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丽晶酒店的韩晋发现秦森寄存了一个皮革箱，服务生说指名是留给他的，打开一看，韩晋眼神就黯淡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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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丽晶酒店的韩晋发现秦森寄存了一个皮革箱，服务生说指名是留给他的，打开一看，韩晋眼神就黯淡下来了。那里装的大概是秦森的所有家产，有银行存折，还有一些值钱的饰品之类，秦森将所有能够留的东西都留给了韩晋。

但韩晋没有据为己有，而是兑成钱，将墓两边的山买了下来。他不想死后的秦森再受到不必要的打扰。

时光荏苒。35年后。

一老一少来到鸡鸣村，上了山，过了木桥，走过八门，来到了曾经的盗洞前。

“师父，就是这里吗？”十五六岁的少年率先说话。

老年人正是韩晋，样子变了许多，面上皱纹如刀刻划出来的深，神情疲惫颓唐。听到少年的话，他点了点头，目光不离那个当初被他用湿土和着沙石封起来的盗洞，心中一片怅然。他终是又回来这里了。

“来，从这里挖开它。”

少年人迟疑了一下便拿着铁铲开始挖，封起来的地方看着坚实，其实很脆，敲了几下便裂了缝，再使劲敲打几下整个盗洞便出来了。

“好了。”

韩晋出言制止少年的动作，望进黑暗幽深的洞里头，目光平静。

突然少年人跪了下，声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

“师父……”

韩晋低头看着面前神情悲伤的少年，一阵恍然，三十五年来的时光如画卷般快速地展开在他眼前，又迅速地卷起。他叹了口气，三十五年时局变迁许多，他早就不是风水先生了，他现在是个农民，在人心惶惶的政治活动中捡了这么个孤儿回来，收作徒弟，将毕生所学尽教予他。如今他大限将至，是时候该回来讨债了。

想他韩晋一生历经两次政权交替，亲身感受过数次战争，如今又是偏激的时代，他早看淡一切，所以尽管心怜这个徒弟，他也不会因为这样而改变自己的做法。

“不用哭，我是大限将至，在哪处都是死的。”韩晋如此说，虽然他不认为一个年轻的生命能够淡然面对。

“师父。”少年咚咚地猛叩了几个响头。他是个少言的人，多数时候更倾向于用行动表达感情，这一点跟韩晋颇为相似。

“足够了。”

说完这话，韩晋便转身进了墓。

而少年人还跪着，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师父淡定地走入墓穴迎接死亡。不知何时天上落下了雨点，少年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才哆嗦着又将盗洞封起来。

对他来说，封了这个洞，就像亲手扼杀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师父的活命机会一样恐怖，但这都是韩晋要求的，他也得遵照着做了。

韩晋好不容易摸到了耳室，他知道成堆的殉藏品里有秦森的尸体靠坐在那边。漆黑的墓里韩晋眯着眼努力辨认，也只有走到跟前才依稀可以发现秦森的尸体并没有变成白骨，而是像脱水般皮肤紧贴在骨头上。这说明了此墓果然是宝穴，才能将尸体保存得如此好，但即便保存得多好也不复当年的光彩。

韩晋老了，走这么远的路早就累得难受，挨着秦森的尸体靠在墙边，他的这身老骨头才似好受了些。

“秦森，我是你师兄，你可认得？”韩晋淡漠的脸上忽然有了一抹苦笑，不说秦森早就不在了，即使是在也怕当真的认不出这个满面风霜的自己的。

韩晋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闭起眼。

“秦森，你作的孽，为什么我跟着遭殃？”过了好久，仿佛已经睡过去的韩晋又自言自语起来。

墓穴的空气很有限，韩晋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忽然睁开了眼，说：“秦森，我快要死了，我来陪你了。”

“师兄……”细微的声音幽幽响起。

韩晋笑了，他竟然产生了幻觉。

“师兄……”

“秦森，你就作孽吧，我作鬼也不放过你。”韩晋笑着说。幻觉又如何？感觉就像秦森来送他最后一程一样，倒是不错。

“师兄，你为何要回来？”

“这不是你害的？害我断子绝孙，害我活在愧疚当中，害我念你半生。”韩晋不笑了，恨恨地说，但很快又平静下来，闭着眼大口吸气。这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了，说句话都能让韩晋觉得肺部缺氧。

“师兄……”

韩晋不说话。

“师兄……”

韩晋还是不说话。

“师兄……”叹息的声音。

韩晋咧嘴无声地笑，心中有了从未有过的甘畅。

“师兄，我一直在赌，如今终于可以瞑目了。”

“那好，一起死吧。”

过了一会，韩晋又突然说话了。

“秦森。”

“师兄，我在。”

“你下辈子不许再作孽了。”

秦森笑了，声音桀桀可怖：“没有师兄，我便造不了孽。”

韩晋也跟着笑了，像大喘气似的，手不自觉地摸上手腕处戴了半生的命绳。

不知何时，命绳断裂，只是再无人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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