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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后面陈秦临时加班去了,就能听到他再说点了。”
太恪尽职守了,所以才少了痛快的八卦。少年唉声叹气。
“不过最近还能有什么加班?”
知道内情的人只是睨着唐小乖嘟嘟囔囔,但自己一言不发。
最近,还真有加班。
……
稳健的脚步在安静的走廊上也是几近无声的,流淌过去的步履平稳。
凌琛刚进门,那一袭白袍也刚好映入眼帘,简单扎起的发丝斜挎胸前,额两边垂落的刘海微翘,侧身而立的同时手揣于袋中。
他突然意识到对方的头发也是微卷的。
身子是直的,喝咖啡的视线却是向下的。男人的视线不由自主投于那对双眼,卷曲的鸦羽遮掩了弥漫蓝雾的湖泊,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
意识到来人后,陈秦的目光不着痕迹往那胸前的白玫瑰扫去一眼,将那句“你来晚了”又咽了回去。
比起那仿佛被精雕细琢后却无神韵的面容,抬眼后温和的神情刚好弥补了这一点。
手中的咖啡杯被放回盘中,“来我这做心理咨询的,都不是普通人。”
手上正好握着受指示而得的挂号单,而凌琛也不是没看到刚刚走出来的一位在H省都赫赫有名的企业家。
回过神来后回馈的话语轻描淡写。
“你也不是普通人。”
不然又如何担当他们的主治医生。
独立的办公室,他将简约到极致的环境扫入眼底,几株盆栽,几面书柜,几乎占据了室内的大半装饰,唯一与干净利落的装修格格不入的,便只有东面的一角,嶙峋的金属凿刻墙面,割裂出的是尖锐与锋芒。
对于来人观察的目光可以说是习以为常,只是见对方与其的对话还能有样学样,眼中的温意不由得更深。
“我们的警官先生,看来也不是每回都那么凶。”
平淡与直率的目光与之正视。
“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一半。”
能在每回见面都按耐住动手的冲动。
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当然,打男朋友是不对的。”
这看似诚恳实则不着调的回答令那一晚的记忆仿佛重现,面色不禁更为冷漠。突然意识到当时的人的确刻意没有说到底是哪个字的“友”。
明明当时刚上完床的痕迹如此明显,对面的医生却又像是笑盈盈笃定男人不愿启齿到底所误解成的是哪方面的词汇。
“选个杯子,然后找个地方坐。”
“不需要。”
“要讲的内容很多,一时半会可说不完。”
陈秦看着他终于皱眉,然后直接选了最近的杯子坐到了最近的位置。
手握杯耳,尾指则靠在下方,透明的玻璃杯中是简单的白开水。办公椅上的人身姿硬朗,坐姿也是一丝不苟。
“其实我觉得,你也应该做个心理咨询。”将对方握杯的姿势收入眼底,真挚说出的话像是由衷的建议。
男人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但态度和口吻都是一副不想与之接触的模样。
“我会去正规的诊所。”
“……”
凌琛看着对方对于自己暗示的这番话没有半分恼怒,依旧不紧不慢的打开投影仪,好脾气这个印象倒是到了极致。
但这个想法还没有持续多久,心情便如坠谷底,本以为对方展开投影是想给他展示什么,弦月的弧度似弯钩,尾部的尖锐如同刚收割完性命的镰刀,屏幕中央赫然是他一直在追寻的标志。
如果只是正常的弦月还好,但那分明是一张截图,在昏暗环境下拍摄的一张截图。
看到男人终于投过来的视线,他却还像没事人那般,坦然承认。
“上次昏睡后,我用你的指纹打开了手机。”
话语停顿半刻,像是回忆到了什么情景,“警服的样子很好看。”
他果不其然再次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冰冷,又将那句“未来可以床上试试”咽了回去。
凌琛见对方欣然又温和的态度,脑海中自始至终烙印的也只有“虚伪”两字。
虚伪归虚伪,但也总算明白他那一晚哪来的突如其来的搭话。
“你是不是在找个组织。”
他没有因为远处身影的停顿而停止话语,依旧慢悠悠,“喜欢月亮的组织,越弯的月亮越好。”
随着远处的人回过头,他说完了最后一句总结,黑暗中唯有那双苍蓝的眼莹莹。
“像镰刀一样。”
……
不同的金属质地在光下闪烁出的光泽不同。
“我们做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铟,银,铼,钌,锇,铂,铱,金,钯,铑。柔软的指腹滑过一道道坚硬的金属棱角。
“铟最低,铑最高,你的悬赏值得哪一级,凿刻的便会是什么金属。”
不够。
无意中瞥见男人即使过了数小时都至始至终未曾放松过的神情,友情提醒。
“常识科普,不收费。”
“你们的人从哪里来?”
挑眉,像是没见过这么会顺杆爬的人。
“但提问收费。”
“你想要什么?”
那一夜的话与今日的出声重合。
当时的人回答的慢腾腾,如今也依旧如此。
“下个月我想约会。”
他装作没听见。
“多少钱?”
“不缺钱。”陈秦回到刚刚那句话,说话笑意盈盈,并再一次重复。
“费用是你。”
“酒店你定。”
他因为对方毫不犹豫的答应而颔首。“好。”
“你们的人从哪里来?”
“孩子,”他这回乖乖回答,“无父无母,孑然一身。”
终于没再像刚刚那般打着科普的幌子却一点核心都不触及。
“原因?”男人皱眉,之前推断出来的年龄被完全推翻,那样的残忍手段,会是孩子下的手。
“看看你的桌面。”
纯白的桌面上几乎什么都没有,他附手触碰,绵软细密,光而不滑的触感令他不由得停顿,指腹轻微下压,在感受到轻薄之后终于意识到完整覆盖于桌面上的是什么。
“宣纸。”
在他刚念出这一词时他眼神一清,才发现那一袭白袍不知何时已至身前,悄无声息的步伐是他始料未及的。
“你……”
只见对方的手腕轻转,浓稠的松香袭来,眼睁睁看着那墨色倾泻而出,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后阻拦的手就要伸出。
冰冷湿滑的触感自手间弥漫,他心中一沉,却也挡不住那液体依旧一滴滴的坠落,耳边流入那仿佛无事发生的话语。
“宣纸,是最适合泼墨作画的地方。”
泼洒出的颜色再怎么晕开,都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不需要掩盖旧的痕迹,他们本身就是一片空白。
他意识到对方想表达什么。
闭了闭眼,说出的话语也是毫不留情面。
“一群吸饱了墨汁的龌蹉。”
自己被荼毒了不够,还想要污秽其它。
“错了。”
再度睁眼,撞入的苍蓝深邃无波。久远的躯壳剥落一块碎片,露出的颜色同样湛蓝。
他眉头一拧。
但对方的一句话又将他赫然扯回现实。
“吸饱了墨汁,又怎会还有提升的空间,可塑的未来?”
他仿佛看到了桌面原本脏污的一切在下沉,渗透,从浮在表面到深陷其中,沉浮过后,又是一片焕然如新。
冷白的指尖滑过顺滑的纸张,留下的刮痕浅浅。
“始终如此,作画才能夜以继日。”
不得沉沦,不得逃避,要从始至终像孩童那般自然而然接受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我们需要的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黑暗是家常便饭,但并不是生活全部。
“那些已经吸饱了墨汁的人,已经沉沦于杀戮或沉浸于痛苦之中的人。才是需要被销毁的存在。”
高挑修长的身形身穿白袍几乎显得相得益彰。
但对面的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一点都不配这身衣服。”
“那下回,穿你喜欢的。”
男人目睹这温和诚恳的态度,与刚刚说出那般淡然决绝话语的人几乎判若两人。
但又的确是同一个人。
凌琛避开对视,视线撇开,冷硬的回答刚欲脱口,那撑在桌面的手映入视野之内。
以往掀开窗帘与端咖啡的都是左手,而这一次右手的掌心平铺展开,食指指缝间的红痣赫然刺入眼中。
他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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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秦(诚恳):“其实我觉得,你也应该做个心理咨询。”
凌琛(冷漠):“我会去正规的诊所。”
不接不正常的客人
不看不正规的医生
彼此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