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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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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一个吻

-----正文-----

楚恒左右手一边一个,托住了一大一小。小的那个还好,看起来兴奋大大于惊恐,但大的那个——

楚恒好笑地伸出胳膊让宋燃青架着,宋燃青脸色明显惨白一片,好看的眉毛紧拧,像是随时会吐出来。

在长椅上坐下,楚恒递过水,没去再看狼狈的宋燃青,他在何淑身前蹲下安抚,给自尊心过强的成年人一个可以独自缓和的空间。

宋燃青冷静了一会儿,手脚缓慢地送上温度,心脏仍有些余悸。他没来过游乐园,日常生活中也不恐高,所以宋燃青并不知道自己对这些惊险项目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强烈的失重感几乎让他有了濒死的错觉。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害怕这个。

塑料瓶被捏变了形,宋燃青猛灌了一大口水,水流像是浇在了脑袋上,清醒几分。

楚恒好像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

宋燃青看向楚恒,脑海中飞速思考,但目光不受控地滑到了楚恒的领口里。

瓷白色的皮肤晃眼,银色的链绳伏在锁骨上,有些歪了。楚恒还蹲着,他似乎在专注地和何淑说着话,但在宋燃青靠近时,又很迅速地躲开了,宋燃青的手僵在了空中。

“项链歪了,想帮你整理一下。”

楚恒站起来,笑了笑,很熟练地摆正项链,把快露出来的坠子重新放好在了衣服里。

“我自己来就行。”

宋燃青抬头盯着楚恒,淡色的唇牵起,没说话,又喝了几口水。

何淑左看看这个今天刚认识的帅哥哥,右看看楚恒,若有所思。

休息了一会儿,两个人跟着重新精神抖擞的何淑又玩了几个不算刺激的项目,都是何淑挑的。坐上小火车时,何淑非说想看外侧的风景,要坐在最边上,宋燃青和楚恒就只能被迫靠在了一起。

应该是为了迎合小女孩的审美,整个游乐园几乎都做了改装,包括他们现在坐着的小火车,车身上挂着粉色的蝴蝶结,车厢里贴满了小朋友喜欢的动画人物的贴画。

两人坐着宽敞的座位挤上了第三个人,本就有点拥挤,恰好还有一颗粉色气球挂在里面一侧,宋燃青得往外偏着点头才能不压到。

头都快偏到楚恒的肩膀上了,宋燃青只能眼睛向外盯着那颗像粉色泡泡的气球,目不斜视。

何淑勾头看他们,往外坐了点,说:“舅舅,哥…嗯叔叔,你们过来点呀。”

楚恒往何淑那边挪了挪。宋燃青也跟着挪了挪。

为了不压到气球,头还是得偏着,身体还贴得更近了。楚恒身体的热度透过布料传递到宋燃青的腿侧,他眼珠动了动,看向更外侧。

他想,这简直就像一家三口。

小火车一声鸣笛,缓缓启动,何淑哇哇哇地拍手惊呼,风带来熟悉的暗香,宋燃青瞟了眼楚恒的侧脸,一瞬间错觉以为自己又坐上了失重的海盗船。

他的兴奋没有传递给何淑,小姑娘精力不足,下车时已经站不稳了,她眼睛眨巴一下,缓缓又眨了一下。楚恒很熟练地抱起她,边拍她后背边走。

何淑靠在楚恒胸口,眼睛闭上了,还笑着乐呵呵地说:“舅舅真好。不要早早回去哦,我还要坐摩天轮,呼,舅舅…”

“这么招孩子喜欢?”宋燃青小声说。

楚恒眼睛弯了弯。就算抱着孩子,楚恒姿态还是很潇洒,宽肩窄腰,腰以下则全是腿,显得整个人尤为修长。

何淑还在睡,宋燃青不太好说什么限制级话题,压低声音:“那现在去哪,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楚恒想了想,说:“去买点玩具吧。”

到了商店,出乎宋燃青意料的,楚恒没有大手笔地包揽所有何淑可能会喜欢的玩具,而是很仔细地凑近了认真在一个个比对挑选。

楚恒单手抱着何淑,拿起一个绿色的玩偶,揪着玩偶尖尖的耳朵,小声问店员:“这是什么,蚕豆精?”

店员笑着回答:“您好,这是绿色的巨人。”

楚恒拿起一个圆圆的红白相间玩偶,问:“这个呢,番茄精?”

店员笑着回答:“这是穿了裙子的白猫。”

楚恒神色凝滞了一瞬,像是被震撼了,又指向了一个粉色的坐着的圆眼睛玩具,终于有点不自信了,犹豫问:“这总该是…猪吧?”

店员的表情依旧挑不出毛病,说:“这是熊呢,您真幽默。”

宋燃青站在一旁正大光明地看楚恒犯蠢。

楚恒应该是不服气,人凑在放在玩偶的货架前没动,微微转身把睡着的何淑递了出去,小姑娘被举着悬在身侧。

那是一个很近的位置。

他这个动作太熟稔也太自然,宋燃青反应了好一会儿,久到楚恒也察觉到了不对,才转过头,看到像是在发呆的宋燃青,脸上也出现了短暂的愣神。

何淑不舒服地扭了下身体。

两人目光同时向下移到小姑娘身上,楚恒稍稍朝宋燃青一抬下巴,低声说:“你抱一会儿,她很轻。”

宋燃青上前,僵硬地接过了睡着的小姑娘。凭感觉模仿楚恒的姿势,手臂从女孩的身下环过卡着,另一手虚虚搭在她腰上维持稳定,何淑也接受了他的怀抱,砸吧砸吧嘴,头贴上他胸口。

尴尬的氛围勉强缓解,楚恒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借口,假装还在看那些奇形怪状的娃娃,说:“你都能认识吗?”

宋燃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货架,点点头,声音有些紧:“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顺着这个话题说:“也就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你大我好几岁,跟长辈似的。对了,还有你总发的那个表情。”

楚恒不太明白,“什么?”

宋燃青模仿着做出弧度夸张的黄豆笑脸。

好看的脸被乱用,楚恒皱眉问,“这怎么了?”

“嗯…这个表情大家可能会觉得不太友善。”

“为什么?”

真的有代沟。宋燃青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而且现在他没什么力气解释,于是保持沉默。

“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小时候不会有,现在呢更不会。”楚恒在货架前比对着玩偶,又往他怀里塞了一只白色的狗,“这个可爱吗?”

非常潦草的一只小狗,小短腿,圆滚滚的眼,傻乐地吐着舌头。

宋燃青垂眸和狗对视,提不出回答的劲儿。

“叔叔,你好像这只狗呀。”何淑迷瞪着一睁眼,正对上那只眼睛乌黑的毛绒白狗,她晃晃脑袋再抬头,看向宋燃青,咦,好像哦!

楚恒笑了,笑得很真心,让何淑再去挑喜欢的玩具,像是怕女孩推拒,还补充一句,“你妈妈同意了的。”

何淑立马兴奋地跳下宋燃青的怀抱。

楚恒笑着,“这回不是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像。”

也不知道自己是心里还是不服气,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他在货架上揪出了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举在楚恒身侧。

这才叫像,而且就这一只的劲儿最像,眼睛眯着,睫毛上翘,还有不怀好意的笑,简直和这个人一模一样。

楚恒眼睛一斜,无语地问他怎么拿了一只这么丑的红狗。

宋燃青不理会,他手托着白狗,一手揪着红狐狸的耳朵,有种冷淡的呆感。

楚恒冷了他一眼。

晚饭吃得简单,但是郑重地给小朋友唱了生日歌。

这应该是宋燃青第一次唱这首歌,他用余光瞥着烛光里的楚恒,竟然有点羞耻,但还好楚恒唱得很认真。

许完愿,何淑决定靠聪明的小脑袋缓和气氛,她切了很大的一块蛋糕给宋燃青,说:“叔叔,你是不是饿了,一直看舅舅面前蛋糕上的草莓尖尖。没事,喏,你吃。”

身前传来一声轻笑,宋燃青飞快移开眼,抿抿唇,“谢谢。”

夜间的游乐园霓虹闪烁,设施上的彩灯拼成“祝何淑小朋友生日快乐”的字样,背景动图里,何淑最喜欢的卡通人物围着一个短发的小女孩转圈欢呼。

这都是她的舅舅送给她的小礼物。最喜欢舅舅了!

何淑嘻嘻笑着抱住楚恒,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拉住何淑的手,在欢快的音乐中跳舞,很像动画片里出现的美好场景。

何淑在玩偶堆里笨拙地扭动四肢,对人群外的两个人挥手大喊,“舅舅!拍照!”

夜间拍照难度大,游乐园光线混乱,只会用智能档的楚恒没法滥竽充数,但何淑很执着地想要舅舅给她拍。

小姑娘在远处摆好造型咧嘴比耶,在变幻的灯光下,脸色一会儿黄一会儿红一会儿蓝…

取景框里的景象惨不忍睹。

后面跟着的staff想指导,宋燃青上前半步,先一步抢占了楚恒身侧的位置。

“我来看看。”把一直攥着的狐狸玩偶递给楚恒,宋燃青从他手中接过相机。

楚恒一颗头凑过来看他调试。

光恰好转成了明亮的‌‎‍‎黄‍‌‎‎色‍‎‎‌,宋燃青很迅速地抓到了这瞬间。瞬间的动作不需要经过思考,他突然反转相机,楚恒没反应过来,闪光灯就亮了。

“咔嚓。”

何淑小跑来验收,她撅着嘴苦大仇深,转动滚轮下翻几张,忽然又咯咯地笑。

屏幕上一张怼近的扭曲的脸闪过。

楚恒瞟到了,当即去抢相机,却被宋燃青眼疾手快夺过。

“删了。”

楚恒不想玩你追我赶的幼稚戏码,人没动,冷冷睨着宋燃青。

他的头发一天下来没了型,被夜风吹得有点乱,不太像头版头条里的冷酷霸总,多了点忧郁感的可爱,少了压迫感。

宋燃青语气轻盈,“可是您的独家照片,我不删,除非…拿什么东西来换才行。”

楚恒巍然不动,“你想要什么?”

问题又被抛了回来。

宋燃青从楚恒的脸,直勾勾地看向看着他露出的一截白得晃眼的脖颈。

他实在太在意那个东西了。

“项链。把项链给我,我把相机给你,然后再换回来,怎么样?”

“这两样东西的价值是不是差太多了?”楚恒笑了笑,“我不做亏本买卖。”

宋燃青耸耸肩,“交易失败。”

他说得轻松,却还是没忍住又看了眼楚恒脖子里的那条银色细链。

到底是什么宝贝东西?

何淑强行塞到了两个大人中间当间隔,她哀怨地瞪了眼宋燃青,怒其不争,又转头和楚恒说话。

“舅舅,我觉得那张照片虽然角度很奇怪,但还是把你…你的下巴拍得很好看!”她用上在下巴上比了个“V”,撒谎道,“很帅!”

楚恒摸摸她脑袋。

身后的摩天轮忽然亮起灯光,像呼吸的花瓣从中间渐变色彩,几个人一瞬间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何淑兴奋地拖着两个大人往摩天轮跑,这是她和舅舅商量好的今天的最后一站。

宋燃青觉得他不会害怕,没吱声跟着上去了。

座舱里,三个人还是跟吃饭时一样坐着,楚恒何淑一排,宋燃青坐对面,只是那只狐狸玩偶趴到了楚恒的腿上。

何淑两腿晃啊晃的,舱室也在动,宋燃青脸色不太好看。

“舅舅,这个摩天轮好大好大好大,我之前问过妈妈了,妈妈说一圈要有24分钟呢!”

楚恒哦了声,撩起眼皮看看宋燃青,学着她的天真语调,“24分钟是多久,淑儿你算算,这里有几个8分钟呀。”

宋燃青整个脸都垮了。

何淑掰着手指头,“唔…是三个吗?”楚恒夸她聪明,她一阵傻乐,转头看到宋燃青,她又一脸忧心忡忡,“叔叔,你是不是害怕啊,对不起啊,我突然忘了。”

“没事。”

“不用逞强的!你害怕的话,就抓着我的手吧,我害怕的话,妈妈就会这样安慰我,很管用的!”她人太小了,各种努力倾身向前,但根本够不着坐在她斜对面的宋燃青。

她想了想,求助似的看向身边人,“舅舅,那你握着叔叔的手吧。”

闻言,楚宋二人眼神短暂交接。

“我感觉这个叔叔很喜欢舅舅呢,舅舅,你就帮帮他吧。”

不愿主动说出的话被一个小朋友点破,宋燃青目光游移看向窗外,耳根发红。小孩子说的话当不了真的,他不好大声反驳,这太刻意了,于是他没有说话。

“是吗?”楚恒语气轻佻,“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就是的就是的。”何淑歪头在他身上猫儿似的蹭。

“那好吧,就看在这位‘叔叔’这么喜欢我的份儿上。”

一阵窸窣的声音,手背上传来一个毛绒触感,不是楚恒的手,宋燃青看见了一团火红的颜色——是狐狸玩偶的尾巴。他欲盖弥彰地看向窗外,指尖不可查地一颤。

夜晚游乐园的全景出现在玻璃窗外,何淑恨不得整张脸都贴在窗上似的,兴奋地指着她白天玩过的项目,大声地喊:“那是旋转木马!哇!那是海盗船!……”

等再过一会儿,整个a城就都在眼下了。金色的灯光连绵如龙蛇,河流成了飘舞闪光的袖带,一切都在脚下成了渺小之物。

可惜美景除了小朋友,两个大人都没心思欣赏。

楚恒垂眼俯视城市,没什么表情,对面的宋燃青则看着他那侧玻璃,身侧的手蜷着狐狸玩偶的尾巴,耳根发红。

“舅舅舅舅,那边是不是我家!”何淑指着远处灯火稀疏的一块地方,飞快地向身后招手。

那块地应该是近几年刚开发的一个度假区,宋燃青也跟着瞥了一眼。

楚恒笑着摸摸她头,“这样都能找到,淑儿真厉害。”

“嗯!”她用力点点头,“妈妈还在家里等我,所以我能感觉到的!”

手心里不安分乱蹭的狐狸玩偶不动了,等了会儿,甚至还要往回收。宋燃青一把抓紧了狐狸尾巴,不让他走。

座舱升高到最顶端时,咻咻咻的几声响彻,烟花一朵朵地在头顶炸开,声势浩大,何淑呆呆地望着天空,已经不会说话了。

明明暗暗的光打脸上,宋燃青有一瞬间的愣怔,熟悉和陌生的感觉交织,好像曾经某个他以为会是一个人的新年夜…?

宋燃青似有所感地回头,和楚恒的目光碰了个满怀,心中一荡。

“砰砰——”

身后烟花绚烂,小小的摩天轮的箱舱内,空气也变得扭曲。

身前的人很慢很慢地眨了两下眼,手顺着玩偶向下,暧昧地覆住他的,指尖微凉,距离一点一点地减小、靠近。

宋燃青恍然想, 那样的楚恒,这一刻竟然会闭上眼。

心脏剧烈地跳动,就快要比烟花的爆炸还要吵闹,宋燃青口舌发干嗓子发紧,他手足无措,看着楚恒领口出一闪而过的金属反光,却还是准备好了接受这个即将到来的吻。

这时,坐在对面的另一个脑袋似乎忽然动了动,宋燃青一惊,伸手很用力地推开了楚恒,彼此握着的手一下子也分开了。

狐狸玩偶滚落在地。

楚恒愣了愣,嘴角逐渐垂下。

宋燃青哑然。

但很快又找到底气。他只是推开一个孩子面前没有理由的吻,楚恒可是好几次没理由地故意刺激他,明明…是楚恒先来招惹他的。

这么想,刚准备开口的话又咽了下去。他和楚恒对视一会儿,各自偏开了眼。

十几分钟的礼花刚好在摩天轮停下时结束,嘈杂褪去,游乐园的工作人员簇拥着今天的主角小朋友告别,楚恒站在她附近,被热闹围着。

宋燃青抱着沾了灰的红色小狐狸在人群外沉默,目送他们上车。

有工作人员注意到了他,“是玩偶脏了吗,需要要帮您换一只吗?”

宋燃青说不用。然后想到什么,低声靠近对方说了两句话。

已经开走的车去而复返,后车窗降下,何淑坐在一堆玩偶中,递来那只傻傻的小白狗。

“叔叔,这个送过你呀。”

只能在驾驶座的玻璃后看到一个冷淡的影子,宋燃青瞥了眼,收回视线,“不用了。”

该说点什么?楚恒又想听什么?好话,服软,还是再过点,需要谄媚?

最后的机会,宋燃青也错过了。

黑色的车影裹挟着夜风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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