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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止痛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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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痛剂

-----正文-----

醒来时窗外一片漆黑,像是半夜,闻迩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用充满倦意的神色看着他。书桌上的台灯亮着最小档的灯,亮度相较于床头灯柔和不少。

“几点了?”闻依问。

“一点多,”闻迩回答,紧跟着问:“手疼吗?”

闻依瞥了眼左手,手腕处略有些肿胀,表面看来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他暗自转了转,发现仍不好活动。

他说:“还好。”

“可是我不小心碰到的时候你抽了回去。”

闻依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道:“你去睡觉吧。”

闻迩没再说什么,他默默从椅子上起身把台灯关了,在一片黑暗中离开,又门口停下开口道:“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没有给闻依回话的机会,关上了门。

闻依没能再睡着,脑海中思绪繁杂,一会儿却又空白无物,他像失眠那样睁着眼睛看窗外的天色由墨黑逐渐冲淡成浅白,不知几点时他听见一声门响,又过了一会儿,闻迩房间的方向传来些动静。

他本不想去医院,但闻迩心意已决,坚定地将他拉上了出租车。司机在后视镜中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说:“小朋友,这是怎么回事啊?”

闻依淡淡的一句将他堵了回去,“摔下楼梯了。”

司机听完也就不说话了,一路平稳地将他们送到医院门口,收了钱之后发车离开。

医院里人来来往往,并不因工作日而有所减少,闻迩前去导医台问了什么,一会儿便回来了,他垂着眼在机器上输数字,在机器前取号。

他似乎很熟悉医院看病的流程。

闻依看着他,说:“你以前常来这里?”

“嗯?”闻迩愣了一下皱起眉,又很快放松,“来过几次。孤儿院里小孩生病,院里人手不够,小孩问题也不严重,我就陪着来看过几次医生。”

他把数字输完了,机器屏幕上出现加载的动画,之后哗哗几声,吐出一张印着号码的纸。闻迩把那纸抽出来在空气中甩了甩,端详一阵,说:“今天人不多,马上就到你了。”

他们在骨科外面排队,叫了号去看医生,接着拿了单子缴费,在放射科外等拍X光。这里的队总是很长,铁椅上挨挨挤挤坐满了人,闻迩在靠窗的角落里找了一对空位,他们坐下了,他又去饮水机接了杯温水回来递给闻依。

医院的气味很令人厌恶,刺鼻的消毒水味逸散在浑浊的病气里,加之身边人手中时不时传来嘈杂的视频声,让闻依越发烦躁。他靠着椅背想要闭上眼,却看见身边的闻迩半垂着眼皮滑动手机,他昨晚睡得不够久,所以双眼皮的褶皱陷得更深,眼眶下也浮了一圈青色。

闻依想开口让他再睡一会儿,随即被闻迩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打断。闻迩脸色纠结,迟疑许久,还是接通了。

“李老师?”他打招呼道。

“嗯,”闻迩的眼神瞥过来,“他摔下楼梯了,手腕好像受了伤,所以来看看。”

“我?我在这里陪他,不是逃课。”

“爸爸……工作太忙,今天一大早就走了,没一块儿来。”

“不用了,一会儿看完医生我们会回学校的。”

电话那头的班主任似乎在坚持什么,闻迩皱起眉,露出为难之色,他看了看闻依,最后妥协道:“好吧。”随后挂断电话,转头对闻依道:“李老师说要过来。”

闻依说:“那就过来。”

“不说实话吧?”闻迩靠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温热的气流送进耳朵。闻依瞥他一眼,“刚才你说的谎话不是很好么?”

闻迩闻言没好气地一笑。

闻依拨了拨头发去盖住额角的伤口,脸颊的痕迹没有办法彻底挡住,但若执意要说是摔下楼梯伤的,旁人也无可奈何。

在放射科等到叫号,拍完片,已经快到中午,闻迩饿得不行,因为昨晚和今早都没吃饭,闻依让他自己出去找点东西吃,他却摇头拒绝。

他们带着片子回到骨科医生那里,五十几岁的男医生拉下眼镜,眯着眼把片子对准发光板看了一会儿,说:“手腕扭伤了,骨头有些位移,问题还不小。”他放下片子瞅着闻依,“摔楼梯怎么摔成这样?”

闻依没接话,男医生看了眼电脑,指着片子详细解释,“你看看,左边这根是桡骨,旁边顶端有突起是尺骨,你现在的情况属于是桡骨下移了一点,尺骨上移了一点,还好没有骨折,暂时不算特别严重,但也要好好地养四到六周。”

他开始写单子,“一会儿护士先给你的扭伤处冰敷一会儿,然后帮你正回来。手腕固定期间尽量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要提重物,隔一段时间或者有什么异常都要来医院复查。”

“好了,”男医生把单子扯下来,“一会儿先去缴费。午休回来正完骨就没事了。”

交代完这些后他便准点下班吃饭去了,办公室后面有一处帘子隔开的地方,一个年轻女护士从里面探出头来向他们招了招手,将冰袋和薄毛巾递给闻迩,“敷在手腕上,不要重压,十五到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她说完两句想了想,又接两句,嘱咐得格外细致,这才离开了办公室。闻迩帮他把手腕安置好,在旁边坐着玩手机。

这里的空间十分狭小,大半地方都被一张用于检查病人的铁床占据,角落里安装着一个洗手池,一个输液架孤零零地杵在旁边,所剩无几的空间里摆着一副桌椅,一道粉红色的帘子将这个空间与前方看诊的医生办公桌隔开,投过来的明亮灯光亦被筛得淡薄,在闻迩困倦的侧脸上笼罩了一层浅浅的粉红色,显得他那样驯顺而可爱,连身处医院带给他的烦闷感都几乎被打磨干净。

闻依还记得他为什么抵触医院,并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觉得挨针疼,或者是将病痛与这充满白色人影的场所联系了起来。小时候他也会生病,而关注到他的往往是学校的老师,那些人将他领去医院,并总是对医生解释说,“这个孩子妈妈不在了,爸爸也没什么空管他的。”一遍遍提醒着他身边空荡荡的事实。

他几乎没有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的喜好总是要先通过闻容的喜好才能被允许,而往往他们是意见相左的,因此闻容丢掉他买的书,弄死了他的狗,辞退做饭一般但会像长辈一样关注他的家政阿姨,撕碎他从相册中单独抽出来的陆秋霜的照片——陆秋霜是妈妈的名字,并在他反抗时一阵拳打脚踢。于是闻依渐渐地麻木了,他不再将什么东西藏起来且时刻焦虑它们又将何时从家中消失,而是看轻一切。

毕竟比起拥有又失去,“他并不需要”才更令他感到轻松。

可闻迩的出现却再一次提醒了他拥有什么的快乐。他从未想过他竟然能支配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当闻迩亲吻他,因为他的抚摸而发出呻吟和喘息,不由自主地向他伸出手要求拥抱的时候,那一刻任何躯体上的愉悦都无法与内心的满足相衡。

而此时,在这浑浊气味四溢的医院里,闻依才忽然意识到,小时候的他讨厌这里或许只是因为缺失关怀,他也曾以为这同样是他不需要的东西,但如此看来,不过是因为他不清楚真正的关怀究竟是什么滋味。

闻迩注意到他的视线,问:“怎么了?”

“想你拿刀对着闻容,真勇敢。”闻依说。

“哎,”闻迩笑了一下,他放下手机,趴在桌上侧着脸看他,“我不能光看着不管你啊。”

闻依勾了勾嘴角。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你敢拿刀对着他,他就敢砍你。”

闻迩怔住了,他坐直了些,语气紧张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被伤过?什么时候?”

“初中。”

“怎么不报警?”闻迩彻底愤懑起来,“这难道不是犯罪吗?”

“他只是在教育孩子。”闻依说,“他有无数个合理的理由,你却不会少一个耳光。你学习起来不是很聪明吗?会想不明白?”

许久后,闻迩才恹恹开口道:“我做不到在旁边看着不动。就算不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如果他真的要和我动手我躲不了的。”

“不会的。”闻依说,“只要你听我的话。”

闻迩愣了愣,神色复杂,又有些赧意。

这是保护吗,还是出于别的心理?思绪越想越纷杂,眼见着要向不正确的方向冲出去,闻迩连忙换了话题,装作什么问题都没有,一边小心地拿开闻依手腕上的冰袋,把里面的内容物晃均匀一些,一边问,“还是不能动?”

简直是没话找话。闻依倒还是回答,“嗯。”

骨头都错位的扭伤该有多疼?他今早见闻依大部分时候都保持着手指蜷缩的状态,也许是只有这个姿势才能缓解些疼痛。可他未免也太能忍,如果不是闻迩发现了,他或许根本不会主动提及。

“昨天晚上更疼吧?我应该那时就让你来。”闻迩皱了皱眉。

“不是很疼。”

“你把我当小孩哄?”闻迩没好气道,他把毛巾换了个面叠起来,将冰袋再次垫上去。

“你知道接吻可以缓解疼痛吗?”闻依看着他的眼睛,“你立了大功呢。”

闻迩一噎,他想起昨晚卫生间里那个他主动的吻,顿时眼神飘忽不知该往哪里瞧,闻依则默然无言,仿佛他只是忽然想起来并顺便给闻迩做个知识科普。闻迩摆弄完了冰袋,忐忑不安地去看他,那双漂亮眼睛映着通过粉红色帘子透过来的光,里面似乎有一丝温柔而戏谑的笑意。

闻迩垂下眼,低声道:“真的?”

“真的。”

“那我再给你试试?”

闻依不说好,也不拒绝,他就这么安然地坐在一边,等着闻迩自己去干些什么。

空气流动缓慢,凝滞起来。闻迩屏着呼吸,侧过身去,盯着那双嘴唇慢慢将自己的贴了上去。他当然知道那双唇亲起来是怎样令人上瘾的滋味,微凉,柔软,会因他的舔舐变得湿润,他几乎心潮澎湃,克制不住地伸出手揽着闻依的后脑,将舌头探去与他的相缠。

“是不是这里来着?闻迩?”熟悉的声音忽然窜入耳中。

闻迩瞬间被泼了盆冷水似的清醒过来,唰的一下站起身,他甚至没有去看闻依的表情而是第一时间查看身后,所幸那道帘子遮掩了他们大部分身形,而李老师在门口刚刚进来。

“这里。”闻迩擦了擦嘴唇,拽开帘子,明亮到刺眼的灯光洒了进来。李老师应该是下了课匆匆赶来,额角有汗,他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看见他们霎时松了口气,连忙上前两步道:“你哥哥呢?”

哥哥?哥哥。那个刚刚还在说不会让他被闻容伤到的闻依。闻迩撇开视线心虚又敷衍地指了指身后,“在里面冷敷。”便借口上厕所匆匆离开,想要平复一下过速如擂鼓的心跳。

科室外的走廊里病号穿行,人一点没少,闻迩一边找卫生间,一边在心里对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他简直想要说是闻依刻意勾他,可主动的却是他自己。闻迩觉得他明明白白地昏了头,竟然敢在公共场合亲闻依?一帘之隔外就是没阖严的办公室,若是哪个病人无心进入,或者这帘子再薄些,又如果说李老师刚才没叫他就直接过来……

背后顷刻出了一层冷汗。闻迩低着头沉默地走着,余光里似乎从身旁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在注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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