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岳只笼统地感觉到，小河来了以后，日子就变好了。

-----正文-----

喻文岳这个人，本质上对实务不大关心。

他不关心，却顶了一个需要八面玲珑的差事。他那性格比较类似一台精密的仪器，做什么都是滴水不漏的，使出精力来工作，颇有成效，但相对的，在公务之外，他那处事方式是越发飘渺。黄遂河一回来，就感觉这个家看似正在运转，实际处处经不起细瞧，就是两个字：凑合。

喻文岳难得回来一趟。休息日他在书房读书自娱，自己不叫，下人躲懒，一天也不见得来给他送一杯热茶。晚上黄遂河从喻文岳盘子里夹来一筷芹菜，其中有一根特别老的，他足磨了一分钟牙，居然没有嚼断。

他们这样待他……黄遂河跟着喻文岳过了两天日子，几乎心痛起来：要是我在的话……他那头脑里禁不住的冒出类似的想法。

黄遂河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喻公馆。

他见过好的。不但了解，而且追求。喻公馆原先的管家和大师傅很快被罢了工，下人们有的被指着鼻子恶骂一通，有的干脆挨上了耳光，也来不及挑理，因为一大半都被换掉了。黄遂河的思路比较简单，要什么就弄什么，做不了的统统走人。

新换上来的下人经过敲打，变得很会笑脸迎人；茶水随时都是热的；衣食住行熨帖，起居时也有了眼色。厨房里新来的大师傅开足马力煎炒烹炸。黄遂河尤不满意，又请了一个西餐部出来的，过了两天，又弄来一个学贯中西专做甜点的，又弄来一个总厨，这才罢休。

喻文岳，由于总是心不在焉，所以对这一切几乎没有察觉。单知道小河给他做了很多衣服。隔几天就是一套。小河还请人在房子里大搓大洗，窗帘桌子电话机光溜了几天，也换上清洁厚密的新衣。

电话机旁的楼梯扶手上有经年的灰尘，积的挺厚。之前喻文岳打着电话，在上面顺手便划下一些数目字，一个来月不会消失。小河一发狠，给他处处擦了个放光，他由是损失了一个重要的电话号码，却无处说理去。

小河又找了个红胡子来到处的看，似乎是要通过堪地给这房子再扩出个泳池，扩不出来，也可以换换管道。

喻文岳没有受到大打扰。黄遂河很了解他这位哥哥，嘱咐再三，不让惊动书房，又把那些杂事都集中在白天喻文岳上班的时候处置，为此还特地起了两个大早。

喻文岳只笼统地感觉到，小河来了以后，日子就变好了。

到晚间，喻文岳回家的时候，房里有了灯光和声响。他吃自己几十年不变的清粥小菜的时候，旁边也多了小河在活泼泼的连吃带喝。小河还要挑剔他是否连着一周能吃到不重样的菜。

小河给他安排时兴的洋服洋装，小河带他去领教那顶好的理发师理出来的发型，小河给他配眼镜，买手表，甚至胸针袖扣都要配上好几套。

其实喻文岳新得了一部古书，陈蓊老对他大加赞赏，同时希望他能把这本书理出个头绪来。喻文岳在繁忙的公务里抽空翻阅，正是要用功的时候，小河却拉着他成日东奔西跑。

他略有一点不耐烦，又知道小河全是为了自己，不耐烦和温暖幸福并存，既以后者为主，他便开解着自己去接受和忘却。

尤其小河……小河实在是最可爱的一个青年了。

黄遂河对喻文岳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只是看喻文岳饮‌‌‍‍食‎‍‎精‍‍‎‌细了之后，脸上红润有光，心里便很快活，知道喻文岳离不开自己。

他和喻文岳一块看新送来的相片，控制不住地要对着喻文岳拍拍打打。喻文岳问他做什么，他也知道自己举止有些失当，就含羞笑道：“我高兴嘛。”喻文岳夹夹他的鼻子，心里很柔软，看他是个宝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