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就是翠花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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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凛冬已至。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校园，虞亭裹紧大衣从教学楼走出来，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凝结。自从段回竞出差这一周，他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每天只是机械地往返于学校和公寓之间。

晚饭吃过了，段回竞怕他加班叫人送到了学校，回家也就没什么事了。

虞亭把钥匙扔在玄关的瓷盘上，慢吞吞地挪到沙发边，腰间的旧伤在降温天里隐隐作痛，让他连弯腰脱鞋都费劲。

冰箱里还放着段回竞临走前熬的汤，虞亭想暖和暖和，热了一碗，却只喝了两口就搁在茶几上，没胃口。

他蜷在沙发一角，窗外风还在呼啸，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会是段回竞，这个时间段回竞那边是夜里，应该在睡觉。

一个陌生号码，他顿了下方才接起。

“小亭，”熟悉的女声响起，温和中带着强势，“我在你家门口，开下门。”

虞亭冷淡抬眸，额角微抽。

文霞身后立着两名高大的保镖，像两尊门神。她将食盒轻放在茶几上，目光在客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正给自己倒水的虞亭身上。

“快别忙了，”她招招手，“过来坐。”

虞亭端着玻璃杯踱步过来，视线不着痕迹地从三人身上掠过。他在单人沙发上落座，姿态挺拔优雅——长腿交叠，后腰轻抵靠垫，与方才蜷缩在沙发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阿姨怎么有空过来？”他指尖在杯沿轻敲两下，突然拍了拍手。翠花应声从卧室窜出，毛茸茸的大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膝盖。虞亭修长的手指没入厚实的毛发中：“来，跟奶奶打个招呼。”

文霞明显往旁边避了避，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戒备：“什么时候养的这东西？”她皱眉看着狗爪在地毯上留下的痕迹，“回竞喜欢？”

虞亭唇角微扬：“喜欢。”

文霞抬手轻挥，两名保镖立即会意，转身离开，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小亭，”文霞端起水杯，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绕弯子了，回竞是段家独子，他喜欢男人这件事，我花了好几年才勉强接受。原本你和他在一块，我也不想多说什么。”

虞亭垂眸看着杯中平静的水，翠花似乎感受到气氛的凝重，安静地趴在他脚边。

“但你离过婚，身体又…”文霞委婉道，"不太寻常，以你的条件，再找个合适的也不难。能不能放过我们家回竞？”

虞亭缓缓抬起眼，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阿姨，这话您该跟您儿子说。”

“回竞他…”

“他爱我，不会听您的。”虞亭平静地打断，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翠花的背毛，“所以您才来找我。带着保镖登门，先礼后兵——接下来是不是该掏张支票？如果我还不识相，”

翠花突然抬起头，警惕地竖起耳朵。虞亭轻笑一声，挠了挠它的下巴：“别紧张，奶奶不会真把我们怎么样的。”

文霞的手包就放在膝上，里面确实躺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行卡。她看着眼前这个苍白清瘦的年轻人，突然意识到——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早已洞悉了她所有的盘算。

文霞的指尖微微一顿，眉头蹙起：“你想怎么样？”

虞亭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我从来没想怎么样，不过是和喜欢的人过日子罢了。说实话，是段回竞追求的我，是他硬拉着我去领的证。我之所以一直由着他折腾，也是因为真心喜欢他，才纵容他摆弄我。”

文霞的眼神陡然锐利：“如果我坚决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呢？”

虞亭平静地抬起眼，目光清亮得让文霞心头一跳：“那我确实无计可施。您大可以威胁我，去我们学校论坛曝光我的身体缺陷，让我颜面扫地；或者去找我那个失踪多年的父亲做文章，以段家的能耐，找个抛家弃子的废物应该不难。”

文霞深吸一口气，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有这样气魄。

虞亭补充道：“不过阿姨，您有没有想过，您儿子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只会怒火中烧，甚至与您出现无法补救的嫌隙。阿姨，别做蠢事。”

文霞的手包滑落在地，金属扣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文霞离开时，暮色已沉沉压下。虞亭站在门口，恭敬地把人送走。

门关上的瞬间，他整个人脱力般靠在门板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在浅色毛衣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翠花焦急地围着他打转，湿润的鼻头不断轻蹭他发抖的手背。

“没事，”虞亭缓缓滑坐在地上，他仰头望着玄关的顶灯，刺目的光线让眼前泛起一片白雾，“翠花啊，你爸怎么还不回来？”

虞亭蜷起膝盖，将脸埋进翠花温暖的皮毛里，独自消化着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带来的疲惫。

他很想段回竞。

方才面对文霞时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早已消散殆尽。虞亭指尖无意识地揪着翠花的毛发，狗子吃痛地呜咽一声，却仍乖乖趴在他腿边。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自卑？尤其是当对方是段回竞——天之骄子，众星捧月。而自己呢？一具残缺的身体，一段破碎的过往。虞亭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忽然想起周仰离开时说的话：“我还年轻，不能在你身上耗一辈子。”

翠花湿漉漉的鼻子蹭过他的手腕，像是在安慰。虞亭苦笑着揉了揉它的耳朵：“要是你爸也…”

话没说完，虞亭就哽住了。他不敢深想，如果有一天段回竞也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他，自己该怎么办。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虞亭摸出手机，指尖在段回竞的号码上悬停许久，最终只是发了一条：

【什么时候回来】

发完又立刻后悔，赶紧补了句：

【不急，就是翠花想你了】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一滴水珠落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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