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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管控区,安全等候室内。
为了避免沾染陌生alpha的信息素,邓南和邓北没能跟进来,因此安抚我的人只有梅洛。我第一次被医院打强制执行的电话,紧张得要命,也才知道楚既明的情况恶劣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如果因为他再得不到标记omega的信息素,甚至很有可能会死亡。
我只焦虑地坐在位置上,好在没有等待太久,就有医生护士赶过来,确认道:“是石远星先生吗?”
“是的。”我平复着呼吸,尽量冷静地回答道。
他们对照了一下手上的资料,确认了我的身份,才严肃道:“您的爱人目前情况很危险,我们需要您对他进行安抚——在这之前,我们要确认您的身体健康问题,请问您最近有什么不适吗?”
“我怀孕了。”我说。
他们默然一瞬,继续道:“好的,再就是,在楚先生事故前,您和楚先生的关系如何?是否有发生争执?”
“他要强奸我。”我说。
“呃……嗯,”问话的医生卡壳了,“呃……”
渐渐地,外面的噪杂声音传了过来,几个医护人员虽然戴着口罩,但都能看出神情骤变,他们立刻跑出了等候室,在门打开的瞬间,我听到了楚既明的声音——那是几乎是崩溃的哀嚎。
这一瞬间,我忘记了所有的踟蹰和紧张,也跟着他们跑了出来,楚既明远远的咆哮声也更加明显:“滚!滚开!”
“石远星!在哪里,在哪里?!……石远星!”
“天呐,石先生!您不能出来!”有医生注意到了跟出来的我,连忙把我往等候室赶,“快走!快!”
我被楚既明凄厉的哭嚎搅得心慌意乱,医生顾及我的身体,不敢强硬地把我往回拽,我一步三回头,有些犹豫:“他、他真的没事吗?我现在过去吧?”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现在很危险,他……”
楚既明的哀嚎声停了几秒,那边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惊恐大叫,楚既明远远地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看清他的样子,我连呼吸都屏住了:——这哪里像是楚既明啊?
他的上半身被束缚带牢牢捆住,那个东西已经裂了一半了,他肩上大片大片渗血,脸上戴着止咬器,金发亦不复往日的光泽,整个人简直像个疯子。
哪怕再不了解一个严重易感期的alpha是什么样子,我在这时候也明白了:我必须马上逃跑。
我和楚既明几乎是同时疯跑起来,楚既明上半身被束缚带绑住,却依然敏捷如同猎豹,几个呼吸就冲到了我面前,甚至挣开了束缚带,抬手就要抓住我。
索性我等候室离得不远,我有惊无险地冲进去,迅速反锁了门。
砰!
金属门发出了恐怖无比的巨响。
我吓得一抖,回想起了前天楚既明破门而入的场景——比那晚更恐怖,门旁边就是玻璃窗,我就像被关在了鱼缸里。楚既明开始砸它们,但显然那是特制的,他砸了几下,手上已经鲜血淋漓,蹭在玻璃上。
“石远星……石远星……”楚既明颤抖的哭嚎传进来,“石远星……”
他整个人都贴在玻璃上,死死盯着我,恐怖又狼狈。我情不自禁地退后了几步,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似乎更加刺激了他,楚既明又锤了几下窗,崩溃地喊我:“石远星!”
我怔怔地看着他,医护人员、武装警察已经感到,将他压制住,重新给他绑上束缚带,他不断地挣扎,眼睛却从来没有离开我,不断地哭喊我的名字,我突然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没有理智了。
他现在所有想要的……只有我。
铺天盖地的惊喜和恐惧在一瞬间淹没了我,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梅洛叫了我好几声,然而我对自己意识到的事情过于兴奋,没有心思回应他。
许久,刚刚的医生才过来,他在刚刚的混乱里显然被误伤了好几下,叹了口气,对我道:“您也看到了,刚刚楚先生的情况……我们不能让您直接这样到楚先生面前,他会把您生吞活剥的。”
“那要怎么办?”我的喉咙有些干涩。
“我们想要先给楚先生有您信息素的物件,譬如贴身的衣物……先让他缓解症状,然后再慢慢让您见他。”
我的心跳得很快,隔着衣服不动声色地按压手臂上的伤口,让自己尽量冷静些:“太恶心了,我不能接受。”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楚先生他——”
“我直接去见他。”我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把他再绑结实一点,多做点防护……不是说持续的信息素供给效果会更好吗?让他快点好起来,省的一直烦我。”
医生默然片刻,又强调道:“这真的很危险,楚先生处于易感期最严重的阶段,这个时候的alpha眼里只有omega,尤其是您和楚先生是有永久标记的伴侣。如果您的信息素带有恶意,会更加刺激楚先生。”
“我如果那么讨厌他,也不会愿意来了。”
我故意摸了摸肚子。
最终,在重重防护之下,我走进了楚既明的“监狱”。
alpha信息素浓郁到可怕,但这是我无比熟悉的味道,一走进来,我不知何时一直紧绷的背也舒缓了。而信息素的主人被裹在束缚布里,加固了好几层。因为枪伤和易感期,他一直处在高热状态,对他的治疗十分艰难。我屏住呼吸,但甚至还没走到安全的最近距离,楚既明就猛地转过头,发红的双眼盯住我,几乎要瞪出来了。
我被他瞪得僵硬片刻,见他没有其他反应,才慢慢地往前挪,坐在了凳子上。
医护人员说“为了减少对患者的刺激”,把我裹得只露出脸,和现在的楚既明没有太大区别。
“楚既明。”我试探地叫了一声,想看看他能不能交流。
楚既明立刻低喘了出来,我瞪大眼睛,震撼地看向他的胯间——这么厚的束缚衣竟然都没能挡住,鼓鼓囊囊得顶出了一大包。
等等,他是因为我叫他所以……
脸不合时宜地烧起来,我把各种尴尬或羞耻的心情强压下去,小声叫他:“楚既明?”
楚既明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呼吸比刚刚粗重一些,只是在看着我呼吸。我摸不清他的反应,只好继续试探:“你要是不理我,我就走了。”
床开始响,似乎是他在挣扎,我生怕他把自己掀翻了,忙道:“我不走,你别动!”
床不再有动静,我犹豫了一下,再次走近了些,才看清楚,在止咬器下还有压舌器,大概是为了防止他像刚刚那样大喊大叫伤害嗓子。但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和他交流了。
我衡量了一下距离,探出手,在止咬器附近摸了摸,楚既明的的眼睛睁得很大,一直看着我,而在解开止咬器和压舌器的瞬间,楚既明的低喘声就立刻泄了出来:“嗬……嗬……”
从我进来开始,他就已经在拼命想要挣脱束缚带,但他已经挣脱过一次,无疑迎来了更加结实的束缚,身体不能挪动半分,只能从他用尽全力却终究失败的闷哼声里听出来他的崩溃。
“啊……”楚既明对着我,张口叫道。
“很难受吗?”我摸他的脸,体温透过皮肉烧灼我的手心。
就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他不断地重复着我的话,撇头追逐我的手心:“好难受……难受,我好难受……”
我看着他,心想,你也有今天吗?
随便标记omega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吗?
但楚既明看起来是这么难受,我一面觉得他活该,一面又无法对着这样的他刻薄挖苦。他们曾经在言语上对我的伤害,我无法以同样的方式回敬。
或许这就是我永远无法和他们跻身他们世界的原因吧。我的懦弱和坚持,总是与自己利益相违背,即使我暂时下跪,也永远无法欺骗自己不觉得痛苦。
我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我会帮你的,但是我想要一点回报。”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医生要求的安全范围。楚既明的瞳孔放大又缩小,呼吸都在颤抖,我连忙摸着他的脸,小声安抚他:“嘘、嘘……我只是想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都给你,都给你……”楚既明拱我的手心,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变得十分沙哑,“远星……”
“结婚证,你放在哪里?”
“书房……”
我开始放松,让刻意收敛的信息素缓慢释放:“在保险柜里吗?”
“嗯……嗯……”
“密码是?”
楚既明却不回答了,他痛苦地低声闷哼,我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有一点时间,但本来按医嘱说,我从进来开始就应该释放信息素的,现在这个量完全不够。
空气中的信息素开始纠缠交融,楚既明的脸也更红了,脸上几乎凶狠的渴求也变得迷离,始终不变的是一直紧紧钉在我脸上的视线。
“保险柜的密码是多少?”我着急地又重复一遍,楚既明闭了闭眼:“不……不能说。”
“不能说?!”我瞬间火大,拽住束缚带失声喊道,随即才意识到太大声了,又压低声音骂他,“你问都没有问过一句,就让人在我昏迷的时候登记结婚,那时候怎么不说‘不能’?!”
如果不是在准备买机票时,系统提示我更新婚姻状况资料,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竟然已经结婚了!
“你这个疯子!疯子!”我气得团团转,邓北和邓南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现在我可以假装想要安静养胎稳住他们,但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绑回邓家。我现在能求助的只有林临漪,但在这之前,我要先拿到结婚证去离婚,否则我这辈子都无法摆脱楚既明,开什么玩笑!
“说了……你会走……”楚既明喘着气,“我不能……”
我冷冷看着他,忍住着急,温柔道:“我不会走的。”
“我只是有一点生气……我们连婚礼都没有。”我捧着他热乎乎的脸,即使狼狈至此,那张脸也难未减英俊,我极尽温情地亲他的眉心和脸颊,“你忘记了吗?我还有你的小孩。”
“作为小小的惩罚……我要先没收结婚证,让你再跟我求一次婚。”
我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没有水乳交融,却仿佛要比任何时候更加亲密。
“好不好?既明?告诉我保险箱的密码。”我蹭蹭他的鼻尖,努力放软语气,“既然你喜欢我,就答应我吧。”
楚既明的睫毛不住地颤抖,有一瞬间,我觉得他是清醒的。
但下一刻,他轻轻说了几个数字。
满室的信息素结合在一起,令人沉醉。
我关上病房门,忍着兴奋狂奔到等候室,扑到梅洛怀里:“梅洛!我们走吧!”
我太高兴,忍不住跳了两下,梅洛虽然没有听懂,但也跟着笑起来,抱住我:“好了好了,你现在不能这么跳呀。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要带你一起走!好不好?我们去阿卡玛星吧!”
“好啊,那……我们先去联系人?”
“啊,对!”我光顾着蹦蹦跳跳,被他说了才想起来拿手机,但不知为什么,看到上面飘的字我就觉得头晕,只好把手机递给梅洛,指挥他给林临漪发消息,然后两个人挨在一起等待回复。
【林临漪:收到。】
【林临漪:等我来接你。】
我们欢呼着抱在一起。
管控病房中一片黑暗,楚既明看着紧闭的门,仪器有规律地发出检测的轻微声响。
滴、滴、滴……
孤寂与安静总是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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