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伤痕累累，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狼狈。

-----正文-----

在林鹰将程带离地面的那一刹那，战局陡然变化。白的眼神骤然一松，无需再担忧程的安危，接下来的它便如同解开了封印般地，转身与汇聚到身後的三四只灰狼凶狠肆意地扑咬在一起。

谢一程自从被带到空中，就死死盯着下方。用脚趾想也会知道，先前白的动作究竟有多克制。

山在它斜後方三四米的距离，身边一左一右守着两只狼，左支右绌难以顾全。但它有了林鹰的利爪加盟，形势立变。

龙则死咬住大概是首领的那一只。谢一程能够看到，它们两个同时停下脚步周旋，评估着彼此的实力，急速冲杀，在眨眼的时间中交错，地面便洒落一捧鲜红的血迹。

小象速度不慢，它从石头山的腹地一路狂奔直冲进狼群，横冲直撞。这时谢一程已经到了很高的空中，难以分辨出狼的具体模样，他只能看到，代表小象的那个灰点在迅速地切割那些不同颜色的点。

它专注地和几个灰点纠缠。

纵然小象尚未成年，巨象的力量仍是不可小觑的恐怖。林鹰一来灰狼就占了下风，现在更是无法抵抗三个种族联手的力量。

一声短促的嚎叫过後，那七个灰色的点开始飞速撤离。林鹰象征性地追了它们数百米，这才折返。

谢一程喊了一句，让风带自己下去，但似乎声音都湮没在了高空的风声中。好在风也知道，已经在缓缓降低飞翔的高度。

战斗结束了。

刚一落地，谢一程就是一个踉跄。刚才恐怕一直是肾上腺素飙升的状态，现在恢复了正常，无尽的後怕涌上心头。

他的视线在白身上徘徊许久，又看向另外两只狼。“白，你们、你们怎么样？”

白狼们已经变‍‌成‍‎人‌‍‎形，显露出身上大量的伤口。看起来都是皮外伤，严重的地方皮肉撕裂，翻卷起来。他们用手按着伤口，很快就能止血。

乍一看去，应当是没有什么脏器方面的大出血。但这是连救护车都不能确定的事情，谢一程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能看了又看，试图观察他们的状态。

他们伤痕累累，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狼狈。

好在个个眼神明亮，不渴，也不困。

“没事的，过一会就好了。真的。”白安慰他，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口。

这种情况在他们看来，虽然不多见，可也不算完全没有遇到过。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白走到风身边，认真地向他道谢。多亏他及时赶到救下程，不然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谢一程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要向支援的人道谢。

“岚，谢谢你们！”和林鹰的老伙计们说完，他转身去找呆呆立在一旁的小象。

小象又长大了点，如今有两米多的高度，和成年兽人相比，它还是一个半大的幼崽，但和谢一程相比，它已经算是庞然大物了。年轻人走过去，很自然地拥抱了一下它的长鼻子。

“谢谢你，小象！”

小象很无措地……退了一步。

“阿，”谢一程迷惑了一下，“等等，你没受伤吧？跟他们比起来，你还太小。”

小象眨了眨眼睛，缓缓摇头。

“那就好……”抓住这个机会，谢一程告诉它，自己在群山和白漠的边缘某个山谷里，偷偷种了一棵阿丹树，是送给小象的。今天恐怕是来不及去了，自己要尽快赶回部落，下次再带它去。它可以自己先在白漠边界走一走，兴许能找到呢。

白和林鹰的人交流完毕，立刻回到程的身边守着。

“你这个小家伙，程为你费了那么多心思，要记住他的好阿！”

经过这一番混战，大家又跑了一段距离。经过林鹰在高空确认附近没有危险了，这才找了几块巨石之间的隐秘空地休息。小象也和他们一起行动。

“岚，真是幸亏你们赶来了，”山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好险，刚才差一点就应付不来了。”

“那是些什么家伙？是来干什么的？”岚皱着眉。

一直没出声的龙叹了口气。“是我带来的麻烦。”

所有目光同时集中在他身上。

“那是我以前的部落。他们把我赶走了，我才会成为流浪的兽人。不过……他们一直住在离咱们很远的地方，以前也没有移居的习惯。我怀疑是最近这场灾难的发生，让他们也变了，能来附近行动。眼下他们出现在这里，恐怕也会找到部落的其他人。他们会有麻烦的。”

虽然过去的事情，龙没有仔细说，但谢一程可以想象，在一群灰狼中出现一个白化的个体，被排斥恐怕是很正常的。

山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们怎么……”

龙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试图和他们交流，他们只会卑劣地偷袭，伤害所有遇到的人。如果我有机会，我会直接咬死他们。”

说这些话的时候，龙身上的鲜血还在流淌，而他宛若不觉。

龙从自己的脑袋里翻出许多不想再回忆的过去，那些尖利的惨叫、以兽神为名的诅咒、邪恶的狞笑、浓郁的血腥味道、拖着重伤的躯体逃亡、跌落山谷的风声，随着比夜色更深的黑暗蔓延。雪狼部落的禁忌之地黑树林和他们的世界相比，简直是个平静的大花园。

所有人都沉默着，思考他的话。

“我们要赶快回去，警告族人。”龙对岚强调，“你们也一样，外出的话，一定要盯牢他们，而且，千万不要让他们接近你们的部落。”

谢一程拍了拍身後小象的鼻子。“听到了吗？你也是。如果只有你自己，不要和他们硬碰，一定要跑开。”

所有人在这里分道扬镳。林鹰分成两队，一队护送小象返回白漠，另一队直接飞回他们的部落报警。林鹰在空中，肯定是安全的，还能顺路搜寻一下那群灰狼的踪迹。

谢一程依依不舍地和小象告别，千叮万嘱要它注意安全。

“这样，”岚提议道，“让风和晨直接带他去山谷里吧，我们肯定安全，你以後也能找到它。”

年轻人喜出望外。“那太好了！就拜托你们了！”

狼群从这里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返回群山深处的部落，他们要尽快警告其他族人。

探索小队血迹斑斑地返回，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几乎是用最快的时间，所有留守的族人就齐齐聚到山洞里，聚集到他们身边。

阿灰没有死缠着程，确认他没事之後，就绕着白看来看去。白在战斗中，身上添了许多伤口。程没事，白做得很好，自己以後长大了，也要像他一样保护好程。

大巫自然在，不过首领很不巧，带队出去狩猎了。

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告知所有的族人，所以这一次，他们没有单独钻进大巫的山洞汇报。

夜就位，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谢一程率先开口，开门见山，简单粗暴。“我们四个在路上遭遇了八只灰狼组成的队伍，他们直接偷袭我们。有林鹰的帮助，我们逃回来了。需要注意的是，所有外出的人都有可能遇到这些狼，他们会咬死兽人，掠夺食物和雌性。一旦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他们。”

龙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程。

他竟然没说灰狼是自己以前的部落……而且是刻意没有说到。

谢一程不太清楚部落接受了龙作为族人之後，还会不会因为这种破事而和他生出嫌隙。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明白，很多人能够聚集在一起做事是利益为重，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分分钟就会散了。这里的部落可能不会这样势利，但自己没办法证明，也不想用这件事来证明。

谢一程不想赌，最好的办法就是按下不表。

反正那帮家伙见人就杀，有没有龙在场都是一样的。他们当时对自己的队伍出手，并不是因为发现了龙，而是一视同仁，逮到谁都会动手。

“我和白立刻去通知首领，”龙看着夜，与其说是向他请示，倒不如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其他兽人留在这里——山，你也是，你能识别出它们的味道——照顾好所有人。”

“没问题，我去外面广场守着。”山立刻确定好自己的任务。

龙看向在场的其他人。“没有意外的话，大家尽量留在山洞里，不要去外面乱逛了。现在外面有危险。”

夜注视着龙的眼睛。

明明他们带着一身伤口回来，需要一番休息，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却无法拒绝他的提议。因为他说的，都是对的。

“龙，你跟我过来。”年轻的大巫霍然起身，“白，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他出来，你们两个就出发。”

“是，大巫。”

谢一程注视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夜，真的有了几分身为大巫的，说一不二的威严。

夜也长大了，真好。

孩子们总会长大，未来，终归会是他们的未来。

等到夜带着龙独自回到自己的山洞中，他回过头一语不发，仔细打量着对方。

龙垂着头，一副老实乖巧等待自己发问的样子。

夜没打算绕圈子，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你们隐瞒了什么？”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程说完那段话之後，这家伙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惑。

他们有些事情，没有当众说明，所以现在，轮到自己亲自过问了。

龙有些心虚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挪开视线。

他不是不敢说，原本也做好了交待一切的准备。只是突然之间不敢肯定了。过去的事情不是自己的选择，然而又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如果夜不肯接受、不能接受呢？

“程没有和大家说……那是我以前的部落……他们是最坏的兽人，以伤害其他人为乐，他们把我驱逐出了部落，”看到少年睁大眼睛，龙无法避免地心口一痛，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夜的面前，“我愿向兽神起誓，尽我所能保护我们的部落，倘若我再遇到他们，一定会杀了他们。你……相信我吗？”

-To be continued

-----

谢谢大家的支持~

2024年的最後一更。

这两天，听说有个傻逼的app作妖，今儿刚把我AO3的文全给锁了。

赛博流浪者的命阿，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