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不该焦虑,可还是忍不住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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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的味道毋庸置疑,尽管是换了一个星球,依然是美味势不可挡。当然,野生薯类的口感肯定不如那些精心培育过的甜蜜品种,但在食物如此匮乏的年代,它的出现简直照亮了谢一程的心脏,是真正的“舌尖上的荒野”。
“将来一定要好好种红薯!”说完微妙地顿了顿,年轻人摸着下巴叹了口气,“问题在于,我根本就不会种好吗?!”
吃过这顿非同寻常的晚餐,谢一程坐到燃木旁边,开始专心构思他的设计师任务。
他的手里正揉搓着几根细长的草叶。现在他已经会把它们变成一根细细的绳子,能用,然而不太结实。这些绳子或许可以成为设计的一部分,只是,具体要怎么用呢……
他打算明天先去向珠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比如这边的结婚典礼有没有什么服饰和既定的规矩,有没有什么忌讳,有没有什么建议。回头弄成什么样子,肯定要征得当事人的同意才行。
在他脑袋里其实有个羽毛头饰的想法,在这个啥啥都没有的年代,只有纯天然的材质设计还算比较好实现。比如我们可以编个花环,把那根漂亮的羽毛别在花环正中间,戴在头上塑造出一种皇冠般的,众星捧月的效果——在他的想象中。
谢一程当然参加过别人的婚礼。新娘身着洁白的婚纱,头上戴着一顶不知道是水晶还是钻石制成的精巧发冠,在婚礼现场的打光之下,璀璨夺目,百分之百的耀眼。如果能创造出这样的效果就好了,想也知道做不到,不过努力向这个方向靠近一下还是可以尝试的。
别的就不考虑了。裁剪衣服完全属于超纲题,他也不会做,倒不如就在饰物上下点功夫,能够吸引眼球,独树一帜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谢一程让灰带自己去找珠。相较于蜗居那种偏远的位置,珠的窝距离广场很近,也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住。
贝还没有成为他的伴侣,两个人也没有住在一起,不过就在隔壁。此刻,那只年轻的白狼出去捕猎了。
夜带着其他崽子正在附近玩耍,听到谢一程的声音,没过多久就跑了过来。听说程要为珠的伴侣仪式做些不同的东西,大家都很兴奋。
谢一程当然不会嫌弃这些崽子们,他们都很乖巧,不是令人头疼的捣蛋鬼。
“你们这里的结婚典礼,有什么习俗吗?”
珠露出费解的神情。“结……婚、典礼?习俗?”
“呃,就是你和贝结成伴侣的,仪式还是什么?有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必须吃的,必须用的,必须做的事情?部落通常都是怎么做的?”
“程你以前的部落难道没有吗?”珠很奇怪。
谢一程十分坦然地摊开手。“我不记得了呀。”
仔细询问过,原来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仪式,谢一程在脑袋里简单概括了一下,就是由大巫挑一个合适的日子,在广场上点燃一种木头,在燃烧的烟雾中向兽神汇报一下,就算结束了。
这时候的人根本没有什么一定要比其他人更有排场,规模更大的攀比念头,也不会耗费日常的吃穿用度,就专门为了结婚挥霍一场,他们的生存条件完全不允许他们这样做,只要告诉兽神就行了。
忌讳是不存在的,只要不跟兽神对着干,怎么折腾都行。
若说做身新装,那不现实。珠窝里的毛皮本来也没有多少,更何况都是旧的。
雪峡鸟的羽毛是贝送给珠的珍贵礼物,也是贝自己的成年证明,所以珠想在仪式上展示给大家看,仅此而已。
搞明白了这些,就简单多了。
“好吧,我了解了。我有个想法,咱们先来试试。不过,”谢一程笑一下,“每个人都要保密,孩子们,你们也是,在仪式开始前,不能对任何人说,好不好?”
在珠和孩子们的带领下,谢一程来到一片长满鲜花的草原。
这里植物的种类不够多,花也显得单调,但胜在数量足够。通常情况下鲜花不怎么能入大家的眼,因为这鲜艳的东西不能吃,在部落的人看来它们的存在毫无意义。
当然,现代人都知道花是植物用来繁衍的重要器官,在谢一程眼中,此时此刻的花,还是制作花环的绝佳材料。
是的,花环。
他决定了,就做这种饰品。
“为了区分你们两个——马上就要结为伴侣的新人——和其他人,你们两个都要戴上花环,证明自己的特殊身份。你们即将在兽神的见证下,结为伴侣。”
就像新人必须穿喜服,胸口戴红花,或者白西装配婚纱那样,年轻人这次提出的花环,也是一种与众不同的身份的表明。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中有一种强大的自信,所有事情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在场所有人听了自己的话,都只会信服,根本生不出一丁点的疑惑。
珠有点谨慎地询问:“花环是什么?”
“现在我先做个简单点的。”
谢一程随手摘了些长长的草叶,拧成一股简单的草绳。“这只是试手,因为花摘下来很快就会蔫了。到时候定下日子,咱们提前一天来做。”
珠和其他崽子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绿色植物在谢一程的手中变成一根细长的东西。夜忍不住抓了几根草,学着去做,他的动作当然不熟练,但胜在认真学习,也练得有模有样。
“兽神在上!程你是怎么做到的……”珠觉得非常神奇,他猜想程肯定是得到了兽神的指点。
“这个绳子并不结实,随便用用是可以,但用力拽的话会断的。”
说着,年轻人把绳子一圈圈缠绕起来,做成可以戴在头上的环,从身边摘了些花,编到绳圈里。这没什么难的,把花都安进去,让它装点上一圈鲜花,成为真正的“花环”,就大功告成了。
可说是手段非常原始的装饰物了,但这边原始部落的人,谁都没做过这个东西。
结果就是,所有人都惊呆了。
谢一程把花环戴在珠的头上。
崽子们顿时全都睁大眼睛看着珠。
就连夜也停下手里的工作。谢一程的花环已经完成了,那么好看,而他编了这么久才刚编了一个手掌那么长,还粗细不均,看起来毛毛躁躁。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羡慕。“真好看……”
“是、是吗?什么,什么样子的?”珠紧张得根本不敢动,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这就是个临时作品,到时候做个更精致的,把羽毛放在这里。”年轻人点点他的额头,“给贝也做一个,就不放整圈的花了,有两三朵就行,简单一点。你们两个都有得戴,很般配。”
“好!都听你的!”珠小心翼翼地把花环取下来,捧在手里反复欣赏。
谢一程给娃娃和狼崽们也安排了工作。“到那天,你们也都过来,一起帮忙准备吧?”
崽子们激动不已。能给程帮忙,能帮珠做成这个好看的东西,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参与了一项无比重要的工作,非常骄傲。
效果看来挺不错,难度几乎为零,最棒的是,这个方案得到了甲方的充分肯定。
作为资深工作狗,谢一程深谙一个道理——一次卷,次次卷,在不必要卷的地方,只要表面看得过去,最好躺平。
可以了!
“珠,你们结为伴侣之後,是会住在你的窝里还是他的窝里?”谢一程有些好奇。
“我们会搬到另外一个窝里,要大一点的。”
年轻人恍然大悟。也是,反正他们这里都是免费的窝,也没什么行李,想住哪里就随便住。
“已经选好了,离我们现在的窝也不远,仪式之後就直接过去。明天你们都来那个窝看看吧,怎么样?”
欣然接受珠的邀请,谢一程也很想观摩一下,对方所谓的大一点的窝是个什么样子。
婚礼的准备,可以说是方案定下来就基本解决了。
说话间,众人远远听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连忙从开满花的草原上赶回部落的广场,见到了回来的山和兆。
大巫对于两只白狼带回来的猎物都表示了肯定。冰眠兽是成群结队的狡猾猎物,兆能够捕到多只,也证明了他足够努力。山的卷角兽更不用提了,那巨大的角摆在地上,本体必然大得难以想象,足以体现出他的勇猛强悍。
他们两个都通过考核,终于是成年的雪狼了。山早就是狩猎队的一员,现在兆也可以加入其中。
在一片祝贺声中,谢一程凑过去向他们两个询问。“你们有没有白的消息?”
山挑了挑眉梢。“哇!程你还是很关心白的嘛。”
“这不是当然的吗。有消息吗?”
“我们是去的时候一起在雪山下分开的。大家的猎物不一样,要去的地方也不一样,”山摇摇头,“白要猎白圆兽阿,那可不是什么好找的家伙。”
白圆兽的名字一出现,周围都静了静。
谢一程从白的嘴里听到过这个词,不过他不是很清楚,这个兽意味着什么。看大家的反应,恐怕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如果那家伙足够走运,还是能按时回来的,”兆笑嘻嘻地指出,“也没准他会改主意呢,猎点别的什么回来,毕竟,想要在山里碰到白圆兽都是很不容易的事。”
不管猎的是啥,谢一程想,那家伙只要能抓紧时间回来就行了。至于抓到什么,管他呢……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是可以不在乎,但作为接受试炼的白狼,白不可能放任自我。
眼看四个参加成年礼的白狼已经回来了三个,如果白一心想要猎到白圆兽,哪天能回来真的不好说。于是贝和珠立刻去找大巫,决定两人举行伴侣仪式的日子。
介于还没到白说能回来的最後一天,倒也不必太过挂心……
话是这样说。原本谢一程对于白的行踪,只是隐隐感到焦虑。可这种焦虑在另外三只年轻的狼都已经回来,就只剩白一个人还音讯全无的时候,终于明显了起来。
篝火旁,狼崽呜呜两声,提醒谢一程给自己的汤倒多了,眼看要流出去了。年轻人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停下。
“怎么就走神了呢,阿灰,你先吃吧,多吃点,长身体!”
至于他自己的这顿饭,简直吃得心不在焉,自己都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东西下去。
临睡前,谢一程解开了门口草叶上的一个结,只剩六个了。这意味着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过六天,白就会回来了。明知道不该焦虑,可还是忍不住焦虑。
“六天阿,四舍五入这就是一个礼拜好吗……你赶紧回来吧,省得我在这,坐立不安的。”嘟哝着,年轻人闭上了眼睛,“晚安,阿灰……”
……晚安,白。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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