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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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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了”

-----正文-----

自秦蕊之后,再也没有人来找陈释钰过。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

陈释钰不想和陈燕廷说话,也懒得和保姆们聊天,所以,和他聊得最多的竟然是庄晴。从尹医生来过的那天起,她的出现开始不分昼夜、不分时段,好像只要陈释钰想到她,她就一定会出现。

刚开始他们的聊天通常还是以孩子为主,逐渐的不再仅限于孩子,寻常的问候聊天也都会有。她的话变多了,情绪也跟着丰富起来,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似的和他们一起生活在这个家里。

白天她不会和陈释钰聊孩子,因为陈释钰不想听,她就改为在每天入睡前告诉陈释钰现在这个孩子的发育情况如何。陈释钰习惯了后也不再反驳或者无视,就安静地听着表示他知道了。

庄晴失去过这个孩子,他理应当让让她。

对于陈释钰总是跟空气说话,保姆们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他是个精神病患者。陈燕廷则会配合陈释钰,因为陈释钰和他能聊得动的只有庄晴,想和他亲近就得从庄晴切入。

他会问他和庄晴聊了什么,问他庄晴是怎么说的,孩子这事儿他口头上暂时不提了,他知道庄晴会和陈释钰提,他只需要着重塑造环境,配合幻觉把氛围烘托到位就够了。

而陈释钰也愿意给他们母子俩充当传声筒,每当他看着这两张阴阳相隔相似的脸在他面前一起出现时,他心里也难免同情怜悯。

今晚,庄晴还是照常来和陈释钰汇报孩子的情况。不同寻常的是,她的表情略微凝重又稍显兴奋,显得她那张明媚的脸变得有些狰狞起来。陈释钰有点被她吓到了,拉着被子往床头缩。

平时庄晴只坐在床尾,现在突然扑了过来,跪坐在他面前,伸手去探他的肚子。陈释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这是庄晴头一回碰到他的身体。他震惊了,幻觉的触感竟然这么真实吗?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庄晴的手压着他的肚子的力度大小,甚至还能感受到她手的温度。

庄晴在他肚子上轻轻地盘旋着,然后猛抬头兴奋地和他报喜。

“你要生了!”

陈释钰毛骨悚然,可他的身后已经是床头背板,他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只能强装镇定。

“哦……”

他还能说什么?他又没有怀孕,他生什么?

陈燕廷洗完澡出来,看到陈释钰惊恐地缩在床头,大概明白了现在什么状况。他连忙过去把陈释钰抱进怀里,对着空气说道:“妈,我们要睡觉了,您也歇去吧。”

陈释钰在他怀里捂了一会儿再悄悄去看,庄晴真的不见了,他松了一口气。

“我妈刚刚说什么了?”陈燕廷问。

陈释钰又卧回他怀里,声音被衣料捂得闷闷地。

“她说我要生了。”

陈燕廷沉默了一下,抱着陈释钰一起躺好。

“哦。”

陈燕廷也和他一样,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听到他同样态度平淡,陈释钰却突然激动起来。他挥开被子,翻身而起,然后握住陈燕廷的手去按在自己的平坦的肚子上,一脸兴奋。

“你说,我能生个什么东西出来?”

庄晴说他要生了,可他的肚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陈燕廷的骗局马上就要不攻自破了。

陈燕廷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垂眸去看他的肚子,他神色期待,声音低沉又温柔。

“你会生出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陈释钰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笑声戛然而止,面色也冷下来,他拍掉陈燕廷的手。

“你就继续演吧。”

陈燕廷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哄他先睡觉,陈释钰懒得理他,安然躺下闭眼。

这一躺,他就跟被封印了似的,四肢完全动不了,根本毫无挣扎的机会。他知道自己还没睡,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陈燕廷的呼吸和体温,能看见窗户边的垂下的窗帘和天花板上发着柔光的吊灯。

不过很快,这些东西开始流动变形起来。他们的房间变成了不伦不类的半卧室半手术室拼接穿插的异形空间,天花板上的吊灯扩散成冰冷的医用无影灯,但床却还是原来的床。身边的陈燕廷不见了,只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着,不对,应该是被绑在床上。

屋里很寂静,外面却很喧闹,窸窸窣窣的听不清楚,像有人聚在阴暗的角落里说悄悄话,时不时还听见有匆忙的脚步声和沉闷的滚轮声掠过。窗外依旧是漆黑死寂的一片,湖边排排的柳树枝条垂进水里笨重又迟缓的摇曳着,仿佛末端吊满了尸体。

一股另人瘆得慌的、阴冷的气息逐渐弥漫开来。他感觉自己躺的不是卧室也不是手术室,是太平间。

直到庄晴慢慢显现,陈释钰的恐惧才稍微消散一点。这些日子,他已经和她很熟了,不管庄晴是在梦里还是作为幻觉出现,他都已经不再怕她,此时此刻甚至还觉得她万分亲切。

他必须得聊点什么才能冲淡掉现在诡异又恐怖的氛围。

“我要生了吗?”他主动问道。

这个孩子是她遗憾,他怎么“怀”的,又是怎么“生”的,关键都在于她。就当是陪她过家家,配合她“生”一个孩子,或许幻觉消散的关键就在于他能否顺利的“生”了呢?他不确定,但现在他也只能赌一把。

“是呀,”庄晴说道,随后她又连忙安慰他,“你别怕,“不会疼的。”

陈释钰说:“好的。”

在梦里,他能疼什么呢?可是,在梦里他会怕,心理上的恐惧比肉体上的疼痛更令人绝望。当庄晴让他躺好别动,指挥他打开腿的时候,新一轮的恐惧又卷土重来了。

做梦不比幻觉,庄晴碰到他身体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触感,唯一的能感觉到的是窒息。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不仅压迫着他的胸腔和心脏,还把他的身体往幽暗阴冷的湖底深处沉。让他忍不住想着他是不是也将会成为湖底那群尸体中的一员,和他们一起并排吊在柳树末梢。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氧气也越来越稀薄。

“小钰!”

“小钰你醒醒!”

陈燕廷打断了他们,强行把陈释钰从梦魇里拽了出来。

陈释钰猛然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大喘气。庄晴没了,无影灯也没了,依旧是原来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做噩梦了吗?”陈燕廷一边擦着他额头的冷汗一边询问着。

陈释钰才睡过去不到五分钟,额头就肉眼可见的冷汗狂冒,陈燕廷怎么叫都叫不醒,把他吓得不轻。

“嗯……”

“梦到什么了?”

陈释钰收回视线去看自己的腿,平躺着的,跟入睡前没什么变化。

“生孩子。”

他的声音麻木又生硬。

陈燕廷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害怕?”

陈释钰这才去看他:“有什么好怕的,梦里又不会疼,我也没怀孕,根本生不了。”

“一头冷汗还嘴硬呢?”

陈释钰撇开头:“我这是热的。”

“是,你是热的。”

陈燕廷不由分说地抱起他,又回浴室重新去给他洗个热水澡。

接下来几天,他都在反复做同一个梦,每次他“生”的进度都会往前拉一点。他已经对这个荒诞的梦免疫了,只盼着快点“生”完,早“生”早完事儿。

今晚入睡前庄晴来给他加油打气,说孩子一定能来。陈释钰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给她一个平和的笑,说:“嗯,会的。”

“会什么?”陈燕廷贴过来吻他。

“会生出孩子。”

“今晚就能生?”

“我尽量努力。”

“害怕就叫我。”

“叫你有什么用?你能替我做梦?”

陈燕廷噎了一下,想起那天晚上他叫不醒陈释钰,有一瞬间,他以为陈释钰会死在梦里。往后几天,陈释钰睡得越好他反而不敢睡了,每隔几分钟就要去检查陈释钰有没有异动。

“我不能替你做梦,我可以带你醒梦。”

陈释钰没有回话,陈燕廷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掐着陈释钰的手腕,警告道:“你想都别想,别忘了你之前是怎么承诺的,你的命是我的。”

陈释钰无所谓地撇撇嘴,万一他意外死在梦里呢?谁知道。

陈燕廷看他无所谓的种态度,他气急道:“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听进去没有!”

陈释钰扬着眉看他:“没有,你说话太难听了,我不想听。”

陈燕廷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态度和语气,轻声细语道:“我今晚会守在你身边。”

“随你便。”

陈释钰拉上被子,直挺挺地躺好。

梦境如约而至。

今天的庄晴眼里的温柔比以往刻意许多,陈释钰看出来了,她装的,她其实很紧张。

“怎么了?”

“释钰,你别怕。”

“我怕什么?”

这都是假的,他怕什么。他还嫌不够猛烈,一个破梦拖拖拉拉的分好几天,简直没完没了。

“来吧,我……”

陈释钰话还没说完,窒息感毫无防备地袭来,好像有千万只无形的手缠住他的四肢,一起齐用力地把他往下拽。极速下坠的失重感仿佛把心脏剥离了他的肉体让他无法呼吸。四肢上冰凉滑腻又紧实柔软的触感让他直犯恶心,唯一的干燥温暖的热源竟然是庄晴的手,正按在他的膝盖上。

这不是梦,是幻觉。

梦里他什么感觉都不会有,顶多只是呼吸困难,想醒醒不来,但在幻觉里,他的感知会被无限的放大。

陈释钰之前的无所畏统统瓦解,疼痛、恶心、恐惧,一齐成倍爆发。陈释钰崩溃了,立马向陈燕廷呼救。

“哥!!!救命!哥!”

但一点儿用都没有,陈燕廷怎么都叫不醒他,因为陈释钰本身就是醒的,只是他好像看不见他们,对外界的声音和触碰也毫无感应。保姆们也来帮忙按住陈释钰防止他受伤,可越这样,陈释钰就挣扎得越用力,像殊死一搏奋力挣脱牢笼的困兽,也像一只受到污染而变异的怪物,肢体僵硬扭曲、表情诡异渗人。

兵荒马乱了半小时左右,陈释钰突然间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似的,紧绷着的身体轰然崩塌,重重地摔进床褥里。他浑身都是汗,睡衣已经被浸透,头发乱七八糟地黏在脸上,眼神涣散,呼吸急促,脸色和嘴唇都泛着白。全身的感官功能已经故障,给他喂的水全部从唇角流了出来。

陈燕廷拍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名字,陈释钰奄奄一息不见任何反应,他慌了。正打算送人去医院的时候,陈释钰突然一个猛翻身,趴在床边,脑袋冲下。吐了。

庄晴捧着他的“孩子”恭喜他功成圆满。

陈释钰盯着她一言难尽,很难说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一团布满了黏腻液体、肉红色的、不规则球状……碎肉?它长了牙齿,好像还会呼吸,正在规律地跳动着。滴落下来的粘液和血液顺着庄晴的洁白的小臂一路流进袖管。

“可不可爱?”庄晴真诚地问,“别担心,他现在是有点丑,等他长开了就好看了,谢谢你啦。”

陈释钰盯着那团不明物体,又一次吐得天昏地暗。这是长没长开的问题吗?这根本不是人,怎么长?

陈释钰从幻觉逐渐清醒过来,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他脱力地歪倒在床上,好像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下一秒就要死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保姆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相比起处理病人,她们更加擅长照顾病人。

陈燕廷紧抱着他一阵后怕的安慰着。最开始他真的只是想吓唬一下他,根本没想能糊弄过陈释钰。他给陈释钰反复提及怀孕和孩子,也只是简单的想给陈释钰提前做个心理准备,并不知道陈释钰会因此产生幻觉。

起初他还觉得这个幻觉来得也太及时了,可当他看到陈释钰被折磨得痛不欲生,而他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再怎么后悔全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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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觉这个点是为了剧情让步,没什么逻辑考究,大家随便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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