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这位教书先生为什么做了一个长命锁,既不送人也没有自己戴着。
补齐前情,写的不好不建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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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垣没想到,毁坏全部拾遗花的代价,是他被卷入即将湮灭的众花在临死前用全部灵力编织的梦境——原本他作为轮回殿殿主,是绝不可能被这样的伎俩攻击成功的。但他用了一半的元神救夜清,还给出了自己的本名法器,这才让他对梦境的防御能力低到这个程度。
原本这应当只是一个小插曲——作为冥主,即使他陷入昏迷,世间也没有活物能够近身,夜清身边还有他的结界与本命法器护着。
但他犯了致命的错——他低估了夜清对自己的在意。
拾遗花是灵物,其最后编织的梦境,是带有被灭族的怨念在的,为的就是折磨甚至害死攻击者。
夜垣身在梦中,只能重看一遍他最痛苦的往事。
……
陈垣小的时候,就能感到自己心里有一股很强的恶念。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凭什么自己只能寒窗苦读,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却生下来就什么都有。
在他们那样的穷地方,许多村民能保证自己饿不死就已经很厉害了,有的夫妻没能力养育孩子,生下来就把孩子扔进了山里——山里一年四季都有狼虎之类的野兽出没。
生身父母抛弃了陈垣,但山林没有收走他的性命。他靠着野草、野果和溪水之类的食物长大,找葛和麻给自己勉强做衣服。稍大一些,靠着天生的狠劲,他在村子里做些替人追债、打苦工的活计赚钱。他十二三岁的时候,整个村子里同龄的孩子都在学堂里念书,只有他还在街上逛。
那时的他皮肤黝黑,一双手上都是常年干活留下的疤痕和茧子,整日衣衫破烂,住在村子边缘一个自己搭的木屋里。
在那个人人贫苦的年代,没人想接近这样一个人,除了那位冥顽不灵的穷教书先生。
他对此只是感到不屑。那人来了才几个月,只是撞见几次自己干活时受伤挺重的场景,就莫名其妙缠上了他。不仅自顾自送药膏,还锲而不舍地来请他去上学,说什么不要学费。
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没来由的好意。他也不关心这个人有什么目的。他只希望生活能清静点。毕竟他现在还在琢磨怎么加入帮派。他们这个地界由于远离皇城,地方又穷,衙门人手少,衙门只作为行政区划的单位,不怎么管事,各个帮派分了地盘,代行衙门的职责——保一方平安,同时也定期收农田、店铺的地租
直到有一天,他凭着狠劲从一对开店的夫妻那里硬是拿回了债主的五百文。那个男店主用木棒给他脑袋狠狠来了两下,他在店里还能努力保持清醒,走到无人的郊外时,才双腿一软,向后倒了下去。
在快要昏迷的时候,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那个穷书生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身边。闭上眼,他感到有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随后,雨点纷纷落下,仿佛要洗干净这污秽的尘世。在完全黑暗下去的世界里,他只听到那个人焦急的声音:“陈垣——”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厌恶。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见的是一方盖着茅草的屋顶。他先是意识到这次没有在草地里醒来,才想到自己或许是在那个穷书生的家里。
但这怎么可能——他再怎么好心,也不会把一个陌生人带进家里吧。
他冷冷地想着。但身下床铺柔软的触感让他无法再坚定这种想法。
头上的伤口冰冰凉凉的,似乎被什么草药敷上了。其实他自己也会给自己敷点野草——他不通药理,权当是止血。但这次的草药似乎来自他从未踏足的医馆,让他伤口的疼痛轻了很多。
他扶着额头上的绷带起身,看见一个人影失落地坐着。
他还记得昏迷前脸上的那一滴水——那种东西,难道会是他的眼泪吗?
“你醒了!”听见身后的动静,那人转身,神色稍许放松。
他感到没由来的抗拒,起身就想离开这里,却发现门前正下着滂沱大雨。
“等等,至少等雨停了再走好吗?”那人眼神执着地盯着他,明显又有话要说。
他不想听,下意识就要迈腿出去。
“陈垣,我知道,你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你们却要寒窗苦读十几载,才能得到一个机会。但是他们有人在后面托着,你有什么呢?在这个世界上,你只有你自己,如果你自己都不护着自己,还有谁会在意你呢?”那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里没有一点说教的意味,全是心疼,让他一时说不出以前那些刻薄的话来拒绝这人。
“我……我不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我会过得很好的。”不知为何,他说出了自己从未对人表露过的心声。
“我知道你想加入帮派。但是那样太危险了。你还是个孩子,你在村里,可以靠狠。到了道上,你跟那些大哥比狠,要有多危险?就算我求你,你先试试读书这条路,走不通再去走其他路,行吗?”那人没有松手,陈垣对上他心痛的眼神,忽然就不想再逃避了。
他于是成了那个穷书生的助手。
开始的一段时间,学堂里的孩子是看不起他的。但在那个叫刘清的教书先生耐心的教导下,他们也渐渐不再排斥这个皮肤黝黑的异类。
春去秋来,他越来越像刘清的弟弟,沉默地在他身边做事。他身上的伤口都渐渐结痂成疤,皮肤也变得白了许多,看起来只是一个高大了点的读书人。
但从小到大受的委屈却一直在他心里如火焰一般燃烧,他对外界的恨藏在心里。
十六岁的时候,他还是接受了城里一个帮派的邀请,离开了刘清。那时他认为自己还能时常回来看看他哥,他相信自己更适合帮派。
但一进帮派,由于他书读的很好,许多大大小小的事务渐渐都交到了他手上。直到两年后,他才有空回到村里。
但那时学堂早已换了一位教书先生,他四处拿着银两问人,才终于知道,他走了一年不到时,村子里有一户穷人家因为不愿交离火帮要的地租,抢劫了刘清的家。刘清一开始没反抗,但等那人家发现一个银的长命锁时,却说什么都不愿意交出去。
他就这样死在自己住了五年的茅草屋里。犯罪的那家人的孩子,是他教了四个月的学生,也是向家人提出抢劫对象的人。
那个长命锁现在在当铺。上面刻的是“平安如意”。没有人知道这位教书先生为什么做了一个长命锁,既不送人也没有自己戴着。
曾经的学生凑钱给他办了后事。陈垣跪在他不大的墓碑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年前他要走的时候,刘清还是担心,总是絮絮叨叨地要他保护好自己,不要干坏事。帮派代替衙门收租是很正常的事,但离火帮正是他自己在的帮派。他帮着离火帮壮大,最终阴差阳错,害死了照顾他长大的刘清。
在他心里,他早就把刘清当成他亲哥了。他还记得刘清怕他赶不上功课,夜里点灯教他识字。夏季天气热的时候,他亲自送在泉水里冰过的西瓜给自己。冬天的时候刘清陪他治冻疮,自己出钱让他换了一床暖和的被褥……
他一直以为只有出人头地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直到他回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拥有过幸福了。可他当时不明白。
直到他后来做到一地藩王,午夜梦回时,他还能想起临别时刘清那双忧郁的眼睛。他一生从未嫁娶,死的时候才三十岁。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房间里放着一个异姓男子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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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
我先说,这章我始终写不好,但是需要补齐剧情所以硬着头皮放上来了,不看也没关系,而且对你们好。
看第二世(这是他们第二世相遇)可能有点云里雾里。夜垣原本的命格是“十世恶人”,没有遇到花清的话,他会是一个大恶人,然后第十世死后化成厉鬼,作为某个仙人飞升为仙的仙劫被斩杀。但是花清和他的相遇让他坏又坏的不那么彻底,导致他在第十世得以悟道而不是因怨气成为厉鬼。
花清本就是千年难出的行善人,所以夜垣的命格没算到他的出现会带来这么大的变故。至于为什么每次都能遇到,那是因为他俩的命格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