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巧合都集中到一起,或许就不再是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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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来,你看到了些什么?”大巫那双温和的眼睛望着远处的天空,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弟子近日在程的身边走动,想必已经见识到了许多以前根本不会想象的事情。
夜回想起那个雌性出现之後,带来的诸多新鲜事物。从找出来的食物,吃的方式,到程自己做出来的各种器具,再到他那个不断改变模样的地洞和院子,珠和贝的伴侣仪式,然後便是最近的,那两只明明已经干瘪的丁木果。
干枯的丁木果经过重新熬煮,得来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汤汁。这不是新的东西,而是从无到有,是一种……怎么说呢,他想,恐怕只有兽神才能实现的事情吧。
那天,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程自己。白连忙捧着那只大碗送去给树和果,并且告诉他们怎样才能得到这碗汤,把碗也留下了。大家都希望,身体虚弱的小能吃到足量的食物,至少能活下来。
夜隐约有种感觉,程所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来自于他的空想,它们都是可以真正实现的。程究竟是来自于一个怎样了不起的部落阿……也许,他比自己要更适合当大巫。
如果谢一程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当场反驳。哪有那么神!自己根本就不是心想事成好吗,迄今为止的那些事大都是找到机会试试而已,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呗。
“我看到,他知道的事情远远超过我所能想到的,他的部落一定是个极为优秀的大部落。而且他对崽子们,非常好。”
“他很看重部落里的崽子。”大巫很是赞许地点头。
“树已经找不到附近能吃的丁木果了,不得不跑到更远的地方。可从更远的地方带回来的果子,要么是生的,根本不会长大,要么就彻底干掉了。这次如果不是程想到了办法,恐怕小……不,不止是小,恐怕今後部落里新的崽子们,都会回到兽神的怀抱。”少年有些忧心,紧紧皱着眉,“大巫,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要怎么办?”
云感到心里轻松了些。能从一件事上推断出这个可能,夜这个弟子还是很不错的。有些难以做出的决定,总要让他知道的。
他慢悠悠地开口。“如果只是小,被兽神带回去,那是兽神对他的偏爱。可如果,就像你说的,所有崽子都会被兽神带走……那是不行的。至于怎么办……”
夜睁大眼睛,等着他的答案。
“自然是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地方定居。”
大巫说得很是轻描淡写,然而少年不会忽略这话里的含义。离开这里,意味着以前的生存经验都不再有用,离开草原,离开窝,离开熟悉的地点和食物,离开这里的一切,重新寻找整个部落的将来。
“夜,等你将来成为部落的大巫,你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做出这样的选择,可身为大巫,必须拥有这样的勇气。
夜显露出有些惶然的神色。
“大巫不会觉得,程更适合当部落的大巫吗?”少年并没有嫉妒的情绪,他只是很自然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程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他原来的部落。他以前应当不是大巫的弟子,没有接受过那位大巫的传承,未来自然也不会成为大巫。”云将干枯的手放到少年头上,安抚地按了一下,“你才是我选中的弟子,接受了我的传承,你才是雪狼部落未来的大巫。”
夜眨了眨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脸上的不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负重任的凝重与坚定。
他得到了大巫的肯定,必将带领整个雪狼部落前行。
第二天一早,白跟着狩猎队,再次离开了。谢一程得了空闲,要抓紧将新鲜的兽肉变成易于储藏的肉干。狩猎队这一走又要过许多天才能回来,他重新回到十足规律的日常生活。
这天午後,谢一程做了碗汤和灰分着喝。不得不说,现在能够感受到温度确实降下来了,即使是日光正好的午後,也不再觉得炎热。
忽然间,有独狼的嚎声传来,一声接一声。
本来在埋头喝汤的狼崽立刻抬起头来,程听不懂,可它能听懂!这是,报警!受到袭击的警告声!
灰一动不动地听了片刻,站起身来,拽住程身上毛批的一个角,将他向院子大门拉扯。
“是去广场?”出了院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回部落中心的广场,二是去河边。看阿灰的方向,应该是要自己去广场。
修狗发出一声表示同意的嘟哝,率先跑进草丛。谢一程现在也算走熟了这条路,没有迟疑,一路跟着它迅速跑向广场。
由于距离最远,再加上年轻人的速度也最让人感动,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最後一个到场的人。
此刻广场上已经聚集起了部落里剩余的所有人。一个兽人坐在广场中央,大巫的身边。他身上有多处新鲜的伤口,血肉模糊。大巫正低声念诵着什么,同时用一些树叶覆盖住他身上的伤口。
这个兽人叫黑,脸上有一道伤疤,看起来十足凶戾。谢一程记得曾经看到他在萤的身边,仿佛一条守着宝藏的龙,而那个浑身是刺的雌性乖得像个鹌鹑,不知道他俩是什么关系。
八卦先放在一边,谢一程下意识地找了找人群中的萤,对方的表情简直非常惊讶,与此同时,他还在萤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无法遮掩的恐惧。
狩猎队自然带走了大部分强壮的兽人,但每次总会留下四五个,负责在部落边界巡逻。如今又走了一支盐队,巡逻队相比平时少了一个人。他们的任务就更重了些。
黑就是本次巡逻队的领头人,他也是部落中数一数二的强壮兽人,脸上的那道伤痕是他神勇的证明。或许是他的遍体鳞伤让萤感到惊惶,毕竟能将黑伤到这种程度的,应该是个强悍可怕的敌人。
谢一程又观察了一下其他人。年轻的兽人只是吃惊于黑竟然会受伤,并没有吓破胆子,心生畏惧。
“我在巡逻到黑树林边界的时候,被一只年轻的白狼袭击。”黑终于开口了。
年轻的白狼?!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露出迷茫的神情。流落在外的年轻白狼?这不可能吧?!尤其是年迈的老狼,都开始面面相觑,思索以前究竟有没有沦落在外的崽子。
谢一程不了解部落的历史,不过他听到了另一个关键词,黑树林。这时灰在他脚下,又低声呜呜叫了两声。修狗的表现……略有些熟悉阿。
年轻人微微眯起眼睛。
当所有的巧合都集中到一起,或许就不再是巧合了。他有了个猜测,可仅限于猜测,没有证据。
总之,不管猜测是不是真的,为了安全起见,最近千万不要作死,只带个小狗就跑去黑树林了。要知道,自己要在家里要完成的任务已经够多,别给部落添乱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到,自己老实待着,也省得让白担心。
“那家伙是伤了我,不过我也给他留了不少伤口,之後他就跑回黑树林了。兽神在上,但凡我在,必不会让他踏进部落一步!”黑毫无惧色,他满身的鲜血都像是种荣耀,而他的发言,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霸道与凶悍。
“都是些小伤,很快会好。”大巫处理完他的伤口,转向其他人认真叮嘱,“你们最近不要离开部落的附近,尽量减少外出,崽子们也不要出去了。等狩猎队回来,再认真巡查。”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谢一程,这才带着夜转身离开。
谢一程老实了许多。白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熏制肉干,种菜,养猪,码干草垛。如果想出门采集,就一早去广场,和其他雌性一起行动,用皮毛兜回更多的食材,要么直接放在储藏室里,要么就地埋在院子里。
水是每天必须要喝的,于是他尽可能迅速地将水带回来,绝不在路上耽搁。打水的河边距离黑树林还有很远的路,应该不用太担心。
有句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自己挑了距离部落最远的地方住,当然要比其他人更加谨慎。
草原上又一次下雨了。
阴沉沉的天空从一早就显现出要落雨的架势,果不其然,将近中午的时候,开始下起小雨。
所有白碗都拿出来摆在院子里接水。燃木被拿回屋子里保留火种。年轻人把灰留在蜗居里,不让它出来淋雨。
雨势不算太大,不过,验证蜗居防雨设计的时刻到了。
当初改造的时候,年轻人特意把门口地面设计成向外倾斜的样式,现在雨水落下来,会直接流到院子里,从墙角一个小小的排水孔流出去。
谢一程等了又等,确认过这点,总算放下心来,顺手揪回来一些长长的草叶,这才跑回屋里歇着。
这年头要是淋上一场雨,生病了,可不好办。缺医少药的时代,谢一程一点也不想赌大巫会用什么方法治病。
外面湿漉漉,屋子里有燃木烧着,干燥又温暖。年轻人和修狗坐在墙壁里抠出来的“大椅子”上,现在它上面铺了层草,不用直接坐在土面上了。
谢一程编着草绳打发时间。
草绳这个东西,还是偶尔要做一些。不知道是材料限制还是手法的限制,自己做的草绳不算结实,只能勉强用用,做些聊胜于无的用途。
修狗在对面像模像样地坐着,把下巴放在同样从墙壁里抠出来的“桌子”上,看他折腾这些绿色的草叶。偶尔被草叶尖刮到鼻子,狼崽忍不住打个喷嚏,引得谢一程笑了一阵。
就算灰以後会变成身形高大的兽人,现在的它,也不过是个好玩的修狗。
这场景应该说是很温馨了。
直到……一声虚弱又凄惨的哭腔破坏了这温馨——
“程!程!能不能救救它!救救我的崽子!”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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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出门,不到夜里是不会回来的,fw又没有定时发布,所以,我就先更新了再走。
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