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朝的时候,暗衣卫就已经把范苏的事儿查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写出来,送到了他的案头。
他看了一下,眸子微微一暗。
范家待范苏也就那样,只是给碗饭,养大了而已。
至于那个成博!
皇帝手指轻轻地扣了一下纸上的名字。
暗衣卫道:“微臣领命。”
皇帝改了主意。
范家那一家人都是拖累,他瞧上的只是范苏而已,而且也没打算把人往宫里领,就更没必要拉一把范家其他人。
料理好这件事,他就去改折子了。
这时,乾清宫总管太监郭昂走了进来:“皇上,朱贵妃娘娘求见。”
这个时辰求见,肯定是有事。
皇帝道:“让她在养心殿那边候着。”
前朝是前朝,后宫是后宫。
即便是最得宠的朱贵妃,非皇帝传召,也是不能踏进乾清宫一步的。
过了一会儿,皇帝便来到养心殿正殿。
朱贵妃等在那,立即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皇帝径直走到主座那边坐下,然后道:“爱妃请起。”
朱贵妃已经习惯了皇帝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们的这位皇帝啊,对嫔妃们都不热络。
皇帝对谁都喊“爱妃”,就跟他上朝对大臣们都喊“爱卿”没什么区别。
好在,皇帝生活上也不苛待她们,该给的一样都不少,过年过节还有额外的赏赐。
只要她们把皇帝当主子伺候,不去想什么情情爱爱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反正人人都有孩子要忙,没有孩子的,也有猫猫狗狗花花草草要养。
当然,嫔妃们斗也会斗。
早年为了悬空的后位,她们也曾大打出手过。
但一年年过下来,她们瞧着那空空如也的后位,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也许皇帝压根就没想立后呢?
这东西非得皇帝自己愿意给才行。
他不给,她们斗来斗去,赢了别人,也会输了圣心,是得不到想要的。
所以,现在的后宫蛮安稳的,嫔妃们私下里较劲,大体上不会太过分的。
朱贵妃站着回话:“回禀皇上,咸福宫司容嫔差人来报,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臣妾已经按例给了赏。”
说起这个,朱贵妃也很郁闷。
明明她侍寝很多,这些年恩宠不断,但这十来年,也就生了四皇子这一根独苗。
但司容嫔的运气就很好了。
她伺候皇帝有十五年,但侍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就是这屈指可数,却总能开花结果。
皇长子、皇五子、三公主都是她生的。
这里她老蚌生珠,又有了生育。
朱贵妃顿了一下,见皇帝没有问什么,又道:“伺候大皇子的宫女银杏也有了身孕。还请皇上示下。”
皇子大了,旁边都会放四个宫女去教人事。
银杏就是其中之一。
按照规矩,这些宫女在伺候过皇子后,都会喝下避子汤。
朱贵妃道:“臣妾已经查过了。银杏之前在医女署当过差,所以自己悄悄地配了药,中和了避子汤的药效。哦,她在医女署有个要好的医女,一直违规给她提供药材。”
皇帝道:“按宫规处理吧。”
朱贵妃道:“好。”
也就是不仅不留下银杏的孩子,还要追求银杏和那个医女的责任了。
朱贵妃也觉得这样办最为妥当。
干脆利索收拾了这一个,那么下一个想要坏规矩的,动手之前就得掂量一下自己脑子的脖子抗不抗得住刀了。
只是这件事,牵扯到司容嫔。
银杏肚子里的是司容嫔头一个皇孙辈的。
而司容嫔又因为生养的孩子多,隐隐和朱贵妃有分庭抗礼的姿态。
所以朱贵妃就来问一下皇帝。
有皇帝的点头,朱贵妃办起事情来才能顺畅。
司容嫔就是想闹,也闹不起来。
皇帝安抚道:“辛苦爱妃了。”
朱贵妃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气。臣妾会更加勤勉,不负皇上所托。”
年轻时候,她也曾撒娇撒痴,想要更近一步。
即便她当不了皇后,也希望能捞个皇贵妃当当。
可皇帝态度倒是挺好的,但在这件事情上一直都没有松口。
现在朱贵妃岁数上来了,恩宠比起从前少了不少,反倒觉得,她能维持现状就已经很好了。
毕竟在这宫里头,真就没有人能永远的娇嫩如花。
两个人聊到这里,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
朱贵妃含笑,再行一礼:“臣妾先行告退。”
皇帝没有留。
于是,朱贵妃便退下了,带着人自去料理六宫琐事。
另一边,德顺太长公主的别院里,范苏黑甜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全然不知隔壁镇国大将军府里已经找她找疯了。
镇国大将军夫人麻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正堂里团团转。
就在府里头,一个大活的姑娘都能丢了!
堂堂将军府的守卫居然松弛成这个样子!
这事儿传扬出去,他们府里的人还要不要做人了?
其他姑娘的名节也会跟着都没的。
麻氏还指望自己的女儿能进宫选秀得中,然后拉扯一把家里,真丢不起这个人。
而且这还不光是她家里的事。
到了黄昏时分,人家成国公府就要派粉红色的小轿来接人了。
到时候,麻氏拿什么人去填那个花轿?
真丢了范苏,大不了对外说大姑娘得了急症,一病去了,办一场丧事,就能圆了过去。
但要是交不出人,成国公那边生气了,影响了她儿子们的前程,那该怎么好?
现在当务之急,是她必须得把大姑娘找到。
可下人们里里外外翻了一圈,真没有看见范苏的人在哪!
但下人们又不能去外头大张旗鼓找人。
麻氏都快愁死了。
深秋时节,她硬生生急出了一头子的汗。
可麻氏又不敢去惊动范询。
人家一门心思都在外头,山山水水,风华雪月,根本就懒得烦这些事儿。
要让范询知道了,他不仅帮不上忙,肯定会生气的。
到时候,让范询稀里糊涂地指挥一番,乱七八糟地嚷出去,岂不是害了自己的儿女们!
于是,事情就僵在了那。
这时,突然有下人来报:“夫人,大事不好了!”
麻氏一颗心砰砰砰跳着,抚着胸口:“快说到底怎么了?”
那下人跑得急了,连喘了几口气儿:“夫人,大事不好了。刚才——”
下人一句话半天说不清楚,快把麻氏急晕了。
她骂道:“什么东西?连个话都说不利索!再说不清楚,我打死你。”
下人总算把气儿喘匀了:“夫人,我们,我们那大姑爷──他喝花酒,人喝没了!”
麻氏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喊:“天爷啊!”
这一天遇到的,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