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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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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坚持

-----正文-----

方添越出院那天的雨还在下,不过雨势倒是减小了一些。杨丝丝和路飞扬在酒店楼下合作的早餐铺买了早点,店铺太小,没有设桌椅,俩人在附近找了个能避雨的地方,蹲着开吃。

“你猜,他们是什么关系?”杨丝丝嘬了一口黄豆豆浆不经意的问道。

“不知道,朋友吧。”

路飞扬神色淡漠,他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那碗纸餐盒打包的米粉,用一次性筷子把折耳根和辣椒碎一点一点地挑干净。

杨丝丝啧了一声伸着手接了几滴雨,又说:“朋友能一秒就背出对方身份证号码吗?朋友能在住院期间寸步不离地照顾对方吗?”

路飞扬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怎么不能?”

杨丝丝侧头看他笑道:“你啊,就应该听我的,去大城市见见世面。”

说完她脸色一顿,又问:“你真的打算要待在这个地方一辈子了吗?”

路飞扬低头塞了一口米粉,无视她的问题。

杨丝丝自知自讨没趣,转移话题道:“故人重逢,是不是很浪漫?”

路飞扬:“你别乱说,钰哥已经有孩子了。”

杨丝丝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有孩子了?是结婚了吗?

她天马行空的脑子开始运作,脑补出一场恋人被迫分离,一人结婚生子,一人远赴他乡,最后却在这个一年到头没几个外地游客的穷乡僻壤不期而遇的重逢了。这不就是缘分未尽吗?她略显激动的和路飞扬眉飞色舞的说着。

路飞扬越听越无语:“钰哥既然有孩子,那就说明他要对孩子和他的另一半负责任的,你别这样。”

杨丝丝一听,也是,她脑子坏掉了,竟然忽略了孩子和孩子妈,她尴尬地笑了笑。

“也是,哈哈……”

路飞扬三下五除二塞完了早饭,把打包盒扔进垃圾桶里。

“走吧,得去接他们出院了。”

回去还是路飞扬开车,白天雨变小了,能见度好了很多,回去不赶时间,路飞扬以开得稳为首要目标。

方添越上车就一直目视前方没移过,陈释钰刚开始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发呆也就没注意,等他自己的视线也往前看时,心里顿时掀起了波澜。陈燕廷3月份过来的时候把那枚玉牌挂饰带过来了,临走的时候给他系上的。

方添越一直没有说话,陈释钰也权当不知道。

陈释钰给方添越在县城定了酒店,路飞扬把他们送到酒店后又借用陈释钰的代步车把其他人送回乡下,顺便把方添越落下的行李带回来。

“这枚玉牌又回到你手里了。”

“嗯。”

“平安、如意。”方添越的笑很牵强,“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吗?”

“……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那时候他只是单纯的想讨好陈燕廷,没想那么多。你现在来问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方添越没再问,不知道那就是有可能。而“可能”、“或许”、“大概”诸如此类朦胧不清的词,在很多时候下是肯定的前缀,也是承认的掩蔽。

原来他爱上的是一个心有所属而不自知的人。

方添越没带证件,陈释钰用自己的身份证给他办酒店入住登记。由于近段时间的阴雨连天,酒店从走廊到房间都泛着一股潮湿阴冷的霉味儿。陈释钰没有提前预想到这个,方添越是病人,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住感觉不大合适,要不带他回家?

“怎么了?”方添越问。

陈释钰伸手摸了摸被子和床单,说:“被子和床单都是潮的,感觉不大好住。”

方添越倒是无所谓,在广州待了几年,他已经稍微能适应南方湿热的天气了,广州的回南天可比这严重得多得多。

“还好,比广东回南天强一些。”

陈释钰恍然大悟,也是,他怎么把这回事儿给忘了。让方添越回家里住,也不大合适,他答应了陈燕廷要把握好分寸的。

“那你就在这儿先住着吧,这边饮食比较重口,酒店的餐食营养不够,外面下雨也不方便行走,我会给你按时送饭过来。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可以。”

陈释钰松了一口气,他有点怕方添越恢复后会拒绝他。

陈释钰过来这边也有小半年了,还是适应不了这边的饮食习惯,除了偶尔下馆子的时候会吃点辣的,多数情况下他都自己做饭。这里的食材新鲜,随便炒两下怎么都不会难吃,只要熟了别食物中毒就行。

每天早上五六点钟就会有人从乡下带着新鲜采摘的蔬菜瓜果来沿街摆摊,价格都是一两块一捆,三五块一斤的卖,土货家禽就会贵很多,称重过后整只能卖上百块。

方添越得补身体,陈释钰一大早就起床去农贸市场买菜,买了些牛肉、土鸡,还有一条鲈鱼一条桂花鱼,又买了一些时令蔬菜。路过超市顺带买两个大一点的分层保温桶,饭做好了一次性就能给方添越带过去。

小县城代步车其实多数情况下比较多余,一般出远门才会用到,比如去高铁站和机场需要上高速,又或者是下乡要走国道。在城里,电动车才是最佳出行工具,电动车不难上手,路飞扬带陈释钰练了俩小时后就告诉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冲了。

因为下雨,陈释钰还是得开车,几天后老天爷终于开眼放晴了,陈释钰才换上他的小电驴。

方添越的房间朝向正好能完整的看到酒店的停车坪,每天他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点在窗户边看着陈释钰过来找他。

今天看到酒店停车坪突然来了一辆绿色的小电驴占了陈释钰往日停车的位置,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那人脱掉安全头盔,又拎着保温桶下车,他才认出来是陈释钰。

“今天怎么换电动车了?”

“不下雨,电动车更方便。”

陈释钰边说边把菜从保温桶挪出来。

天气变好,方添越逐渐转好,陈释钰的心情也跟着好。他指着楼下自己的新坐骑提议道:“下午我带你出去兜风吧?”

方添越看着那辆简陋的小电驴,想起了曾经他们一起摩托车夜驰京郊。那种在风驰电掣之时,陈释钰把他全然交给自己的感觉能记一辈子。那时候他天真的以为提前窥见了未来,陈释钰把余生都交给他的未来。

方添越轻微抿嘴一笑:“好啊。”

于是俩人吃完饭骑上小电驴就出发了。雨是昨晚停的,一夜过后水位虽然有所下降,但水流依旧湍急,水质浑浊得犹如黄河分支。有工作人员在河边拉线,禁止行人靠近,防止有人溺水。

下午两点钟,太阳稍大,但风很湿润,拂在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净柔和又沁人心脾的清香,也许是草木汁液的芬芳,也许是雨水浸入地底返出来的植物根茎的味道,闻着有种全身心都被洗涤了的感觉。

县城周围的公路网不似乡下的盘山道那样有许多上下急坡多和大下小不一的转弯。但又因为已经修了好些年头了,耐不住岁月和风沙的磋磨,已经伤痕累累,裂缝和塌陷比比皆是,俩人时而平稳时而颠簸着前进。

这里的公路也简单得很,以县城为中心,草率地分东西南北,然后再往下分叉,跟树枝一样越分越细。如果要回去,直接原路返回,顺着比来时路更大一点儿的道走就行,完全不可能有迷路的机会。

所以当方添越问他,他们去哪里的时候,陈释钰也答不出来,他真的是一拍脑门儿随便挑了条路走的。

“不知道啊!我只是觉得天气很好,适合跟你一起出门儿!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陈释钰嗓子被风灌得厉害,不得不停下咽一口唾沫润润喉再接着说,“重要的是,你高兴!”

风太大了,在耳畔呼呼地响,不远处跟他们并行的奔腾咆哮的河流声音同样也不小。陈释钰怕方添越听不见,每个字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在空旷的原野中显得十分畅快、通透。

这一刻,方添越好像看到属于他的陈释钰重现了。

青春的、自在的、轻盈的陈释钰。

这样的陈释钰陈燕廷永远都不可能会拥有,因为他永远的错过了那个时段的陈释钰。拥有这个时段的陈释钰的人是他,往后陈释钰回忆起这八年,也只会想起他。

然而人,不可能永远年轻。

所以,好像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有没有后悔遇见我?”

陈释钰放慢速度,停在一颗巨大的栾树下,地面铺满了被暴雨摧残坠落的小灯笼。

“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陈释钰沉默一下,声音压低,“伤害了你。”

方添越下巴轻轻抵着陈释钰肩头,双手环住他的腰把他用力往后带,收拢进自己怀中,他露出了重逢以来真正发自内心的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又温柔,像讲睡前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我也不后悔。”

“爱你,从来都是一件能让我更快乐更幸福的事。所以释钰,千万千万,别劝我不要爱你。”

“明天我就要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缺失的最后一块拼图,“本来想在临余销毁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看,连天意都要让我继续爱你。”

陈释钰愕然,原来正是因为他去救他,反而阻止了方添越释怀的决定吗?他真的不知道。可是……如果那个雨夜他不去救他,万一方添越有个好歹,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潸然泪下,呜咽着道歉:“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正是因为又遇见了你,我才发现,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消退过一分一毫。我根本舍不得把它丢掉,也无法妥协和你做朋友。”

“陈释钰,我依然爱你,很爱。”

方添越拇指卡着拼图凹槽,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褪色。

“我会一直留着它的,这是我最后的坚持,请你,不要剥夺它。”

陈释钰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的声音惊动了栾树上栖息的鸟群,扑棱着四下逃散。树枝叶片上残留着的往日未干的雨水被鸟群振翅抖落,悉数浇在他们身上。

临余的雨早已经停了,他们淋的是一场来自过去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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