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陈灿爷爷奶奶回来后,周途帮着拎行李,一部分拿去杂物间,一部分送去卧房。陈灿跟在他后面,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就被周途凑过来的脸吓了一大跳,但仍然是被摁着后脑勺接了吻。
当时爷爷奶奶和司机就在外面的堂屋里,仅一墙之隔,杂物间的门没关,天光透过玻璃窗投进室内的水泥地上,屋内有些昏暗,嘴巴被碰到的一瞬陈灿拿着的东西就脱了手,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
“灿,没事吧?”
奶奶关切的声音让他猛地回过身,心脏几乎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双手使足了力去推周途,对方却像早有准备似的竟只向后退了半步,还得意地舔了下他的唇。
周途自然是故意的,饶是平时为了调戏陈灿找了诸多借口,这会儿也想不出来一个光天化日背着长辈在杂物间亲嘴的恰当理由,就算有也只是因为他喜欢看陈灿惊慌失措的样子,顺从的挣扎的都比不上这种模样。
两个老人年事已高,陈灿爷爷因为得了癌症人消瘦不少,而他奶奶时常会有些糊涂,譬如对着周途喊陈灿的小名,偶尔还会对着空气说话。
每当这时候,陈灿就总是沉默着陪在老人身边,望着院子的砖石发呆,他们家里不比村里那种人丁兴旺的大家庭热闹,经常冷冷清清的,只有院里一两只鸡昂着头发出尖锐的叫声。
“我说很无聊吧。”
烤火的时候,陈灿忽然这么说,周途抬眼看他,知道他是因为刚刚奶奶又犯糊涂而感到情绪低落。这天是除夕夜,村庄里很热闹,各家各户的鞭炮烟花放个不停,坐在屋里都能看见窗外亮如白昼的夜空。
周途搓了搓手,拉着陈灿往外走,“这算什么,我也买了很多,去放。”
鞭炮和烟花是让司机临走前去镇上买的,周途嘱咐了买最响的,烟花也要最漂亮的那一种,他们在院子外的空地上,周途让陈灿站远一点,自己拿了跟打火机点燃引线,而后快步跑到陈灿身边。
夜空被瞬间点亮,映在陈灿的眼底,他昂起头,望着大片渐次绽开的烟火发愣,周途将一整箱的烟花抱过来,拍了拍纸箱顶,道:“今天的任务,把这些放完。”
放到一半,村里的小孩陆续结伴来,眨巴着黑亮的眼睛望着陈灿手里的仙女棒,过年时除了必要的衣服和烟花爆竹,小孩子们很少能接触到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眼馋也是正常的。
陈灿将手里的分给他们,不大够,又去纸箱里拿,拿到一半才想起来这是周途买的,还没开口,周途就摆手示意,“买给你的,你决定吧。”
片刻怔愣后,陈灿还是回过神,将纸箱里的烟花分给小孩子们,一边的周途就负责拿着火机帮他们点燃。
没多久,空地被烟火点亮,小孩子们兴奋的叫声回荡在夜空里,陈灿站在人群后面,望着那些欣喜的脸庞,低落的情绪一点点消失,他悄悄弯起嘴角,余光里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是周途走了过来。
“帮我拿着。”
递过来的是一根仙女棒,周途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打火机,像是腾不出手来,陈灿点头照做。
点燃时起了风,周途凑近些,和陈灿肩挨着肩,烟花绽开的一瞬,陈灿就递过来,周途先他一步站直身子,双手插在兜里,“这是你的。”
一整箱的烟花,除了最开始放的那个大的,其余都被陈灿分给了村里的孩子们,没给自己留,大约是最初看的那个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但没想到,还有人会塞给他一根,说这是你的。
属于你的,给你买的,你决定吧。
被黑暗包围时,陈灿手里还捏着燃烧完之后剩下的一截木棒,夜突然变得很静,陈灿的手由最初的冰凉变为灼烧般发热,他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要守岁,临近天亮时才睡下,陈灿在床里侧,闭上眼很久也没有睡意,他睁开眼,望着深蓝色的天出神。
“睡不着?”
周途忽然开口,没有防备的陈灿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就被封住了唇。他们接过很多次吻,但比起以往侵略的、惩罚的吻要温柔许多,让陈灿不自觉陷入其中。
一吻毕,陈灿轻轻喘息着,渐渐缓过神来,愈发觉得今晚的周途太过奇怪,不像以前那样容易生气、说话难听……甚至对村里陌生的小孩都格外有耐心。
“盯着我干嘛?”周途问。
陈灿摇头,裹紧身上的被子,准备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周途却不肯了,催促道:“快说。”
语气里莫名带着几分急躁,倒是能让陈灿找回一点“正常周途”的样子,他没办法,低声说:“你今天很奇怪。”
闻言,周途一愣,随后是不自然地狡辩,“哪里奇怪,明明一直这样……”
没说完,自己都觉得心虚。
或许是晚上那一场烟火气氛太好,让周途也不自觉深陷其中,待回想起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脸热。
睡不着的何止陈灿。
尴尬了一下,周途又问:“哪里奇怪?”
自从发觉自己对陈灿的态度改变之后,周途就开始正视他们俩的关系了,虽然一开始是被强硬地绑在一起的,但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也算是融洽。
陈灿虽然闷,但人很倔,如果真的讨厌自己,就不会让他跟着一块回老家,更不用提别的事。
况且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通通做了,大学毕业之后,也许还会有个孩子,那时他们的羁绊会变得更深,周途倏地感觉到轻松不少,甚至开始期待那个遥远的、还不存在的孩子。
全然将还没得到回答的问题抛到脑后,他又问:“大学毕业之后,你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看见原本神色平静的陈灿表情有了变化,虽然只是一瞬,但仍然被他捕捉到。
陈灿没答。
垂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之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周途,声音变得有些闷,“我困了。”
房间就这么安静下来,不知怎么的,周途也没追问,心忽然平静下来,睡意袭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背对他的陈灿,却并没有像说的那样,反而心事重重地望着水泥墙面,大学毕业之后,他要回报周家,和周途生一个孩子。
之后会离开那里,至于去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他会和周家斩断一切关系。
连同周途,还有那个尚不存在的孩子。
陈灿又想起那场短暂的烟火,周途的话和温柔的吻,心里竟然第一次涌现出不舍的情绪,他闭上眼,像儿时无数次期待父母回家又落空之后,告诫自己不要抱有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