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气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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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连续几天，陈释钰要么加班到很晚要么准点下班回家，就是都没去游泳了，许烬阳主动上门来约也不管用。陈燕廷本以为陈释钰只是那天单纯的心情不好，现在来看远远不止。

他闹情绪的对象是自己。

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到底哪里惹人生气了。主要是，这是陈释钰头一回对他耍小性子，他过往和陈释钰相处的经验里完全没有相应的对策。

忍一忍吧，忍一时……啧！忍不了。

陈燕廷直接杀去了总裁办，敲两下玻璃门，屋里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又很后悔地转回了头。

“你，”陈燕廷指着陈释钰，“跟我来一趟。”

众目睽睽之下陈燕廷亲自来沙场点兵，姜叙梨也不敢去给陈释钰说好话。万一他真犯了什么错触怒陈燕廷了，到时候殃及到总裁办的池鱼们怎么办。

陈燕廷把带人回自己办公室，还不忘锁门，陈释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事还得锁门说？

陈燕廷拉开自己的椅子往上一靠，仰着脑袋睨眼问他：“说吧，最近怎么一回事儿。”

没头没尾没主语，听得陈释钰莫名其妙。他仔细思索一下，最近他没犯什么事儿吧？方添越离开北京后他几乎就没再触陈燕廷的霉头过，工作也推进得很顺利。

“是工作出什么事故失误了吗？”陈释钰谨慎地问。

陈燕廷喉间一哽，这‍‌‎‎‌小‍‌‎‍逼‌‌‍‎崽子平时脑子跑得挺快的，怎么这时候就不行了，非要他说这么清楚吗！他叹了一口气，算了。

“我是问你，最近……”陈燕廷有点难以开口，心里一横，豁出去了，“最近怎么都不去游泳了？”

陈释钰怔愣一瞬，而后面色隐隐不自然起来，他随口胡诌道：“太冷了。”

冬天室内暖气大到人发热，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

“陈释钰，你但凡说你不想去也比这个理由更有信服力。”

陈释钰开始紧张起来，他定了定心神，说道：“是，我就是不想去。”

“为什么？”

“不想游了。”

陈燕廷的表情缓缓地沉了下来。呵，不想的是游泳吗？不见得吧。

“你敢不敢直接说是不想和我一起去？”陈燕廷冷笑。

陈释钰心脏开始急促地跳动起来，这无异于是和陈燕廷撕破脸皮，他当然是不敢的。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是吧。”

陈释钰继续保持沉默，这种时候说多错多，还是安静点儿让陈燕廷撒足气就好了。以往都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这样的。

陈燕廷看他低垂着眼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看似柔弱实则尖锐，他心中涌上一股熟悉的无力感。

“出去。”

陈释钰讶异，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犹记得上次让他消气还是过敏，他都已经做好准备陈燕廷的怒气莅临了，结果却是戛然而止。过往惯用的应对措施忽然不管用，这让他有点手足无措，刚沉歇下去的心脏又恢复了急促的跳动。

“哥，我……”

“出去。”

陈燕廷单手撑着脑袋，眼睛闭上，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烦了。陈释钰不敢再打扰他，悄悄出去带上了门，回办公室途中顺便拦住了傻乐着要去找陈燕廷的许烬阳。

“干嘛啊？怎么了？”许烬阳一脸疑惑。

“没什么，正生气呢。”

许烬阳表情一言难尽：“你俩搞接力赛呢？”

陈释钰不太明白：“什么接力赛？”

“你生完的气，他给接上了，这不是接力赛是什么？”

陈释钰条件反射：“谁跟你说我生气了？我怎么不知道我生气了。”

许烬阳无语地看着他说：“一个人生气了非要本人告知才算数吗？那他生气了也是他亲口告诉你，你才知道的吗？”

陈释钰哑口无言，立马转头就走，一声不响地回了办公室，留下许烬阳一个人在原地莫名其妙。

拳击馆里击打声回荡，有人打得尽兴，自然有人挨打得很彻底。

“停停停！不行了不行了，太累了，哥！”

许烬阳托着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地往休息区去，屁股刚着地就赶紧把拳套摘了，生怕陈燕廷又继续拉着他陪练。

以前也不是没有一起来健身过，那时候是各自练自己的，都有自己的专属教练，当天的训练安排也不一致。偶尔也会抽时间一起打打拳击，但连续几天的高强度陪练他是真不行啊。

第一天还好，四五天过后，他完全就是沙袋的化身。尤其是对手方还是陈燕廷，再打下去，他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陈燕廷手里了。

陈燕廷也过来休息，就坐在他身旁，隔着一臂的距离他都害怕，连忙往旁边挪了两个身位。

“哥，您就放过我吧，别练我了行不行。”许烬阳愁眉苦脸地求饶。

陈燕廷拧开一瓶水仰头一口气灌完，眼睛放空沉默地喘气，空瓶被他捏得咔嚓作响。许烬阳听着头皮发麻，仿佛陈燕廷捏着的不是瓶子，而是他的骨头。许烬阳又挪了一个身位，他是真的怕了他了。

许烬阳的小动作没逃过陈燕廷的眼睛，陈燕廷手往后撑支着身体，斜着眼看他。

“可以啊，那你想办法找个能代替你的陪练吧。”

许烬阳面色僵硬，他上哪儿找去。教练？没时间。唐诏？这人比他还精，算了。剩下的其他人一听是陈燕廷估计都不敢来。思来想去，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选了。

陈释钰拳击只能说是打了个基础，但起码也会打，而且陈释钰心软，很大概率会帮他。没办法，他真受不了了，陈释钰要是不答应，他就哭给他看！

陈释钰接收到许烬阳的诉求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许烬阳能找到他，肯定是没有办法了。还有……许烬阳受折磨大概是因为陈燕廷没消气，这里面其实也有他的原因。让他这个罪魁祸首去给陈燕廷揍几下消消气，他是愿意的。

许烬阳不知道陈燕廷生的什么气，但他知道陈燕廷心情不好的时候欺负人从不会手软，许烬阳不能不担心，他得在旁边看着，以防万一。他要求也不高，让陈释钰先顶替他一两天，俩人轮着来总比他一个人来得好，各自分摊一点。

双方已经换好装备，准备开始今天的陪练。陈释钰有点忐忑，陈燕廷气势汹汹，眼神犀利，还没开打，他就输了。他没想赢，也赢不了。他今天就是纯粹来挨打泄气的，但也不能上来就直接摆烂，态度过于敷衍了事，陈燕廷不仅没能发泄，反而会更生气。

训练馆响起“梆！”的一声，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局正式开打。

陈燕廷完全没手软，第一拳陈释钰就被击倒了，他立马爬起来，调整状态，准备迎头接上陈燕廷的第二拳。他用的是陈燕廷教给他的防守策略，由于调整的时间不够，差了那么一点意思。虽说抵挡住了拳头，但整个人被击退至角落，位置十分不利。

第三拳来得太快，他躲闪不及，直接闭眼缩起肩膀老实等着挨打。然而拳头并没有落在他身上，陈燕廷出拳的路径轻微偏离砸向身后的立柱，拳风擦过他的侧脸，转瞬即逝到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陈释钰，你让我消气的方式能不能创新一下？”

陈释钰睁开眼，陈燕廷的脸成倍数放大在他眼前，鼻尖距离不过两三厘米左右，呼吸都能交缠到一起。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摩陈燕廷深邃的眉眼，有种他承受不住的极具攻击性的美。他大脑宕机，根本无法深究陈燕廷说的什么，他下意识顺着陈燕廷问：“怎么创新？”

陈燕廷垂下眼睛，目光落在陈释钰的唇珠上，呼吸似乎变得深沉绵长起来。场馆外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应该是有人用球砸了一下墙。陈燕廷幽深的眼眸骤然清醒，他后退一步，把陈释钰从拳击台的角落里放了出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当事人觉着漫长，实则才过去半分钟不到。

许烬阳在一旁庆幸，幸好陈燕廷这一拳没有砸到陈释钰身上。

然而，陈释钰真的就只挨了两拳，紧接着就画风突变，变回了之前寻常锻炼时陈燕廷给他穿插的基础训练。许烬阳一时间有点傻眼，不是……前一秒还在揍人，怎么下一秒就开始带人了，到底谁是谁的陪练？

“不行，再来。”

陈释钰刚刚那一拳路径偏离失误了，沉闷绵软地砸在陈燕廷的掌心，陈燕廷不满意。

“气势呢？不是生气吗？怎么没见你拳头有打出来？教你的都给忘了？”

陈释钰站定，然后调整呼吸，收紧核心，集中注意力，脑子和身体一起协调预演着待会儿送拳的姿势和路径。陈燕廷也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他的拳头，陈释钰蓄足力，精准出击，力量集中爆发，结结实实地砸向他。场馆回荡着他这一拳砸出来的声音，响亮，干脆。

“继续。”

“再来。”

“手别掉。”

许烬阳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电光火石之间他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他好像，又被陈燕廷利用了。

陈燕廷所谓满意的陪练，正确答案本来就只有陈释钰一个。

他闭眼深呼吸，强压内心的抓狂与咆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早知道从一开始陈燕廷的目的是让陈释钰重新回来和他一起健身，那他何必挨这么多天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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