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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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评价顾宁是一个怎样的人。顾家唯一的儿子,顾部长的长子,红二代里面的天之骄子。
父亲是中央组织部部长,母亲是世界500强房地产董事长的女儿,政商联合,风光无限。
顾宁生长在一个还算幸福的家庭,只不过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又忙,顾宁很早就就学会了独立,更带着小小的顾静,把人拉扯大。
比起父亲的威严,顾宁更充满了对母亲的怀念,这让顾宁身上多了温和和良善。但政圈如狼似虎,顾宁不得不学会用温润外表和置身事外的淡漠去看这个圈子,因而早早的,顾宁就在红二代里面渐渐显出不同于众人的成熟和稳重。
如果让圈子里的人评价顾宁,很多人都会说顾宁是在三十五岁之前必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人物。福省几年历练,顾宁从市长开始,稳重不失铁血,不动声色处理了很多人。又低调回京,在京稍稍历练,进中央不是难事,更何况还有顾部长。
所以顾宁只需要继续低调,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他平生二十七年里,遇到云澈,是他第一次用感觉去判断行事。
这并不是不可以。对顾宁而言,人与人的相处更多的不是靠地位和立场,而是靠感觉。云澈对他而言就是那种感觉,像是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喜欢一个人,想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在见到云澈的第一眼,在接到云澈的第一通电话,在浴室里把人抱起来带到床上,顾宁没有一丝犹豫,他想那样做,所以就做了。
喜欢吗?怎么不喜欢。
爱吗?还没到那种程度。
那现在算什么呢?
算在尝试。
顾宁在判断自己对云澈的感觉。
他纵容云澈,满足云澈,又何尝不是试探自己的感觉呢?
而现在到了该做出决定的时刻。是继续一段相安无事的偷情,从云澈这里继续体验什么是宠人一般的情人游戏,还是把人划归到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不仅仅影响云澈,更影响顾宁。顾宁去做,势必牵一发动全身,和李宴的一场争斗不可避免,更重要的是,他代表了整个顾家。
顾杭如果知道自己为了一个omega,还是别人的omega不顾前程脸面,那么他该如何对爸爸交代。
一个只是有点喜欢,或者可有可无的人,值得他那样做吗?
床上的人陷入了疼痛过后的沉睡。陆应说戒断反应引起的头疼,像是有无数人在脑海里尖叫,而身体仿佛有无数蚂蚁啃咬尸骨,这样的症状会越来越重,直至下一次注射A-1。
简而言之,云澈已经有药瘾了。但云澈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药物的注射了。更换过的腺体到达了承受极限,再注射,腺体极有可能坏死,而移植过的腺体坏死,也代表着omega的死亡。
云澈现在已经是生不如死的状态了。而药物戒断才刚刚开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在某个夜晚,死在一场疼痛里。
所以,顾宁,你想清楚了吗?
这个人,你要护着吗?
一个omega而已。
一个只见过一面就想勾引你,第三次就把你喊到家,在床上会红着眼睛让你抱他,明明是清冷的人,却在你身边撒娇,像可爱的兔子。
而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在那个太阳破云而出的映着万物,眼角弯弯,笑的那样动人。可顾宁又知道,浅棕色的眼睛还藏了别的故事。
云澈对他有莫名的依赖,复杂的眼神对他流露出的感情,身体不受控制的朝他依靠,在他怀里隐忍又克制的呼吸,在攀上高潮时喊的名字,一声一声,满是顾宁。
“顾宁。”
那是茉莉为他盛开最后的瑰丽,是他不懂的绝望和深情。
是每叫一次,都当作是最后一次的华丽又痛彻的无声的诉说。
顾宁无法理解,但顾宁不能把它踩在脚下,去糟践它。
那是云澈藏在心底的一段感情。
顾宁没有权利质疑,更没有权利拿着这段感情去伤害。
顾宁,该作决定了。
“陆应,我会好好护着他。”即使还不是爱,是本能。
顾宁站在床前,看着下一刻仿佛就要从他眼前消失的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做出的决定,却是要他众叛亲离。
但他知道,他有那个能力,把想护着的人好好护着,也有能力不让顾家跌落,不让顾宁这个名字在京圈除名。
所以,不管是前途还是人,他相信他都可以做得很好。
顾宁此话一出,陆应也知道顾宁这次认了真,他点了点头。
“顾宁,记住你说过的话。”陆应转身,出了房间。
二十分钟后,陆应为云澈输液,随后两人出了房间。
“首先,云澈的腺体不能再次更换了。我会安排你和云澈做一个信息素匹配度测试,如果结果高达百分之九十五,我会给出一个方案来解决云澈的药物戒断后遗症,只要药物戒断后遗症解决,剩下的问题都好说。”
“好。”
“但前提是,李宴不能再动云澈了。不管是身体,还是药物。”陆应看着顾宁,这才是真正的难题。
云澈是李宴的人,顾宁不可能把人时时刻刻护在身边。除非李宴和云澈离婚。
“我会让李宴忙起来。”顾宁淡淡道。
“好。那明天早上九点,带云澈去我的医院,我等你们。”
“知道了。”
“嗯。”
“他什么时候会醒。”顾宁看了眼卧室的方向。
“不出意外过一会儿就好了,点滴有镇痛的作用,输完拔了就好了。”
陆应说完拿起一旁的东西,准备离开。顾宁什么都没说,把人送到了门口。
送走人,顾宁在书房站了一会儿,窗外繁星点点,月亮挂在天边,夜风吹起顾宁的发丝,是个静谧的夜晚。
顾宁只是静静看着,许久,顾宁转身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了电脑。
十二点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有人站在门前,一双眼眸沉默着看着房间里的人。
两双眼睛对视了许久,久到顾宁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打量眼前的人。
眉眼柔和,鼻梁精致,嘴唇薄软,脖颈很漂亮,细白如天鹅颈,身体削薄,躺在床上时肚子回下凹出漂亮的弧度,腰身细软,双腿漂亮,连脚趾都是莹白色。
只是这样的身体被人搞坏了。
“你知道了,是吗?”云澈站在门前,一双眼睛无波无澜。
“嗯,知道了。”
“怜悯?还是怜爱。”
顾宁不说话。
云澈笑了笑,他第一次在顾宁面前丧失勇气丧失的这么彻底。
从重逢开始,他便已经舍弃了仅有的尊严,做最下贱的举动,像婊子一样勾引,偷恋不属于他的怀抱。没有人知道,每一声顾宁,他都在心底念了无数遍。在那个夜晚,强制发情的疼让他淋着凉水去拨通电话,看似清冷的声音,实则拿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
他不知道他会得到怎样的回答,嘲讽还是拒绝,但却是那个人扯下浴巾,用堪称温柔的语气问他怎么会摔倒。
后来,两人厮混上床,仅有的两次,云澈控制不住情绪,或许是已经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即将在某个时间迎来死亡,又或者他从未想过和顾宁长久,每一次见面都当作是最后一次,所以他才会放肆自己去向顾宁提出要求。
但他从来都是想让这个人抱抱自己,想告诉顾宁,他真的很思念他。
可他没有那个权利。喜欢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倾慕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这是他自己的感情,没必要说出口。
顾宁觉得他新鲜也好,想玩他也好,他们各取所需。
顾宁可以随时提出结束,也可以在关系破裂时将他推出去,他不会在意。因为这段关系,本身就是他在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没人知道他有多害怕在顾宁面前脱掉衣服,那满身的痕迹,所以他会在做爱时调暗灯光,去捂顾宁的眼睛,又或者不要让顾宁开灯。
他好害怕看到顾宁对这副身体厌恶的眼神。
而顾宁,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自己继续这样的关系呢。
这张脸,还是这具身体。除了这两样,云澈想不出顾宁和他继续下去的理由。
那么今晚的一切,顾宁已经知道了真相。知道他或许会死,知道他和李宴畸形病态的关系,顾宁是什么反应呢?
怜悯和怜爱,这样的字词云澈都觉得自己配不上。
“顾宁。”云澈眉眼弯弯,笑的绝望又释怀,眼泪控制不住地滑出眼眶,他说:“可不可以再抱一次。”
最后一次,抱完我就释怀,我就不再爱你了。
那段记忆,我就把它忘了,就当作在那个下着微雨的下午,我做了一场朦胧的梦。在那个梦里,你从身后捂住了我的眼睛,用风雪抚平我的情欲,不断告诉我,别怕。
这段时间,就当作是我偷来的。
吻是偷的,拥抱是偷的,你也是偷的。
山里夜,夜里的风,风里的雨。
或许是注定的,没有月。
因为我们也算不上风月。
顾宁站起身,朝门前的人走出。
窗外月光明亮,星光熠熠,落满了顾宁的肩膀。
跌进顾宁的怀里时,风雪瞬时袭来,是冰的味道,水的凉,漫天的风雪,洋洋洒洒。
好冷,好疼。
“为什么哭。”顾宁的声音也是凉的。
因为我不想不爱你。
“顾宁.....”云澈咬着顾宁的衣服呜咽出声,“顾宁.....”
“嗯。我在。”顾宁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云澈的柔软的黑发,他承认,他心疼了。这个人在他面前哭,他心疼。
怎么会这么委屈。
云澈,你对我的感情到底从何而来。
刚刚你看我的那十几秒,你在透过我,去回忆谁。
“云澈,跟我去医院吧。我们去检查信息素匹配度,不让你疼了,好不好?”顾宁轻声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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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云澈独白的时候哭出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很心疼,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