黑色的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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