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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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年中花朝节时,兴平县有高氏少女年十六,与闺友设宴后花园。作花糕,酿花酒,赏红百花,美醑玩景,至醉酣伏几而眠。梦中忽随风高,魂迷离散,朦朦若飞辞凡尘。又觉风被冷香,彩霓扑面,有山茶花英缤纷。花尽,见一仙娥,自称杨太真者,往赴宝莲天宫梅英会。将高少女并至。贵主云花娘娘,斗牛宫之侍长,思凡爱尘,问知其下世女,喜而邀留,享乐神仙之会。
会聚异宝,宴集奇珍。筵置五彩描金桌,瑶花瑞草盆,碧玉绿萼攒金梅,银月嫩蕊掇酣春。席排琼英白梅糕,赤霞红梅酥,娇缃黄梅饼,山青绿梅餔。酒汤色清,漫喷梅香。般般品品皆梅样,件件色色怀梅情。
更有群仙毕至,品赏花饮,做折梅赠君令,戏笑天真。先是,宫娥预备金铜花斛数个,择其二系以织金梅花红罗帛。俟宴乐作,选二探梅使,擎红罗花斛,遍游梅园,取折诸梅色。其一使先折全梅色,二使皆有赏;若他者先折全梅色,则二使皆有罚。赏则月明珠、金梅花、玉酒器、锦绣罗……,罚则唱舞、吟诗、鼓乐、饮冰……之类。
选推昭惠灵显威济王、斗战胜佛为探梅使。诸仙人忻而主不愉。少女未通其玄。二探梅使先入园攀花,杯酒后群仙入。太真仙子引高少女入,曲行林间,探梅折色。初看直脚江梅飘清幽,瘦损标韵冻云态。前途有红梅细枝点朱砂,铁骨丹心星星霞。转足望鸳鸯红梅并蒂开,长嬴桠坠双实来。更觅得消梅重叶与绿萼,杏梅红微朱梅焯。群梅不辨时节,并时同绽,少女怜之,俱折纤枝孤花插斛,聊以示。
耽赏佳美,不觉渐远太真,孤身深进以行。偶见疏枝架叠,影影紫蒂,喜而趋步,低首穿林。比将至,过一虬树,遘探梅二使。使者未探梅,置花斛于地,欹树而拥,形影相薄而狎近。其一使斗战胜佛者乃猴精妙觉,貌恶丑,身徧毛,手漫吞灵显王衣。灵显王面玉白而无须,质比青玉,鬓簪梅花,又腮映红英,色染胭脂。凤目漫斜,横流艳冶。少女相与之视,惊抛其声,抱斛反身走避。出园,怛突不禁,忽见斛插紫蒂梅一枝,惘惘惑焉不知何与取。宫娥数课色别全,遂奏之。贵主赏金梅数朵。
俄尓群仙出,色不全者多。二使悉采之而晚迟,令仙娥取墨笔,赋诗以罚。斗战佛却笔不书,取弹琵琶,唱一首《调笑令》。词曰:
梅骨。梅骨。寒时横斜弄雪。孤清压冷摏冬。艳质红羞李秾。 秾李。秾李。秀色佳人流绮。
复唱。目踪显灵王,盖以喻之。有仙人叹曰“佳侣”,少女恧,竟通其意。
灵显王亦推不书,自以贽罚,请候,与斗战佛同行下界,少顷即返而献。俱人间土产方物。主以为宝,喜甚。少女以为奇。与群仙共食,奏乐宴饮,观玩梅花。仙酒美禄,遂恣酩酊,神归太和。
既梦酲四顾,霓彩散而日夕斜,仙影消而尘缘纷,手捧金梅花数朵,归在高府花园。百花馥馥一如前。高家人见之,喜极作泣,方知已去经年。母问之何往,恍惚惚似化蝴蝶,迷茫茫若刘阮二郎,答款不堪。但作《花朝梦遇太真游宝莲宫梅英会》诗于香亭,云:
世说一等羡,堪为神仙眷。
恩宠垂慈深,引吾登霞馆。
朝游上清殿,夜适玉都观。
醉饮瑶池会,笑赴梅英宴。
飞琼恋绿华,芳萼耽香瓣。
眠觉梦幽随,又逢花朝暖。
夜睡晓醒,渐忘前情,以为梦游清枕。寻诗亡佚,不复忆念,金梅花煎作金篦插髻,失于会昌法难,卒岁不复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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