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与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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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滕问山推着两个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向机场贵宾厅,滕闻川白着一张脸跟在后面,又因为吸了冷气不住咳嗽着。
“滕问山你等等我。”他一边咳嗽一边说。
眼见滕问山不但没停还越走越快,他抿抿嘴唇,抱紧怀里的背包小跑着跟上去。
这段时间滕闻川生了场大病,反反复复发烧,在医院打了一周点滴,又因为害怕滕问山半道抛下自己跑了死活不住院,找一堆事儿还得滕问山开车来回接送他,每天在车上就是扎着留置针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滕问山余光看到了也只当没看见,就这样一路无话的回家。
请假期限快结束时,滕闻川显得焦虑急躁,整日只差连上厕所时都跟着他,这无业游民简直要把目的写在脑门上,滕问山心里有个小疙瘩,没忍住拿话刺他: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两面三刀,当初是谁哭着闹着要回来,现在又上赶着倒贴,不觉得自己挺贱吗?”
话刚一钻进耳朵滕闻川就本能地要发火,可那点火苗还没窜出来就被一片雨打风吹去,当初滕问山用疼痛都没教会他的低头,生死却在眨眼间做到了。
滕问山看着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转身擦干手准备下楼买点菜,没想到关门时差点夹到紧跟在他身后的滕闻川,两个人在楼道里僵持了一会儿,一前一后走出单元门。
购物车里除了牛肉茭白这类食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扔进去两大袋薯片,结账时被滕问山抓起来丢进收银台旁边的回收筐,果不其然听见一阵又急又气的呼吸声,他充耳不闻,刷卡结账走人,那阵又急又气的呼吸带着重重的脚步始终跟在他身后。
“当初还不是因为你总……总那样我才回来的。”
伴随着袋子摩擦声出现的还有滕闻川的话,看似小心翼翼的话里带着自以为隐晦但实际上谁都能听出来的怨气,即使如此,滕问山依旧觉得滕闻川能用这种语气讲话已经是一个世界奇迹级别的进步。
“我总怎样?你也别忘了你以前是什么德行。”
滕问山把话扔回去,说着又嫌他碍事,把他推到一边合上后备箱,明明就没用力,滕闻川却趔趄一下,看起来颇为受伤的跑回车后座去了。
那个滕闻川只要流泪就能达成愿望的规则在失灵许久之后又悄悄死灰复燃了一个瞬间,他蹲在地上收拾着到晖都去的行李,阳光把整个房间照得温暖亮堂,滕闻川刚想直起身子享受光照,却因为风吹动了窗帘而崩溃的大哭起来,滕问山靠在他房门外的墙上嚼一块很厚的柠檬皮,听哭声从隐忍到嚎啕,最后抽噎着止息。
哭泣不能为他带来任何东西,所以他从来不哭,但哭泣或许能给滕闻川带来什么,于是他像过去那么多年一样无动于衷地站着,不安慰也不诋毁。
舷窗外云层绵密的好像刚打发的淡奶油,让人恨不得蹦上去再弹起来打两个滚,一顿吃喝后躺在座位上差不多快跟周公见面的滕闻川开始马后炮,迷迷糊糊嘟囔着买什么商务舱,滕问山的目光移过去时,发现这人已经梦回大唐了。
视线又落回到电脑屏幕,半年前他就有想法独立出去开一间自己的游戏工作室,今天经营许可办了下来,跟着一起传回的还有一份外派留学的offer,他眯起眼看了看旁边睡到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合上电脑靠进椅背。
电梯一层层攀升,滕闻川萎靡不振地站在滕问山身后,离开时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再回来,甚至临走前还趁滕问山不在家大搞破坏,把房间嚯嚯得一团糟。
房子跟原来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滕闻川留下那堆烂摊子早就恢复原状,只是有段时间没住人,家具上落了一层薄灰,滕问山冷着张脸把钥匙扔在玄关的柜子上,那一串里有两把,滕闻川有点心虚地瞄了眼他的背影,低头把钥匙从铁圈里抠出来。
滕问山不说话,径直回了卧室,房门合页叫了一声,空气又恢复寂静,滕闻川走过去把电视打开,综艺节目里的电子捧场音在墙壁间回荡,生硬又别扭,明明以前他们也是这样相处,可现在滕闻川心里堵堵的,鼻子也堵堵的,好像愚公移山时挖的土全劈头盖脸砸他身上了。
行李箱就在脚边,滕闻川不想收拾,他就坐在沙发上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过去与现在撕裂开来,成了剖心的利刃,曾经拥有过的东西越美好,那些必然失去的时刻就越糟糕,跟几千根钢针同时戳进身体一样难熬。
每次难过的时候,滕闻川缓解的方式就是骂人,他喜欢用愤怒代替伤心,把扎向自己的刺转个方向扎向别人,况且他从来不用费劲找一个假想敌,因为身边始终有一个现成的出气筒,供他三不五时发泄一下情绪,从小到大滕问山扮演的就是这个角色。
但这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以至于滕闻川再去回想他们之间的发生过的两两三三,最先感受到的居然是身后的一阵抽痛,和被掐着脖子按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虚脱。
苍白的脸都被带起一丝血色,就是不知道那抹红晕里羞耻几分恼怒几分。
“该死的滕问山……”
他起了个头,下一秒又惊醒了一样睁开眼,呼吸都变得不畅快。
“好吧,讨厌的滕问山,臭狗屎滕问山……哎呀!”滕闻川气得攥起拳头捶身下的沙发。
他还没来得及在名叫长大的履带上跑几步,生活的齿轮就已经锈迹斑斑,伤心似乎没办法再被愤怒取代,扎进身体的针拔不出来,反而因为挣扎刺得更深,可是现在天都要黑掉了,滕问山为什么还不出来,他现在非常饿超级饿无敌饿,他要吃饭!
滕问山的心一定是皱巴巴的,没准儿和货架上真空包装的猪蹄一样冰冷干瘪。
天真的黑了,滕问山还在房间。
滕闻川任由眼泪淌进沙发里,他真的很想很想跟滕安好打个电话,滕问山根本就没把他照顾好。
滕问山开完线上会议出来的时候,滕闻川简直是气若游丝地抱着膝盖歪倒在沙发上,客厅没有开灯,城市里车水马龙的灯红酒绿透过玻璃窗映射进来,照在他眼睛上,一闪一闪的。
“你不会做饭难道还不会点外卖吗?”滕问山对他时常有种绝不可能在表面上流露出来的头痛。
滕闻川吸吸鼻子,像是在他没出现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忽然被删除了语言程序,一句话也不说,任凭肚子咕噜咕噜叫着。
于是原本打算随便下点面条凑合一下的滕问山点了好几次油门才勉强把车打着。
之前为了代步,他在二道贩子那里花一万多淘了辆旧车暂时用着,就是便宜没好货,终日不是这儿出问题就是那儿出问题,起步的时候还哐嚓颠了一下,要不是有安全带勒着,滕闻川此刻估计已经飞吻上前挡风玻璃。
滕问山瞥了眼副驾,没有驾照的人嘴唇抿了好几次,暂时懂得人在屋檐下的道理。
老旧的小车行驶在大道上,像一座移动的坚固城堡,明明暗暗的窗户汇成彩色的灯带,滕闻川在晖都上了四年学,陌生的城市早变熟悉,可他依旧没有归属感,只能更用力地往滕问山身边靠一靠,才感受到一丝灵魂落地的沉坠。
“外公之前那台车……就是要整好久才能开走。”
他想起滕姥爷的老捷达,后视镜上还挂着一个小乌龟挂件,陪伴他从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娃娃长成偶尔也会有心事的大孩子,车里全是滕闻川的痕迹,他的旧书包新玩具,他在车门内贴的奥特曼不粘胶,还有拿蜡笔往玻璃上画的彩色丑涂鸦,他知道自己真的把那辆老车弄得很乱,可没有一个人警告过他,好像在家人们眼里,他就算往床单上踩一个脏脚印,也能被夸成是艺术家。
滕问山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对于那辆捷达,他的记忆只有靠在后座望向的车窗外,那里是熟悉的家乡街景,滕闻川对着大人一会儿撒娇一会儿闹小脾气,而他除了耳边的嘈杂一无所有。
藏在人生隧道黑暗处的祸事来得太迅疾,以至于被留下的人要用漫长的时间去接受现实,家庭是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一生难以逾越的鸿沟,于是每次被提起时便只剩沉默。
胃是个情绪器官,火锅咕嘟嘟冒着泡,滕闻川肚子空空,喉咙却跟着唱反调,让吞咽都变得困难许多。
“把这些全吃完,不然以后吃饭你自己解决。”
他慢吞吞吃着,忽然听见滕问山在对面发号施令,看了一眼旁边的架子,上面满当当放着几乎四人份的菜品,滕闻川睁大眼,气愤地看向他。
“这都是你点的,我又没说要吃这么多。”
“你以为自己平常吃得很少吗?”滕问山嘲弄地看着他,“而且我也不会等到饿的走不动还要别人带自己来吃饭。”
在滕闻川眼里,滕问山已经完全是一副封建地主的做派,简直把傲慢无礼阴险刻薄明晃晃写在脸上,他气不过刚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严重缺乏论据,连无理取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闹起,憋了半天,最后脸红脖子粗憋出一句:
“你什么意思,我平常也没有吃多少吧?”
滕问山脸上那种让他极度介意的意味更深了,身体里的火气越积越多,滕闻川觉得自己马上要炸掉,突然他感受到什么,手忙脚乱捂住嘴巴,但还是没忍住,在滕问山面前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
虽然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但那股淤堵的感觉骤然消失,饥饿感重新占据大脑,滕闻川头都不敢抬,只埋头吃饭,祈祷所有人赶快把刚刚那一幕忘掉。
滕问山放下筷子,他对滕闻川执行每日任务一样的出丑习以为常,平日里他最讨厌这个人的蠢而不自知,每当这种时刻来临,他都恨不得直接把这个蠢人拖回家,按在地上当他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有多不爽。
不过今天滕闻川似乎终于认识到自己确实办了件没水平的事,这让他的心熨帖许多,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想给滕闻川一点教训。
“把你的…狗东西弄出去。”
滕闻川跪在床上,被身后的顶弄操得眼前发白,滕问山今晚跟吃春药了一样,在家门口就开始撕他衣服,他一路推推搡搡被拎进浴室涮了一通,逃命似的跑回房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被掰开腿进入,后面热得发涨,滕闻川觉得滕问山一定也给自己下药了。
呻吟断断续续从门缝里传来,滕闻川脱力地仰头跨坐在滕问山身上,他刚射过一次,撑在滕问山胸膛的手还细密地发着颤,细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被纱帘透出的光映成月白的皎色,滕问山情不自禁揽过他亲吻。
滕闻川眼前雾蒙蒙的,只感受到颈间湿润如落雨般的啃咬,精虫上脑的人是两条发情的狗,交合是他们最原始的发泄,身体只记得流汗与战栗,有时候连呼吸都要忘了,滕问山埋在他身体里让他休息,却在滕闻川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挺腰进到最深,滕闻川猛地收紧缠在他脖子上的双臂,脚趾都蜷了起来。
“没有了,真没了。”
前端已经射不出任何东西,可滕问山仍旧一脸尚未餍足的神色,滕闻川头皮发紧,把额前汗湿的头发撩到后面,一个劲推他。
“你不困吗,睡觉好不好?”
滕问山垂下眼看他,滕闻川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不小心碰到哪里今晚没完,没想到无度索取的人竟然真的停下动作,从他身体里退出去。
皮肤离开怀抱,滕闻川觉得有些冷,他刚要直起身却又被按了回去,懵懵的倒在床上,感受着滕问山的吻在他胸口流连,继而往下。
“你…啊嗯。”
他意识到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声,性器就被温暖柔软的口腔包裹,滕闻川触电一样绷直身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他一瞬间就明白人为什么饱暖思淫欲,大脑一片空白,极乐的时刻里他丢失所有记忆,只剩快感与刺激,滕问山的舌头挑逗着他再次挺立的性器,滕闻川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飞了起来,一股股热流往小腹汇聚,他被填满,然后泛滥,最后紧紧攀附在滕问山身上释放。
“撒谎。”冷淡中挂着情欲的声音响起,震得他浑身发痒。
撒谎的后果就是被吃干抹净,滕问山擦掉嘴边的精液,把累到瘫软的人抱进怀里,重新占领这具滚烫的身体,滕闻川觉得他就是个吸人精气的狐狸精,随便用点什么邪恶妖术就让他这个正人君子奈何不得,失了心智般跟着他一起堕落。
这个夜最终也没能安稳度过,第二天那台新买的洗衣机不堪重负,任凭滕问山怎么按都拒不工作,滕闻川团在被子里冷笑,颤巍巍竖起代表最后尊严的两根中指。
“活该。”他奚落道。
“欠操。”另一道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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