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狗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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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念卿摔门而出后,房间回归一片寂静,顾琛摸了摸刚才被打的地方,没什么感觉,比以前打拳击时受到的伤轻多了。
手指触及乌青的皮肤,像被麻痹了一样,没有温度,没有血液在里面流动的感觉。
“居然会听那种胡言乱语……”
顾琛把手盖在眼睛上。
“真是疯了……陈道情,冰箱里有冰块,给我敷一下。”
没动静。
“陈道情?陈道情?……脸怎么这么烫?”
毫无生气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陈道情浑身滚烫的身体被顾琛抱到床上盖上了被子,在医生来之前他还会时不时咳一下。
顾琛没怎么生过这种小病,只能照着记忆里学过的知识给他喂了点水喝,拿了毛巾包着冰块敷额头。
然而陈道情非但没缓解一点,脸色还越来越难看,瘦削的一张脸陷在被子里,像喘不过气一样呼吸急促,热出的汗濡湿了头发,为了演戏留的比较长的头发全湿透了,细密的汗珠布满了双颊。
电话贴在耳边的顾琛在床边走来走去,语气不耐:“医生怎么还没来?他看着跟快死了一样。”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顾琛猛然拔高音量,扭头看到床上的病人,又掩着手机出音孔努力控制好自己:
“整个香江还找不出个医生了吗!?……和陆契那边联系吧,把他们的医生叫过来……还有,以公司的名义和他剧组那边协调一下,这三天别排他的戏了,压到后面拍……耽误进度产生的费用公司会承担……
姓唐的走了?不用,别管他,但要好好调查一下他是怎么进来的,这些天给陈道情找个临时经纪……不,先不找——”
床上的人像在呢喃着什么一样,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吸引着顾琛走过去,贴到他耳边,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琛”
顾琛按断了电话,坐在床边,眼睛描绘过陈道情的眉、眼、鼻……最后来到他的嘴唇上,还在张合着,努力发出“琛”这个字眼。
真的,有那么喜欢吗?宁愿放弃自己的经纪人也要和自己在一起,发着烧呢,居然还要念着自己的名字。
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琛的手已经贴上了陈道情的额头,指间穿来的温度烫得吓人,仿佛在那层薄薄的皮肤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推攘、挤动,生命力穿过皮肤,流过手指,直击脖颈上的大动脉,他的血管在那一刻颤抖起来。
“琛……”
苍白的脸上浮着病态的红,在被手贴上的那一刻,陈道情的头难耐地小幅度辗转起来,不停向上抬,试图贴得更紧一点,但怎么都贴不到,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他的一只手从掖紧的被角里钻出来,轻轻握住了顾琛的手腕——他的手比额头还烫。
电流流过身体,顾琛条件反射一样,刹那间缩回了手,按捺住陈道情不安分的手塞回被子里,重新把冷毛巾敷在他头上。
“别乱动,身体素质这么差……”
“琛……”
顾琛沉默了不知多久,才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拧紧的眉头松了一些,去开门的时候低声自言自语:“怎么会想亲他呢……对一个病人……样子还难看死了……”
在他远去的床上,一声又一声的低吟从陈道情张合的嘴里传出:
“琛……”
“琛……”
……
“沉。”
“我的名字是”沉”,我的母亲来自另一个国家,她不大会说中文,汉字对她来说也很难学,但她很喜欢”沉”这个字,这个字能让她有一种浸泡在湖水中,万物寂静的感觉。”
迎着满天雨丝,两个人沿着一条竖着寥寥路灯的路走在黑夜里,淡黄光影笼在在他们身上,两人贴近的身体中间,各自垂下的手时近时远,手背相撞,撩过对方的指腹,又擦过手腕突出的骨节。
“你的名字呢?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为什么要给一切都赋予意义?桌子为什么叫桌子,椅子为什么叫椅子,如果最初给他们起名的人交换下顺序,现在桌子就叫椅子了不是吗?陈一,没有什么原因或意义,我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就是我的名字。”
少年眼里除了困惑,再没有其他情感,他仰起头看向身旁兴致勃勃的男人,雨丝飘落在他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凹陷的脸上。
另一个人大笑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看天,天空一片漆黑,过于繁荣发达的城市排放出的冗气遮蔽了原本可以观测到的星星。
“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是因为最近上了有意思的课吗?”
“……文化课的老师让我去看书。”
“嘿,你抬头看一下。”
男人弯下腰,捧住少年的脸,金环绿眼中倒映的全是后者的身影,他的睫毛兴奋地颤动起来,在少年的脸颊上投下忽闪的光影。
少年跟着他的动作抬起了头——
他们刚好站在一桩路灯下,灯光并不刺眼,柔和的光源形成一个光圈,从天上飘下来的几不可见的雨丝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得像从水晶上飘下来的丝,又如绒毛般粗细的流星,炸裂出火树银花般的光束,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浸润了两个人的眉眼。
飘洒的雨丝洒进少年的眼睛,再一眨,柔和灯光之下,他只看见他的绿色,瞳仁很大,澄澈,似乎透过浅色虹膜,就能触摸到他的灵魂。
他张开嘴,好像在说什么,少年却什么都听不到。
顾先生?
顾先生?
沉?
……
“琛?”
陈道情从一场久不褪色的梦中醒来,大汗淋漓,而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这,不用叫了,头疼……”
顾琛揉着被强迫贴了膏药的脸,不明所以地看着瞳孔瞪大的陈道情,他像做了场噩梦一样,明明温度都降下来了,全身却还是起了一层汗,还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嘴唇发白着颤抖。
顾琛转过头问负手站在一旁的医生:“他怎么了?不是说都——”
后背负上沉甸甸的重量,陈道情的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一个生了病的人力度却大得惊人,根本都不是抱了,像要把他勒死一样。
有什么东西濡湿了后背,一片冰凉,顾琛正想骂出口,就被陈道情颤抖而断断续续的声音堵了回去——
“不要走……琛,待在我身边吧……唔,不要走……”
坐在床边的顾琛身形一滞,以前能随意说出口的话,在经历过这不平凡的一夜后,都哽在了喉咙,不上不下。
这算什么?一个包养的替身情人而已,除了脸和身体没什么优点,时不时惹自己发火,还连带着经纪人跑上来搅乱他的休息时间,自己把自己搞生病了还好意思让自己不要走?
真烦人。
陈道情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小,抽噎的声音也逐渐转向平稳,这时顾琛才冷不丁说一句:“该放手了吧?”
“顾先生,很抱歉,我,我做了个噩梦……”
陈道情的脸没有之前那么红了,只有鼻尖一点点和双颊还有点残留,恢复理智的他连忙放开顾琛的身体,一边抹去脸上残余的泪水,一边揉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房间里满满当当的,起码站了十来个人!视线全都集中在红着鼻子擦眼泪的自己身上,个个西装革履,不苟言笑。
可能只有0。1秒,陈道情的脸就变得和之前一样红了。
“你给他看看,这怎么又变红了。”
顾琛皱起眉朝医生招手,陈道情连忙挥手拒绝。
“没,没关系,咳咳,我没事的,真的……”
在一旁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是坐在正对床的一把椅子上,西装剪裁也最流畅合身,从领带、胸巾、袜子到鞋,面料和式样上都是有讲究的。
与其可以去参加宫廷晚宴的正式穿搭不同,这个人的头发像是洗完后随意抓散了一下,好几丝头发垂到额间,挡住一道不小的疤痕,宽眉入鬓,丹凤眼,但眼白较多,眉眼不如顾琛深邃,白色衣领下,隐隐显出一个龙样纹身。
他放松了下颌,撑在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千万的表,还系着一根纹样独特的红绳,那是早年间盘踞香江的黑帮常用的标志。
陌生男人另一只垂在椅子上的手挥动了一下,银光在陈道情眼前一闪,才看清他的手杵着一根通体银色的高尔夫球杆。
“看样子顾总口中的事已经解决了,现在有时间和我去打高尔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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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tw,情情发烧一半是因为着凉+情绪激动(演戏费力),一半是因为顾狗没做清理(~ ̄(OO) ̄)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