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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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挺诚实的。”瞿应北挑了挑眉,一张阴沉沉的脸有些点笑模样。他在我背后垫了几个枕头,端来水杯给我喂了点水,然后坐在床边盯着我:“那就跟我说说吧,睡这么久梦到什么了?”
我:“?”
合着他不是向我确认我记不记得,而是想听故事?我还懵着,苏醒前所见到的一切那么真实……或许也不太真实。这种真真假假的感觉让我直泛恶心,瞿应北让我将,我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你撞到了头,昏了一个月了。”瞿应北见我不吱声,也不急,伸手摸了摸我的后脑。“医生说让我多跟你说说话,说不定有用。现在看来他也没坑我,果然是醒了。”
我看向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反问道:“你跟我说什么了?”
“想套话?省省吧小崽子,你哥比你多吃了三年饭呢。”瞿应北笑了声,俯身贴过来,和我挨得很近,我看见了他眼里的血丝和下巴上的胡茬。他现在和梦里的温柔和之前的意气风发都不一样,更深沉也更犀利。“是梦到我了吧?从前天开始就老是念叨我名字。”
前天。如果“梦”里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是一样的,那就是从我开始“做梦”起瞿应北听到我喊他,这么也说得通。我抿抿嘴,垂下眼,想不出怎么糊弄这个人精,索性转移话题:“我饿了。”
瞿应北轻哼,起身出去给我找吃的。他走后我趁机环顾四周,这是间单人病房,病床旁的桌子上放着水果和花,往右是卫生间和病房门,床对面墙上挂着液晶电视,左边桌子上有医疗器械,旁边放着个小折叠床,再往左就是落地门和阳台。
那张床又窄又短,瞿应北这么大一个肯定睡不开。我看了又看,窗帘半拉着只能看见外头亮堂的天和与阳台窗户齐平的一排树。而不管是外面的树还是屋里的摆设,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没有丝毫模糊感。我又在床上桌上摸了几下,触感真切。
这是真的,那么我真的是做了一场梦吗?从我决心要杀掉关舆开始,我的死亡、死后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场离奇玄幻的梦吗?
我正出神,瞿应北倒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他见我发呆也不说什么,倒出里面的粥舀了一勺,吹吹再用嘴试试温度,然后递到我面前。我伸手要去接,瞿应北手一抬避开了,眼神示意我赶紧喝。
“没毒!”我还不动,瞿应北把勺子怼我嘴边,“快喝,这么多天也没法吃东西光打营养针了,你看看你还有个人样儿吗。”
我只好张开嘴,小米粥熬得粘稠,米粒软糯,喝进去像一股暖流从喉咙一路滋润下去。瞿应北喂得慢,几勺下去胃里的空虚感很快被压下。他见好就收不让我吃太多,收了碗还给我擦嘴,把我擦出一身白毛汗。
“困不困?”他问。我刚醒确实没什么精神,吃得半饱更像睡觉。我点点头,瞿应北给我撤了枕头盖好被子,屁股不挪就在那坐着看着我。我和他对视一会儿,干巴巴开口道:“你不去歇歇?”
“还行,良心没睡跑,还知道让你哥歇歇。”瞿应北说话老带刺,我本来习惯了的,在梦里被他哄了那么一天多胆子和脾气见长,现在听又觉得不得劲了。我不想再理他,干脆利落闭上眼。两道视线丝线一般缠在我身上,我却很快就睡了过去,心里十分踏实。
再醒来外头天色昏暗,夕阳的光把天际染得橙红。我全身骨头发酸发软,动了动胳膊,才发现我正被人抱着。
瞿应北不知道什么时候钻我被窝里来睡,侧躺在我身边,一条胳膊以很别扭的姿势搭在我腰间,像是想抱实了又怕压到我一样。我一动他立马睁了眼,眼神恢复清明不过几秒,好似根本没睡着。我斜睨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咽了咽口水:“你……你干嘛睡这?”
“不然你让我睡哪?”瞿应北撑起身子靠着床头坐,低头拨弄我前面没被剃掉的头发。“睡饱了吧?快说梦见什么了。”
……行吧,躲不过这关。我咳嗽一声本想清清嗓子,结果瞿应北立马递过来一杯温度正好的水。我喝了半杯,斟酌着字句把“死后”的事给他说了一遍。
当然我没说他要追我还像我表白的事,只是说了是他先发现我死在家里,瞿向山和郑初蔓后来来我家翻找所谓的遗产,然后我突然现身和他们吵了一架,然后就醒了。真假掺半,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骗他。毕竟要是说“哎呀我梦到你给我表白了哦”他一定立马把我敲死。
没想到瞿应北一口否定:“撒谎。”我心里一突,面上淡然问道:“哪撒谎了我?”
“光我只在开头出现这一点就撒谎了。”瞿应北捏住我的下巴不让我低头,“我为什么第一个赶到你家?关舆后来去了哪里?你为什么在梦里一直喊我的名字?”
我只好避重就轻地提及了一下在梦里瞿应北提到我犯病的事,说我把他和关舆认混了给他打了电话。可瞿应北逮住最后一条不放,一直逼问。我被他烦得头疼,软绵绵拍开他的手后放弃挣扎:“因为你后来一直跟我呆在一起。”
“这就对了。”瞿应北短促一笑,突然伸手把我揽到怀里,一只手在我后脑到后颈处抚摸几下。我耳朵贴在他胸前,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自己无力的心跳逐渐快了起来。
“那你还记不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瞿应北又问。我仔细回想一下,好像也是我见到了关舆,然后——
“他把你从台阶上推下去了,你后脑勺磕到台阶上又磕到地上,关舆跑了,还是别人给你打了120,不然你小崽子就交代在那了。”说道关舆瞿应北语气明显冷下来,不过很快恢复正常,手掌游移到我脸上恶狠狠捏了一下,捏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他毫无办坏事的自觉,捏一下又揉揉,做了个深呼吸。“我就离开那么一下午,你就进了医院。你说关舆哪里好?你……算了,反正他现在在局子里蹲着。”
我理了一下时间,把发生的事串联起来。我确实是立春那天和关舆在一起,一个月前知道了真相之后我的病就有卷土重来的迹象,从那开始我分不清关舆和突然又回来的瞿应北。其实这一年里瞿应北和我交集比之前更少,关舆对我也不像刚同居时那么热络,裂隙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大,我却陷在自己幻想的甜蜜里不自知。关舆所作所为的暴露只是个导火线,他从那以后就极少回家了,立春那天我主动联系他,想和他谈一谈。为什么没谈拢我现在还想不起来,脑子隐隐发痛,很意外关舆这样平时看起来随和温柔的人竟然直接动了手。
之后大概就是我进了医院,瞿应北赶到,在见我昏迷不醒之后听了医生的建议和我说话。我在三天前也就是开始做梦以为自己死了的时候开始有了自主意识,逐渐苏醒并和梦里一致地喊出了瞿应北的名字。
来龙去脉清晰起来,我刚刚从那场幻梦里脱身,心里头疑云散开,只留下空荡荡的壳子。不过我还好奇瞿应北到底跟我说了什么以至于我做了那么一个无厘头的梦,我看向他,问了之前那个问题:“你跟我说什么了?”
“又转移话题?”瞿应北嘴真严实,他也是转移话题一把好手,直截了当逼问道:“现在对关舆死心没?”
我无法对现在的瞿应北完全敞开心扉,但放下关舆这件事说给他也无所谓。我说死心了,瞿应北又是一哼,这声总让我听出那么些得意洋洋的味道。
“那……”瞿应北低下头在我耳边道,“哥也勉为其难跟你说说,你睡着的这一个月里,我把你上个月黏我时干的那些事说了好几遍。”
“?”我悚然扭头,脸颊擦过瞿应北的嘴,鼻子和他的撞在一起。我吃痛地后退一些,捂着鼻子道:“我干什么了?!”
“你干什么了?”瞿应北咧嘴,一把拽下我的手把我拉进偏头亲上来。他的唇舌火热,顷刻间就攥住了我的呼吸。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气,瞿应北稍稍退开让我喘了两下,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他吻住,口腔被来来回回扫荡多遍,过来很久他才放开我,喘息微重,眼里藏着笑意。
我还在大口呼吸,就听见他说了一句:“就干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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