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你的花会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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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关不舍有多浓厚,人总归要踏进离别的站口。
再次送陈锦回学校后,洛淅就站在开放式的大门前,沉默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
分别时陈锦依依不舍地抱着洛淅,站在校门旁自助银行的避风处,躲开当头直射的烈日,万分留恋地吻遍洛淅的脸颊。
洛淅留在门口,而陈锦倒退着朝他挥手,笑容随着距离的拉远愈发模糊,直至人影只剩米粒般大小,也看不清脸庞。
他胸中堵塞的郁气愈发厚重。
这是一个艳阳天,干燥、酷热、烈日当头,人影漆黑,头发被太阳晒得发烫。
洛淅低着头,沿着那条铺着工整方砖的人行道,挨着爬满藤蔓的欧式栅栏,失魂落魄地重走这条昨日刚走过的路。
心头似乎被燕尾夹狠狠夹住,抽痛又酸胀。
昨日傍晚的卷边弗朗放在酒店的床头,奶黄色的花瓣依旧水润。洛淅回到酒店,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将花抱在怀中。
他望着惨白寡淡的天花板,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来到这里,又要离开,没有陈锦在身边,他又失去可以倚靠的山。
山城的百转千回有人能带着他走过,而命运的千难万阻又如群山间急促的江河,他大多时候只能独自撑船。
抱着花放空一段时间大脑后,洛淅疲倦地拍拍额头,他不得不提起精神,重新应对去往北京后需要付诸行动的计划。他要让洛旻凯身败名裂,为此他可以选择不择手段。
但比他行动更快的,依然是洛旻凯。
手机响起急促的铃声,将洛淅从自己的思维深处拉回现实。他将卷边弗朗放回床头,拿起手机,看见了一个绝对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的人。
洛泱。
“姑姑,有什么事吗?”洛淅将疑惑表露出来。
洛泱在手机那头冷笑一声,“洛少爷,是我小看你了,”
“什么意思?”洛淅更为困惑,“我在重庆,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洛泱骂道:“你和洛旻凯到底做了什么交易,老娘这些年辛辛苦苦攒的家业你也盯上了是吧,他大爷的洛旻凯让你来坑老娘的?狗崽子我就不该信你放的屁!”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洛淅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在身侧,听着洛泱的怒骂,伸手又将卷边弗朗抱在怀中。
等洛泱终于骂得喘不上气,停下歇了会儿,他才慢条斯理地问:“姑姑,我这几天和恋人在重庆旅游,跟洛旻凯没有联系,他做了什么事我一概不知。”
“你用的是老人机吗?”洛泱气笑了,“自己打开手机看看那些媒体做的头条吧,老娘快被你害死了,你个狗崽子还在度假?”
“我确实看见头条新闻的推送,说洛家继承人死而复生。”洛淅顿了顿,继续说,“我以为是你做的,毕竟洛旻凯没有和我谈妥,他不会贸然出声明。”
“谁不知道当年你爸妈死了是我先接手的西洛,我这些年好不容易把自己摘干净,就因为你来找我的时候被洛旻凯安排的人拍到了,现在网上那群傻鸟都冲我来了!”
“清者自清,姑姑不必急躁。”洛淅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他轻柔地抚摸着盛放的菊花卷曲的花瓣,像在拿体温熨烫天然的褶皱。
他两天前就知道自己去找洛泱的事正在网上发酵,但以为洛泱会早有准备,便将此事抛在脑后。谁曾想洛泱打着隔岸观火的算盘,发现火苗烧向自己了才开始着急。
“你倒是看得开。”洛泱冷静下来,猛灌一大口冰水,“我告诉你,如果我不能清清白白地重回西洛,我们之间一切事情都免谈。”
“我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至于清白,姑姑自己若是清白的,洛旻凯的脏水也泼不到你身上,只会反扑回他自己身上。”
“好啊!好啊!”洛泱咬牙,“是我小看你了,洛旻廷和崔润的崽子,你真是和你爸妈一模一样,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来找我,又故意让洛旻凯发现,好让他的注意力从你身上分散开来。”
“多谢夸奖,但我真不知道洛旻凯在盯着我,毕竟我是个穷孩子,没见识过你们的手段。姑姑以后也得多防备着点洛旻凯,他从前没对你下手是因为你不跟他争,如今你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苗头,他自然要优先解决你。毕竟我只是个小县城长大的孩子,没有人脉也没有本金,对洛旻凯来说威胁力远远不如你大。”
“是,是姑姑大意了。”洛泱不知想到了什么,态度突然柔和下来,变了副嘴脸,笑呵呵地问洛淅,“姑姑还没问你呢,你去重庆玩得开心吗,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改天带来给姑姑见见,我给你们包大红包?”
洛淅本想直接将陈锦说出来,话到嘴边他却突觉不对,连忙咽了回去。陈锦和他家的事不能扯上任何关系,洛家的人都是疯子,他还不能让陈锦出现在这群疯子面前。
于是他糊弄道:“有机会介绍给姑姑认识。”
“好啊,我等你,介绍。”洛泱将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她恨恨地挂断电话,将手机摔到地上。
怒火冲心,她气得冲进书房,将那张被好好保存在相框里的合影狠狠摔在地上。
相框没有玻璃,木质的框架在地板上磕出些碎屑,洛泱摔完还觉得不解气,一脚跺在相框上,疯狂踹着。
然而相框格外结实,任凭洛泱如何撒气,都丝毫不见半分要散架的意思。
“大哥,你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让我好过。”洛泱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流露出狰狞的表情,“不过没事,我相信,你的好儿子,他很快、很快就会把你的宝贝弟弟整垮。我能看出来,他有这个能耐,而且他有一点最令我满意。”
“你知道是什么吗?”
洛泱自己回答自己:“他恨洛家,你苦心维持的家族,他恨之入骨。我看得出来,他野心很大,所以我要小心一点,不能让他把我也拉下水。”
她疯狂地发泄完怒火后,又缓缓跪下,将那被踩得伤痕累累的相框重新抱在怀里。她流着眼泪,眼神哀苦,说出来的话却极为恶毒:“爸爸妈妈,你们死得太早了,你们该好好活着啊,看看这场手足相残的好戏。这是我和洛旻凯的舞台,这场争斗是我和洛旻凯的,洛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你们说,对吧?”
她疯疯癫癫地发了会儿疯,瘫倒在地板上,半晌冷静后,随手将相框往桌上一丢,走出房间。
听见声音后就匆忙跑过来的住家保姆正等在门边,洛泱出来后冷眼看着她,问:“崔阿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雇你吗?”
崔阿姨低着头不敢说话。
洛泱伸出手,拍拍崔阿姨内扣的肩膀:“因为你是当时唯一一个姓崔的阿姨,我非常喜欢这个姓。”
崔阿姨低声应付着,在洛泱走后,她急忙跑进书房打扫刚刚被洛泱弄乱的位置,尤其是那个相框,她捡起来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又一遍,又将里头的合照摆正,检查了三四遍确认没问题,才转身去忙其他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雇主很奇怪,估计是脑子有毛病,经常会一个人发疯,疯完了就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她,要求她必须马上来打扫,如果打扫迟了,就会扣掉工资。
如果不是因为薪水丰厚,她早就不在这干了,但雇主确实给了个她没法拒绝的好工资,加上雇主也不是每天都发疯,她忍忍也就继续干着了。
远在千里外的重庆,洛淅凝望着通话中断后逐渐熄屏的手机,不知不觉中竟然掐断了几片花瓣。他急忙将花瓣收拢在口袋,连连懊悔自己没控制住情绪。
他已尽力克制,但刚和陈锦分别,这些事就重又找上他,心中难免焦躁。
他带着行李箱,坐上当晚就开去北京的火车,怀里抱着卷边弗朗。十八个小时的火车,他想省下两百块钱,于是买了硬座。
拥挤的、吵闹的、混杂着各种速食品味道的车厢里,洛淅靠着车窗,怀中抱着鲜花,在车厢中格外突兀。
因为长时间的缺水,花瓣显得有些萎靡,洛淅焦急地等着火车到站,想将这捧花重新插进水中。
陈锦在学校军训,上午下午都没法看手机,他们便只在夜晚长久地聊天,陈锦打着电话,陪洛淅一块儿坐在火车上,心疼地问:“十八个小时,你怎么不买卧铺?”
洛淅绝口不提自己想省钱,编了个借口说卧铺票售空了,他只能坐硬座。连蒙带骗将陈锦糊弄过去,两人都舍不得挂断电话,但火车上信号实在不好,陈锦在宿舍又不好一直打电话,便挂断电话,开始互相打字聊天。
这般消磨着时间,十八个小时似乎也不算难熬。
然而洛淅刚刚落地北京,火车站口却站着一位不速之客,正挂着虚伪的假笑,站在出站口外等着洛淅出来。
洛淅心脏疯狂跳动,他紧紧抱着蔫巴的花束,一步步走向洛旻凯。
周围的人行色匆匆,沉重的行李箱在地面拖动,心跳声无限放大,嘈杂的环境似乎被拖进了真空。
洛淅放慢脚步,给自己留出思考的时间,他不知道洛旻凯具体想做什么,只能不断给自己打好预防针,紧紧攥着陈锦送的卷边弗朗,像是吃下了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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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地一段时间,篇幅占比不大,也不会过多描写洛家的纷争,主要还是以陈锦和洛淅感情的变更和发展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