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犹豫豫好一会儿,夏一忽然神色坚定的抬头望着眼前曲径通幽的墓道,嘴里喃喃自语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面对不可知的危险她早就心乱如麻,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方面鄙视自己的胆小如鼠,另一方面病急乱投医,临时抱佛脚,诚心诚意的祈求神灵的庇佑让她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虽说她平时对鬼神之说不怎么相信,当然也不认为那些光怪陆离的传说纯属荒谬之谈,仅仅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紧要关头,人面临巨大的恐惧,而所有的学识都没有办法驱散这些提心吊胆的恐惧的时候,往往表现的很脆弱,试图借助无所不能的神灵来给他们壮胆。
夏一此刻神神叨叨的怪异举动恰好证实了她此刻的无助。
四周被茫茫夜色所笼罩,忽的从她背后刮了一阵怪风,冷飕飕的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浑身直哆嗦。
秋月凉如水,加上地下墓室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那一缕缕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气从地底下冒出来,顺着她的裤管瞬间钻了进去,快速的在她全身蔓延。
她很清楚再犹豫下去,自己不被冻死在寒风里也会被周围阴森森的诡异气氛给活生生的吓死!
想到这里,她神色坚定的迈开步子走进了墓道。
之前来过一次,再次莅临此地,她也算是轻车熟路,墓室里面的建筑结构和通道她熟记于心。
跨过第二道墓门的那一瞬间,墓道两侧镶嵌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橘色光芒,烛光随风跳动着,宛若一场富有节奏的美妙灯光舞,在阴暗、冰冷的墓室里带给人一种平静的、温暖的感觉。
假如夏一找不到地下墓室的钥匙而猜测宫宸一声不吭的来了这里只有五成的把握,那么眼前的这场美丽的烛光盛宴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宫宸就在距离她不足一百米的墓室里面。
夏一没有长时间的停留,而是关了手电筒放在口袋里,借助烛火散发着的温暖光亮步伐沉稳的一步步往前走。
呃…怎么会?
从她离开书房决定来到这里找寻宫宸那一刻起,就无数次的问自己,真的有勇气推开最后一道墓门吗?
猜测过各种结果,唯独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一幕。
很遗憾,最后一道门纹丝不动的敞开着,近在咫尺,她抬眼就能窥探到墓室里面的一角。
六神无主的伫立在门口,近在咫尺的最后一道门已经被打开,她只需要抬抬脚,不需要多少劲儿就能跨过!
一切水到渠成,为何在最后一步,她却选择止步不前。
墓门敞开着,哪怕她心里再感到恐惧也改变不了,墓室里面的妖魔鬼怪、僵尸、吸血鬼蜂拥而出…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勇往直前,至于说后悔?很抱歉,她连选择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纠结了半晌,最后一咬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熊熊燃烧的长明灯将整个墓室照耀的动火通明,恍若白昼。
偌大的墓室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棺材,大致估算少说也有十几副棺材。
每一副棺材的样式、材质和上面雕刻的花纹都不尽相同,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倘若不是碍于这些画作刻在棺材上,她真的想用相机给拍摄下来。
墓室上方是美轮美奂,璀璨夺目的穹顶壁画,色彩斑斓,犹如星光熠熠的美丽天空,美的让人窒息。
夏一完全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撼了,目瞪口呆的惊愕了好久才恢复神智。
无意间的一瞥,她看到在一副崭新的棺材前面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
她一眼就认出躺在地上的人是宫宸,不敢迟疑,急匆匆的狂奔过去,双膝跪倒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满怀担忧的伸手摇晃着宫宸的胳膊。
“宫宸…宫宸…你醒醒…你怎么了?”
她一边摇晃着双眼紧闭,人事不省的宫宸,一边低下头慌张的喊叫着,希望能把他喊醒。
夏一叫了好久,宫宸都没有一点的反应,忽然她察觉宫宸的身子异常的冰冷,脸色惨白,趴在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声,若有似无的心跳声让她更是心急如焚。
“宫宸…宫宸…”虽然她不是医生,却也清楚宫宸的状态很不好。
衣着单薄的他待在如此阴冷的墓室里,一整夜和这些死人作伴,身体再好也会生病的。
这样的感觉她感同身受,那是一种毫无希望,坐着等死的绝望与痛苦无助。
夏一瞧着宫宸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心里是又爱又恨,一个大男人怎能如此的懦弱,选择自杀的方式来逃避眼前的挫折。
她打心里瞧不起宫宸这么输不起。
就在她打算跑出去找人帮忙的时候,宫宸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夏一屏蔽呼吸的观察着,就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紧接着宫宸眼睫毛晃动了两下,眼睛缓缓睁开了。
“宫宸…你醒了…你能看到我吗?”
夏一欣喜不已的俯下~身子,急切的伸手在他眼睛前摇晃了两下,小心翼翼的问。
“你怎么…”宫宸声音沙哑,说话的声音很小,他怔怔的望着夏一,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幸好是我来了,否则你真的就死在这里了!”夏一瞧他总算恢复了意识,满怀抱怨的娇嗔道。
宫宸目不转睛的望着夏一,沉默不言。
“地上很凉,我扶你起来吧!”既然醒了,那她就想着想办法尽快的带着宫宸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宫宸浑身无力,虽然听到了夏一的话,依旧纹丝不动。
夏一瞧他一声不吭,以为他是默认了,就用力的拽着他的胳膊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宫宸重的像一块巨石,夏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让他坐起来,宫宸一点也不配合,只是无声的享受着夏一伺候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宫宸后背缓缓的靠着身后的棺材,认真的问。
“当然是来找你了!”夏一回答道。
宫宸眉头一皱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夏一莞尔一笑,脸上浮现出很得意的神情,“我多聪明啊!你的想法怎么能逃过我的眼睛…”
“只要我用心去找…自然是能找到你。”
宫宸还以为他躲得多隐蔽,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呢,真是太自负了!
夏一心平气和的说出她的真心话,让宫宸心里一震,感触颇深,到最后还是她找到了自己。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宫宸意识到他现在的处境,根本没有资格承受夏一的付出。
夏一越是如此的真心对他,他就越是感到无地自容。
心里对夏一的愧疚让他倍感自责。
一夜的时间,当着祖先的棺木,还有父母的灵魂,他自我忏悔,深刻的反省了当初造下的所有孽缘。
其实宫宸虽然为人冷漠,但他本性是善良的,从未做过什么坏事。
他多年来憎恨着韩北言,可他还是一直在隐忍克制,学会和他和平相处。
倘若不是宫爵的意外死亡,宫宸和韩北言之间也不会闹到如此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把宫爵的死归咎在韩北言的身上,一心一意的认为是韩北言为了报复父亲抛弃了他而狠心杀了宫爵。
这一点只是他的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
就连警察的结论也是自杀的可能性最大,可惜宫宸根本不相信。
宝石戒指的丢失更加让他坚信自己的怀疑没有错。
而他需要夏一这个证人来揭露韩北言的罪恶嘴脸,让他血债血偿。
只是他没有想到夏一因为惊吓过度而忘记了凶手的长相。
宫宸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仇人逍遥法外,只能铤而走险,不择手段的去改变这一切。
将夏一带回黑城堡是第一步,而把韩北言安排在夏一的身边贴身伺候她,就是为了刺激夏一的记忆。
当然,这一步棋,对宫宸来说是双赢的。
无论是夏一认出韩北言,还是韩北言杀人灭口,他都有办法把韩北言以杀人罪而送进监狱。
计划是非常完美的,结果就让人大失所望。
夏一用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忆起一点点的记忆。
还因为粗心大意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宫宸应该怪夏一自己愚蠢相信了韩北言,还是应该怪自己,没有好好的保护她,让她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遭到了韩北言的毒手。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在明知道夏一和韩北言的关系情况下还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
之后所有的计划都失去了控制,变的越来越糟糕。
他不能接受,精心布局,不择手段的去取得成功…竟然给他人做了嫁衣。
非但没有把韩北言送进监狱,还让他失去了宫家家主的位置。
用句俗语,宫宸机关算尽,赔了夫人又折兵,输的一败涂地。
宫宸真的没有办法面对如此巨大的挫折和失败,他只能把所有的一切怨气发泄在过世的父亲身上。
其实也不怪宫宸如此的愤怒,他自认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父亲报仇。
最后一刻才恍然大悟,他最敬爱的父亲,一直偏心韩北言,把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夺走了,一声不吭的送到了韩北言的手里。
他心里无比的憎恨,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恨不得把他父亲的棺材板给掀了,激烈的控诉他的无情无义。
宫宸的浓浓恨意在一具具棺材前尽情的发泄着。
可他就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咒骂自己的父亲,怨恨上天的捉弄又能如何!他父亲已经死了,不会有任何的反应,更加不会对他心存一丝一毫的愧疚。
宫宸失去了一切,名利地位,还有他最在意的亲情和爱情。
而被他一直鄙视的韩北言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所有的一切。
他一个从小受人尊敬的天之骄子,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无所有的乞丐…
老天爷真是会捉弄人呀!
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也没有人在意他是死是活。
看似他拥有一切,高高在上,结果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
静静的躺在地下墓室里面,自生自灭。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谁能想到,半死不活的宫宸在即将逝去的一瞬间被夏一那带着哭腔的叫喊声给拉了回来。
还以为是产生了幻觉呢!人都说濒临死亡的人,脑海里会出现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和事,他这一生唯一得到的就是夏一对他的爱情,只可惜,他从未珍惜过。
睁开眼的他,切切实实的看到了夏一那熟悉的容颜,望着她那因为担忧而煞白的脸庞,他心里感到很温暖。
他忽然不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因为他还想多看一眼夏一替他担忧的情深义重。
“我以为你放弃了我…心里是恨不得我死的!”宫宸心里很恐惧,他怕夏一对他的关心仅仅是处于怜悯和同情。
毕竟,夏一对他的恨意是从来不加掩饰的,总是冷漠的望着他,让他心灰意冷。
夏一眼眶微红,嘴硬道:“没错…我是恨不得你死…”
“但我更希望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生不如死的活着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宫宸声音颤抖的问:“原来你如此恨我。”
“宫宸,坦然赴死总是最容易,活着才是最难的。”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感慨道:“如果因为一点挫折都要去死…那我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你给我的伤害…让我没日没夜的活在地狱里。”
“即使这样…我还是很努力的在活着!”
宫宸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没有夏一这个女孩子坚强,真是丢人。
“我娶你…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们还像之前那样开心的过日子。”
宫宸突然发现有些事情根本一点也不重要,只是他之前执念太深才导致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对夏一的敢情是真的,或许没有那么的纯粹!
心生愧疚怕被发现所以总是小心翼翼的对待来个男人之间的感情,患得患失的,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一次次的伤害了她的心,他心里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