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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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肤之亲好像真能拉近人与人的关系。
上过一次床,靳成就觉得他和窦寇之间不一样了,虽然两人还是没挑明,他也不确定窦寇是什么个想法,但他冥冥中就是觉得自己能更进一步,再骄纵一点,亲密一点。
靳成开始每天变着法儿地撩窦寇,各种自拍,各种早安晚安,各种甜言蜜语,同学看他成天抱着个手机,没事儿就瞅屏幕,就八卦他是不是有意中人了,还是爱惨了必须倒贴的那种,笑他浪子回头总算有人收拾了。
靳成也不反驳,摸着闪瞎眼的耳钉大大方方回他们:“是啊是啊,在追呢,哥几个给我打打气。”
窦寇很喜欢这些耳钉,在床上的时候会眯着眼睛一个个来回摸,最后捏到他耳垂,再叼进嘴里。
靳成喜欢窦寇的事儿,他谁都没说,只有游乐乐知道。靳成也曾认真反思过为什么喜欢窦寇这件事,归咎下来大概就是他小时候太缺乏父爱,父亲身上没得到的关怀和温暖,都要从窦寇身上讨回来。
窦寇满足了他对老男人的所有幻想。
游乐乐一遍嘬炸鸡一边说:“我觉着你就是依赖,把他当爸爸,不是喜欢。”
靳成抓了块鸡皮往他嘴里塞:“你和你爸上床?”
游乐乐想了想,脸色不太好。
他给窦寇发的消息,其实那人一般都不太回复,偶尔很晚了会没头没脑问他一句吃饭没,靳成也不太在意,收到一条回应就能乐呵很久。
而且他知道窦寇不喜欢发消息,有事儿就直接打电话了,比如有两次他说不饿回头再吃,立马就有外卖送到宿舍,还捎带上他舍友的份,惹得几个吃人手短的直呼窦寇仗义。
靳成很得意,恨不得昭告全世界:怎么样够可以的吧?我对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他还把窦寇的微信备注换了,截图给他,上面大喇喇写着:二八少女。他发现窦寇的微信头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看起来是只小花狸,个子不大,张着小嘴儿,奶凶奶凶的那种。这么严肃的男人,拿小猫做头像,不能怪他瞎想。
靳成甩了条语音过去:别怪我,谁让你起这么个名字。
发完隔了一会儿没回应,靳成才后知后觉担心窦寇会不会生气,毕竟拿人家名字开玩笑挺不厚道,还幼稚,像老爱欺负心上人的小学生。
他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靳成抓头发,追悔莫及。正想着说点儿什么弥补一下,窦寇的语音回过来了,靳成摸半天没找着耳机,只能把音量调小,贴着耳朵听。
窦寇说:行,依你。
低沉带点沙哑的嗓音带着点儿宠溺的意思,顺着小孔爬进靳成耳朵,短短三个字差点把他魂都勾上了天。
靳成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心怦怦跳,有点丢人,但感觉不坏。
日子一晃很快到了靳成生日那天,他没课,一个人在便利店买了碗泡面,又问店员借了热水,坐在边桌上等面泡开。
靳成对生日所有的认知都是从媒体上来的,要吃长寿面,吃蛋糕许愿的时候蜡烛最好一口气吹灭,他不知道有人替自己过生日是什么感觉。
小时候大概有过,满月酒什么的,但那会儿不记事儿,等记事儿了,他爸也不在了。他妈出国的得早,每年生日就给他打钱,说是也不知道买什么,让他别委屈自己,但那些对他来说无所谓,他不差钱,也就没什么盼头,同龄小孩对生日的渴望他也没法感同身受。
他也曾经参加过别人的生日趴,没什么感觉,他老觉得生日不需要很多人一起闹,因为这是件很私密的事,私密到至今都没出现这样一个能陪他一起过的人。
外面突然下雨了,雨点很快模糊了便利店的落地玻璃,雨水汇成小溪从玻璃上往下滑。
靳成发了一会儿呆,想抽烟,又想起来店里不能抽,只能摸着口袋放回去。
昨晚上他妈给他打了一大笔钱过来,他收到网银的转账通知,却一直假装没看到。余女士和儿子隔着大洋彼岸数十载,错过了靳成最需要陪伴的时候,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她不知道怎么和儿子交流,就只剩打钱一个办法。
靳成一边揭泡面盖子一边对自己说,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街上的雨好像越下越大,对面停下一辆熟悉的路虎,有个男人打着伞慢慢从对街穿过开,推开便利店的门,把伞放在门口的架子上。
他左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右半边拎着一小盒包装精美的蛋糕。他走进来把盒子递给靳成,对他说:“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靳成像是吓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低头深呼吸,动动喉咙迅速压下眼眶里的热,再抬起来的时候又恢复到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了。
“大叔你是蓝胖子吗?”
窦寇问:“蓝胖子是什么?”
靳成摇摇头没说什么,自顾自坐在便利店桌边盯着蛋糕看。
窦寇在他边上小声解释:“我去你学校了,他们说你走了我就来碰碰运气。”
靳成笑问:“为什么不打我电话?”
窦寇顿了一下说:“你关机了。”
靳成这才想起来每年生日,他都会把手机关一天,恨不能假装从全世界消失的样子。
他怕窦寇问,就对着蛋糕抬抬下巴转移话题:“可以吃吗?”
“可以。”
窦寇拿出蛋糕配套的小蜡烛,又掏出打火机点上,靳成就在边上看着。他太喜欢看窦寇干活了,举手投足赏心悦目,每个动作都踏实稳当。
靳成说:“得了,二八少女,现在我们年轻人都不流行许愿。”
窦寇认真地把蛋糕推到他面前:“愿望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
靳成想说,其实他十岁以后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了,但对上窦寇深沉的目光,他只能笑笑,没反驳他,不想坏了氛围。
靳成凑到火光边上,透过跳动的火苗,看到窦寇掏出手机在给他拍照。
靳成乐了:“窦少女,你是不是拍完要发朋友圈啊。”
窦寇想了想说:“可以。”
靳成就无语了,他假装许愿——原本是要假装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闭眼的瞬间,希望窦寇平安顺遂的念头突然就冒出来了,搁以前他是看不上这种愿望的,觉得俗气,但现在他好像突然能抓到这四个字的深意了。
他对着窦寇吹一口气,蜡烛灭了。
窦寇摸摸他头,眼里涌出淡淡的温柔:“生日快乐,小朋友。”
靳成一把打开他手,不自然地撇嘴:“男人不能摸头。”
那天靳成又在便利店拿了瓶小酒,窦寇要开车没法喝,他就一个人干完了,还吃了一整个蛋糕,有点腻,但无比满足,最后瘫在椅子上捂肚子,窦寇捏捏他鼻子,叫他猪,小金猪,靳成就很配合地“哼哼”两声。
远处,便利店的收银员小姐姐一直在偷偷看他们,捂着嘴窃窃私语笑。
靳成觉得,此刻的一切,恰如其分,水到渠成,又美好得让人害怕。
窦寇把他送回去半路,靳成酒劲儿发作了,别看他老泡夜店,酒量一点不行,每次都只敢偷偷用果汁兑着喝,还不敢喝多,一喝就上脸再喝两口准上头。不过一般他警惕性都挺高,不会让自己随随便便喝醉,今天有点放纵了。在窦寇身边,闻着他身上干净的洗衣粉味道,靳成忽然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一颗心像泡温水里似的,舒坦。快睡过去的时候,他迷迷糊糊扯着窦寇衣角问他:“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一直不下手?”
隔了很久,直到身边传来浅浅的鼾声,窦寇才答了一句:“不敢。”
因为太好了,不是不想,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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