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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没钟也没表，时间流逝的无知无觉。

孩童下了床。

下了床的人刚跨出门没一步，面颊着光的那一刻便灼烧黑裂开来，“滋滋”白汽，退开，脸上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溃败到新生，抬眼那高挂于空的正午烈日，还有那已经距离甚远的苏府。

三个小时前。

傻子早早地起了床。

他昨晚跟人约定了件事。

傻子当时接过了金珠，嘴角是憋了半天也忍不住咧开的弧度，只是边高兴边揉了揉眼，只感觉小孩是不是突然长大了点。

“明天，买，肉吃。”

有钱，可以给小孩买肉吃。

临走前，还揉了揉还在床上的孩童，柔软的发丝滑在掌心。

“很快，回来。”

吃过早饭，就可以送小孩回去。

目送着背影，孩童一直静静等着人走远了，才下了床，但也没出门，只是走近了窗户外边，使得那宽厚的背影又得以能出现在视野之内。

屋子里没钟也没表，时间流逝的无知无觉。

孩童只能通过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时段。

已经高挂于上空的灼日，时光已然过去的不止一点两点。

遥望过去的景象无人。

从孩童目之所及的距离再跨过三四个街道，被堵在典当行的傻子，在被问到金珠哪来的时，忐忑也局促。

“什么捡的?”男人明显不信，“傻子现在也会骗人了？”

“傻子，咱们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吗？”男人紧接着咄咄逼人起来，“以往我都好心好意给你抬高价格，你现在违背之前的约定不说，我就问你金珠哪来的你都不肯说，你现在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支吾着没说话，不好意思跟人说昨天喂完奶后，即使裹着布也还是突的厉害，明明喂的时候不疼，含了一晚上后反而变得又痒又疼了。

傻子被教过，值钱的东西得先去典当行换成现钱，村子里也只有一个典当行。

他不晓得金珠能换多少钱，毕竟之前就算把家里的东西都卖出去给养父治病，钱还是没有几块。

但傻子总听人说，金子，很值钱。

值钱，所以买肉的钱，应该有。

但是。

“今、今天疼，不、不摸了……”他试过，隔着布碰都疼。

“疼?你哪天不疼?”一说到这个老板就更来气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脱衣服不就不疼了?”

老板仗着傻子糊涂，张口就是胡来。本来看到傻子那鼓鼓囊囊的胸前，男人想像往常那般揩点油，没成想这回被人闪开，已经习惯傻子逆来顺受的人当即变了脸。

回到现在，男人半是诱哄半威逼的说着。

“我之前就说了，你身上那布料那么糙，隔着碰当然不舒服，你脱下来，脱下来就不疼了……”

……

落日的天，黄昏时分，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活人多了，死人也多了。

村头的路坎坷也不平， 一脚下去人总会晃那么一瞬间，泥地上烙印得一脚深一脚浅。

孩童如履平地的走着，踩下去后，再次迈开的步伐之下无印也无泥。

他在巷口找着了人。

人站在角落的缝里，高高壮壮的身影掩也掩不住。但不知怎的，还是给人缩小的一团感。

衣袖子被牵，傻子下意识低头，与睁得黑漆的眼刚好撞上，只见孩童望着人没多久，抬起的手伸出。

一点一点，从无到有，明亮的色泽即使在昏黄的环境下都能闪耀出一丝夺目，傻子这回眼睁睁看着金珠从手里无端凝出的全过程，朝着他递来。

傻子反应过来后反而摇了头。

“不、不要了。”

金珠，不值钱。或者说，是在他这不值钱。

傻子没钱，也留不住钱。

但只见孩童手上的金珠积攒得越来越多，还有几颗直接坠了下来，被傻子连忙接住。

他愣愣地捧着那满了一手的金珠，但又给人一一塞回口袋，只以为是孩童还计较着昨夜的约定，催着他买肉。

他掏出当了金珠后也没多少的纸钱，一张一张被小心捻着数了一遍又一遍。牵着孩童的手摇摇晃晃站起，“去、去买肉。”

走在路上犹豫了会，又试探性问了句。

“瘦肉，可以吗？”五花肉买不起了。

一直到到了猪肉铺，傻子也没得到孩童的回答。但自己很快就被摊子上大块的肉吸引了注意，看着肉明显馋了，但傻子只是咽着口水。

驻着猪肉摊的汉子瘦高一个，却是甩着把杀猪刀干脆利落。看着生人前来，定眼一瞧，霍，哪是什么生人。

村子里谁不知道傻子，又是傻子又是怪物的，又瞧见傻子是从典当行的方向过来，当即明了，语气也一下子暧昧起来。

“傻子也来买肉了？来多少。”

“三，两。”

“三两?这不是小孩吃得量，你吃的饱吗？”

“不、不吃。”他摇摇头。要给小孩，答应的话得作数。

“还不吃?说话怎么古古怪怪的，”果然傻子就是傻子，程冲嘀咕了一阵，“傻子，要不我给你块大的吧。”

他看着人的目光明显一亮，但在听到后头的话后又暗了下去。偌大一个汉子，笨拙的摇头。

男人没想到被拒绝的那么快。

“我告诉你，就你那一块两块的，别说小孩的量了，骨头都卖不了给你。”

看着对方被骂的只能呆呆的攥着钱币，他就又立刻转换了下口气，“摸一下没什么，又不是没被摸过。”说到后面也不自觉轻视起来。

他可是看到过的，每次这小傻子从典当行出来的时候，衣服可说不上多整洁。

“我比韩老四那寒碜样还是好多了的。”男人边说着边自觉走上前几步。

傻子想起刚刚拒绝过后典当出来的钱比以往还少，想到拒绝的后果，当即犹豫起来。

结果就是这犹豫的一瞬，被上前当即抱住的人明显一抖，手被无意识不安的牵紧，小孩抬头，稚嫩的面孔上是阒静的黑腥。

“这就对了……”傻子那一身的腱子肉在程冲看来就是一饱手福的，毕竟下面长了那东西，在他们看来跟半个女人也差不多。就是可惜傻子外出的少，平常最多也只跟韩老四有点联系，他们可不信对方没对傻子做点什么。

如今自己难得也有着这个机会，程冲自然不会放过。

在那腰腹的深沟处徘徊了许久，男人像是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像是还没过够瘾似的，手径直想绕过脊椎。

但也就是这刹那间，连根截断的手指连血液都没来得及溢出，就只见有几根“啪嗒”落在地上，鲜活的腥气在尘土之上蔓延。

傻子被突如其来的惨叫一个激灵吓到，推开人向后退还没反应过来，又见着小孩还在原地，赶紧蹲下抱住孩童，又才惶惶后退踉跄几步。

十指连心的剧痛使得男人腿软就是一个跪地，还完好的左手握着只剩掌心的右手，惊惧的尖叫出口，却又在下一刻失声于喉口。

不远处，女人的身影还是那般娉婷，举着的红油纸伞与那红色的裙摆相得益彰，没有眼白的眼无神与那双惊惧对上。

“柳、柳……”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唰”的一下惨白，当即也不管自己的手指如何，他只顾着抖着身子后退。

“不、不要来找我妹妹，村里今年已经献过一个了，献过一个了！我妹妹是无辜的。”

女人每向前走一步，裙摆随之掀动，男人便连滚带爬的后退十步。

“不要，不要来找我妹妹！”

傻子认出了人，面对着女人虽然有些呆愣，却是少了情绪的不稳，他抱着小孩举了过去。

“苏、苏……”

傻子以为苏家是来寻人的。

随着男人逃离，女人空洞的眼随着话音看向孩童，却是微微颔首，转身朝前带路。

傻子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控制着朝前走，不明就里地再次被牵进气宇轩昂的宅邸。

上一次的苏府空无一人，这一次的苏府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人群，青白的脸随着三人进门的声不约而同抬起，又再次恭敬地垂落。

傻子跟着前面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步自己不受控般的径直略过人群，直接入室。

入室。

被那满箱子金银珠宝看花了眼，有钞票，有银两，也有各色古董字画。

傻子不动，那满箱子钱财却动了，朝着傻子就凑近了距离。

这是……给他?

咽了咽口水，但一直到女人将钱放到傻子手心，示意拿着。

傻子数钱，孩童就在旁静静地看着，看着人刚刚的惶惶不安被抛之脑后，沉浸式数钱。那纤白的指节率先垂落，覆在那发丝上，略有些硬的质感擦过掌心。

而放在傻子发间的手指骨此时也在生长。

在傻子没注意到的地方。

随着傻子数过每一箱钱，那截身影随之拔高，不知不觉，已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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