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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撒手

-----正文-----

从医院回来以后,日子继续在平静里诡异地往前走,上学上班吃饭睡觉,茶余饭后家长里短,好像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开某个话题。

许勇山和蒋晓梅不提,许文远和许知远也不敢接口,大家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好像假装了那个问题就真的不存在了。

其实许文远和许知远都是聪明人,那天两夫妻铁青着脸进病房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东窗事发了,蒋晓梅手里的面又坨又冰的,肯定是在病房外站了不少时间,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哪样都不会少。

两兄弟是做了准备迎接暴风雨的,结果医院里没提,回家也没找他们聊,这口气就一直吊着。

最后是许知远受不住了,直接去找了他爸妈——他是个急脾气,要这么一点一点磨死他们,不如给他个痛快的。

他特地挑了他哥去打工的时候,拉了他爸妈一块儿谈。

三人在书房坐定,许知远观察到他爸的屋子里比平时要乱,从桌子到沙发堆了很多关于同性恋的书和杂志。

许勇山一反常态没有张口就骂,但第一句开口的话就把许知远的眼眶逼红了,他说:“我去查了很多书,我也想了解了解你……同性恋为什么是这样的。”

蒋晓梅把书一本本翻给许知远看,上面用红笔圈圈画画很多东西,有的还加了密密麻麻的备注。

“我能理解你,你能不能试着理解一下我们?”

“你还年轻,我不想你,不想咱们一家以后,都被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我承认我是要面子,怕抬不起头,到哪儿都觉得不是人。”

“那你呢?你一辈子都得活在人家闲话里,变成别人的谈资,戴有色眼镜看你,这些后果你都想过么?”

许知远在今天这场谈话前已经准备了很多对策,他知道他妈脾气好,宠他必然舍不得为难他,至于他爸也不难对付,反正宗旨就是不管怎么打骂都倔强到底,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拉着他哥离家出走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他也不是没钱。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爸会是这样的态度——声音不响,每一个字却都在情在理,每一句话都让他没法反驳。

许知远只能选择沉默。

许勇山说:“我想了几天也没有好办法,刚好他爸有病要治,我给老赵找家好医院,文远肯定要跟过去照顾的,你俩就暂时分开一阵子,你冷静冷静让他也好好想想。”

许知远一震,猛地抬头:“暂时是多久?”

许勇山没正面回答,许知远就明白了。

“暂时”不过是成年人婉转的说法,话留三分余地。其实彼此心里都知道,人一旦分开变数就太多了,生活的际遇,会不会再遇上别人,这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

所以“暂时”分开就基本等于是判了死刑。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走,许知远用眼神在哀求,他爸无动于衷,少年人眼里的光终于一点一点灭了。

他咬紧牙关往他爸面前“噗通”一跪,膝盖在木地板上磕出巨响,蒋晓梅下意识要去扶,被许勇山拦住了:“让他跪!”

许知远惨白着脸:“爸妈,我知道我从小到大让你们操了不少心,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学生,乖儿子,我……我先给你们赔个不是。”

他“哐堂”磕了个响头,用力太猛了,抬起来的时候脑门多了块红印记。

然后他深吸口气,继续说:“但是这件事不行,绝对不行,死都不行,我不会让步的。”

“我也不敢保证我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你们说的,以后的事儿,那些闲言碎语我也不敢保证我肯定扛得住,但我就知道我现在要这么做,我只知道如果不留他,我这辈子都会后悔,我接下来每天的日子,可能都活得比死还难受。”

蒋晓梅捂着脸哭出声来:“知远啊,咱们真的不能改改吗?妈……妈给你介绍几个好看的小姑娘,你说你要什么样的,咱们先……接触接触不行吗?”

许知远把嘴唇咬出血来,又给他妈磕了个头:“不能。”

少年人的恋爱是飞蛾扑火不管不顾的,没有理智也没有道理可讲,心动就心动了,做就做了,这是他们的可贵之处。

成年以后,很多人的坚持会被这个社会,被生活的压力慢慢磨平,没有棱角越来越胆小,所以有时候成年人是没办法理解年轻人恋爱的,觉得太冲动,不务实。

许勇山问:“那我如果坚持不同意呢?”

许文远盯着他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我俩就只能先离开。”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家长最受不住这种挑战,又急又心痛像是被扼住了命脉。许勇山气得一拍桌子,茶杯盖震三震差点掉下去。

“混账!有本事你就一直跪着!”

他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摔门出去了。蒋晓梅劝说无效,只能摇着头跟出去。

许知远这一跪直接从下午到了晚上。

他爸没让他起来他就不起,明明膝盖都疼得像有一千根针在刺,腰板还是挺得笔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是软,是爱撒娇,是黏黏糊糊,可他性子硬,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蒋晓梅不忍心了,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疼出来的。她囫囵吞了饭想给儿子也弄一份,怕他饿着,捧着一碗面来来回回热了三次,在书房门口转悠半天,最后还是没进去。

许勇山拦着她:“不许去,就是惯的!饿他一顿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

许勇山说这话并不是赌气,他想的是,如果许知远连今天这关都过不去,那么以后在漫漫人生路上,他必然承受不住更困难的考验,也别谈什么感情了。

许文远今天在店里打工心不在焉的,连花姐都看出来了。

浴场最近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惦记上了,连着举报他三次,每回都鸡飞狗跳地被突击检查。虽然他这里头也确实没什么违法犯罪的东西,但有人也不想曝光自己的同志身份,所以每次突击就跳窗,一跳窗花姐就害怕,怕真闹出人命来。

后来他烦了,干脆把浴场一关,天天跑自己男人店里帮忙,和许文远一来二去就熟了。

“有心事?”他一边摘菜一边问。

许文远模模糊糊应了,差点把钱夹里的营业款往垃圾袋里装。

“嘿嘿!小哥别和钱过不去,看你魂不守舍的要不先回吧?”

虽然这个点店里基本没人了,但下班时间确实没到,许文远觉得早退不太妥当。他摇摇头,摸出手机看,下午发的两条消息许知远一直没回应,平时他几乎都是秒回的。

许文远眼皮突突直跳。

“和小‌‍‌‎‍美‌‌‍‎人‍‍‎吵架了?”花姐撑着脑袋八卦,“吵架嘛你就先认错,先认错了再说理,管他怎么闹腾不撒手就对了。”

许文远点点头,往袋子里装了两油饼。

他十一点到家的时候,发现许勇山和蒋晓梅居然还在客厅坐着。

看他回来,许勇山的表情是复杂的。看他的眼神慈爱少了,多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责备。

这是人之常情,许文远默默接下了,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心里有愧疚,许勇山把自己从小地方带出来,他却要让他们背上世俗舆论的枷锁,但他不后悔,就像花姐说的,不会撒手的。

蒋晓梅偷偷往二楼瞟了好几眼,许文远这才注意到二楼书房豁了条门缝,他走过去,看到许知远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月光下。

许文远脑袋“嗡”一下,撞开门就往里冲,许勇山没能拦住,反倒是被蒋晓梅拉了一把:“让他们先聊聊吧,老许,咱们也好好聊聊。”

屋里,许文远要拉他弟起来,许知远直摇头,龇牙咧嘴的。

许文远急了:“你起来!要跪我背着你跪!”

许知远不是不想起来,他是真起不来,疼得只能扶着他哥的胳膊打颤,身体冰凉又单薄。

“我爸妈……要送你爸去其他地方治病。”

他没直接说是许勇山要把你送走,但许文远是什么脑子,拐着弯儿的说法他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变相要送他走。

许文远搂紧他弟的腰,把他整个人揽进怀里罩住。

“那你呢?你怎么想?”

许知远趴在他哥胸口,贪婪地深吸了好几口气,闻到熟悉的味道这才感觉灵魂渐渐归位,心跳慢慢从天上落到实处。

“我不愿意,就只能这么跪着……哥……我腿麻了站不起,好疼啊。”

硬骨头许知远,他哥不在的时候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他哥一来,就哼哼唧唧什么都受不住了,软了身子凑过去撒娇,委屈喊疼要亲亲抱抱求安慰。

许文远当然都给,他弟的要求他从来没法拒绝。

他把许知远抱到身上侧坐着,一手扶着他腰,一手帮他轻轻揉着腿,从膝盖按摩到小腿,打着圈儿一路下去,爽得他弟埋在他颈侧直哼哼。

借着月光,许文远清楚地看到他弟额头上两个青红的磕印,有点破皮了。

他眼神一暗,心疼地贴上去吻:“傻。”

许知远哼哼:“我不傻。”

“你傻。”

“我不傻。”

热恋中的人把幼稚的拌嘴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许文远细碎的吻从额头落到鼻尖最后辗转到唇边不动了,他贴着许知远说:“你想清楚,留我了,以后我就永远赖着你了。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我都不会走的。”

许知远的眼神闪烁,在没开灯的房里像星光,他轻声问:“永远不走吗?”

“永远不走。”

许知远抬头看进他哥眼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走吗?”

许文远喉头酸涩滚动:“只要我活着,都不走。”

许知远想了想,搂住他哥的脖子一口咬在下巴上,喘着气儿用小尖牙去磨,慢慢啃,不疼,但是很挠人,把许文远心里那团火都慢慢勾起来了。

他仰着头,任凭他弟在他身上撒野打泼,手摸到他弟背后去,一下一下安慰着。一遍又一遍地说:“放心,我一直都在,只要你要我。”

许知远终于受不住了,呜咽着哭出声。

其实他太害怕了。

害怕许文远会扛不住他爹妈,害怕许文远会放弃他。

温热的眼泪从眼角溢出来,再被许文远一点一点都吞进肚子里。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觉得委屈都发泄了许知远才慢慢平静下来,趴在他哥的肩头轻轻喘气。他突然闻到了糖油饼的香味,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咕噜”声。

小脸都红了。

许文远笑出两个酒窝,低头去捏他弟的鼻子:“饿了?”

许知远老老实实:“饿了,没吃饭。”

“先吃个饼,我去给你弄碗面。”

许哥哥的面条,天下一绝。

许知远晃着腿儿,叽叽歪歪享受着他哥顶级的按摩服务,手里还捏着个糖油饼,啃得满嘴油。

许文远想到花姐那句歪打正着的话,其实很多事儿都是这样,只要不松手,其他的总有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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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虐吧!没骗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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