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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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部野里小姐，作为尘螨的信徒，”津田坐到她的对面，打开录音笔，“为什么您会参与这件事情？”

“因为我爱她。”穿着白袍的女人轻轻笑着，“我只不过想看看花。”

“您很清楚吧，对于怪谈这件事。”他严肃地看着她的双眼，握紧了手中的档案袋，“他们会对普通人造成多大的伤害，那些路过的无辜的人——”

“没有牺牲，怎么能够种出漂亮的花呢？”她毫无愧意地托着腮，晃了晃手腕上的铐链，“长贯清洁有限公司，那个和政府合作的部门……原来是为了清除我们吗？”

“是清除怪谈。”他深呼吸着，“藤部女士，当年尘螨似乎并没有拟态，是吗？”

“神灵不会自甘低贱。”她垂下眼，“尘螨女神……将永远存在。”

“我不同意您的观点。”他侧过耳，摁住耳机，“黑泽？果然是那样吧。”

“对。”黑泽的声音在电流声中微微模糊，“昙花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情。还有档案里的记录，基本可以确定了。”

他看着面前脆弱的女人，睡裙在战斗中折出皱纹。整整到了第二日日出她方才苏醒，紧张地绞着双手，不知所措地打量着四周。她长了一双漂亮修长的手，指节清晰，指甲圆钝，适合弹奏钢琴曲。黑泽挂断电话，握着枪，依旧不敢放松：“谷一千春……您是那位天才钢琴家？”

“是的。”她腼腆地微笑，“天才什么的……还是不敢当。”

在尘螨消失的时间里突然崛起的音乐家，被誉为天才少女。他单手翻阅着谷一千春的资料，缓缓开口：“对于夜晚发生的事情，您一概不记得吗？”

“我睡着了，然后……家人通常说我有梦游的毛病。”

“你曾经听说过‘尘螨’吗？”他顿了顿，“或者以前碰见过什么……古怪的东西。”

“灵异现象的话，倒是有好几次。”她思忖一阵，怯生生地说，“应该在那份文件中……有写到。”

“六岁的时候，昏迷在街角。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出了一条伤疤，是这样吗？”

“对。”她点点头，皱起眉，“似乎是被放了血，浑身都很疼……以及背后长出了奇怪的标记。”

属于尘螨的标记。在接住昙花时，津田留意到她肩后的细节。不似其他信徒用刀刃强行刻录的痕迹，谷一千春肩胛上的印记很干净，如同与生俱来的胎记一般，与她的肌肤粘连。档案中的内容印证了他们的猜想，他不自觉地抚摸着胸口处的皮质笔记本。一旦大意则会前功尽废，津田是擅长搜寻真相的侦探，他不能让他有所察觉。

“果然？”

“尘螨之所以没有拟态，”津田抬起头，“是因为尘螨本身就是‘拟态’。昙花才是最终的真相。”

“这么果断吗？”藤部早有预料般舒出一口气，“你们知道了啊。”

“尘螨只是昙花收集绝望的工具，是水上的表象。但是你深爱着尘螨……是吗？”他抽出祷词，“你听见它的时候反应很激烈。我不理解词的本义，但是我很清楚……”

“这是一封情书。”津田低声说，“我相信它出自您的手笔。”

——无比沉重的情书。一封失去全部的情书，书写着爱是苦厄与沉沦的本身。

“对，我很爱她。所以我才希望她能够回到我的身旁。”藤部野里平淡地回答他，眼中仍旧是一泓死水，不曾因为他的话泛起波澜，“我想看见我的花开，然后献给她。以前昙花只会呆呆地开在自己的卧室里，我把它采下来，种进土壤里，开得更美了。尘螨喜欢我送的花，她会喜欢。我啊……很想看见她再笑一次。”

“也许只要等到花开，她就能回来了。”

“那么谷一小姐呢？”他摇摇头，语气逐渐激烈起来，“您也爱着她吧。您考虑过她的心情吗？让她误杀了那些路人……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情？您在看她的时候，到底在凝视谁？”

“我不爱她。谷一千春只是一个最无聊的拟态。她是昙花的花瓶，最适合生长的土壤。”女人歪了歪脑袋，“我为什么要考虑她的心情？”

“你到过水下。”她直视着津田莲也，“那么，轮到你来告诉我。你在看他的时候，又是在看着谁？”

“他。”

“事实上，你没有那么肯定。你也是被深爱着的人啊。”藤部喟叹道，“我爱着假象、爱着表层的替代品，和你恰好相反。”

“请您解释清楚！”他猛然站起来。白袍的女子却丝毫没有动摇，她摊开双手，露出无害的表情：“花期要到了。请你继续沉浸在爱的谎言中，放弃质询吧。”

“天使，答应的承诺，我要兑现了哦。”她抬起头，呼唤着什么。

空气中的静默仅仅持续了一秒钟，他听见一种难以言表的祭语，紧接着是爆炸般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一双巨大的蛾翅扑过津田的双颊。身披蛾翼、面部难以看清的男人搂住了她的身体，卷挟而至的风流吹乱女人的头发，她游刃有余地伸出手，抓住天使的臂膀。与此同时，他听见身后的另一处房间传来藤蔓游走的空响，伴随着男人痛苦的呼救。

“黑泽！”津田攥紧了拳，紧紧瞪着她，几乎要立马冲出门，“你这个人……！”

“不如先思考一下我的话。”藤部笑容肆意，昙花赤着腿，从他身后走来，迈步到她的身旁，“你知道百里香的花语是什么吗？”

“——是勇气。”

——向心爱之人告白的勇气。

“去看看你的花吧。”紧拥着昙花与天使，她跃下被撞碎的窗户。津田‍‌‍‌‎大‍‎力‍‍推开审讯室的门，值班的医疗部早一步赶到。破碎的桌面和地板，皲裂的瓷片和墙灰堆积在地。被层层围拥之下，是倒地不醒的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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