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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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大巴车穿过长长的隧道，笨拙的车身偶尔在过减速带时晃了晃，隧道两侧的灯亮得刺眼，在林靖飞显着几分迷惘的眼睛里投下一块块飞速移动的光斑。

他侧着脸盯着窗外发呆，头脑里一会儿是林父那晚对他似是胁迫似是劝说的话，一会儿是度过危险期但已经不复从前的老人，虽然度过危险期......但状态已经大不如前了，意识也是时清醒时混乱，不大叫得出谁是谁。

这样的状态，就算林父真的把他们的事情捅到老太太面前，她甚至可能会迷瞪瞪地反问“靖飞瑾瑜是谁？”她现在谁都不认识，却还是好几次拉着其他人的手絮絮叨叨地让他们‘快喊小飞吃饭了。’

心底随着回校前最后一次探病的场景再度涌起一阵一阵的苦涩。他匆匆掐断那段记忆，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可他从来不是讨喜的乖巧的那个，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他这种人，睚眦必报，记恨不记好，这么多年也渐渐跟那头疏离了，直到出了情况。想来真是讽刺，得等到这种生死时刻才能博来他一点时间去看顾。

他好像兀自陷入某种困惑里逃脱不出来，也没有人能把他劝导出来，

他们一直待到老人病情稳定下来，那时已是回校时间，别说之前的早点回校，现在不耽误正常开学都是万幸，只是这会儿已经抢不到高铁票，只能买得到回校的大巴车票。

林父在那晚之后似乎就刻意错开时间避开他们，反正在病房看不到他，回家也碰不上他，就这么在回校前那段时间里再也没见过面。

林靖飞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的时候，隐约一种再不回来的预感。他头脑里的画面闪的很快，他想起暑假那一天林瑾瑜走进门，还是安安分分的样子。那时候看起来还纯良无辜，哪知道其实是心里头那么多弯弯绕绕，这么偏激执拗一个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认定了就拗不回来，要是没要他牵着引着，走了弯路怎么办？虽然他们谁都不能保证现在走的就不是弯路，也不知道林瑾瑜这种感情会维系多久，但总归在一天，他都得护住他。

算了，既然再也回不去，既然早就作了决定，而今不过是要照着最坏的设想活。想想跟以前估计也没什么差别，都是再度回到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时候，不过是换了另一个人。

只是从现在开始，他要开始琢磨他的、他们的未来了。是时候想想两年后毕业了要做什么？要去另一个城市还是待在学校在的城市......有很多问题都需要开始考虑了，他跟林瑾瑜不一样，他对自己的规划从来都是清楚明晰，他自己是能拖则拖。

学费他们从去年开始就是自己交，租屋的租费有点伤脑筋，但也不是完全应付不来。

前两天查了上学期考的四级居然都过了。所以像他英语这样惨不忍睹的人都能过四级，是不是还是多少能说明生活其实也没那么因循守旧？

似乎乐观点，大多数困境还是能柳暗花明走出条路来的。不知道以后会通向哪里，但应该也不会太糟。

林瑾瑜不知道他已经想到这么远，还以为他只是在担心老太太。他捏了捏他的手指，在他目光探过来的时候反而一声不吭了。

他好像只擅长在形形‌‎‌‍色‎‍‍‌‎色‍‌‍‎‎的陌生人间周旋，更亲近的人反而有些话总是不能在最好的时机说出口。

这学期的课表反而没上学期那么满，或许是该修的学分大多在上学期修了，这学期反倒可以歇口气。但林瑾瑜还是课很多，双学位不像辅修那么简单，专业课的要求还是挺高的，别的不说，光毕业论文就明摆着要多人一篇。

生活似乎自此又回到最平常的样子，他们白天各自忙碌，晚上又在租屋交汇。这方原本只打算短租的空间在不知不觉间有了越来越多的生活痕迹。

林瑾瑜在某个难得没课的夜里，窝在房间里的床上，头还靠在林靖飞腿上，心满意足得很，他黑亮的眸子里映着另一张脸，他说：“哥，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嗯？哪里？”林靖飞闻言眉头一皱又很快展开，终于舍得低头看他一眼。

“挺多方面吧.....”林瑾瑜慢腾腾起身跟他面对面坐着，他大概想了想，又开了口：“比如你以前也不可能会想着找人组队参加大创项目？”

这件事确实林靖飞提都没提过，但要是放眼全校不好说，放眼全系林瑾瑜还是能担保没什么消息能躲过他眼睛的。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帮教授整理办公桌的时候看到项目名单还挺吃惊的。

接着吃惊的是什么心情来着......大概还是多少有点失落林靖飞报项目的时候没想过问问他吧。

“只是为了将来履历好看一点而已。”林靖飞说得漫不经心、

“那你......”他的手不知何时覆在林靖飞手上，他自己好像也没有察觉，只是开口的时候猛然加重的力气泄露出那么点紧张的意味。

“不是不想问你，只是你太忙了，那么多课，也拿了奖学金，怎么说都不会需要这点东西给你添履历......但是，”他顿了一下，没忽略方才压在他手背的力道，他很认真地望进林瑾瑜的眼睛，“但是你要是想要，我可以随时在名单里添上你的名字。”

不知为何，随着林靖飞这句话，林瑾瑜心里头同样狠狠地松了口气。他自己都察觉到他过分强烈的、别扭的占有欲，别说林靖飞，任谁脾气再好都会心里不舒服，他甚至做好了承受林靖飞怒气的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林靖飞的回复会是这样的，好像包容了自己所有糟糕，好像可以满足自己所有过分的、偏激的想法。

他控制不住自己高高扬起来的嘴角。

林靖飞在某些方面迟钝得很，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让这小子心花怒放，本来面对面坐着的人冷不防就靠过来往他身上倒，碰瓷都不带这样的，直到唇上一热，他的反射弧才难得工作起来——这哪是碰瓷，是非礼。

林父那晚的话不合时宜地在这时候出现在他耳边，但林靖飞只是抽动了下手指，无动于衷地把回忆压进记忆最底部，巴不得上把锁让它再也跑不出来。只是他这么一走神，林瑾瑜立即变本加厉加强了攻势，压得他不得不撑着背后的床垫才堪堪不会往后倒。

林瑾瑜爱看他被吻得喘不过气，一双倔强的眼里蓄满湿润的水雾，甚至下撇的眼尾被憋得染出一抹不大明显的绯红，只有这个时候的林靖飞跟平时不一样，他也更清晰地意识到这样的林靖飞只有他能看得到。

这是个清朗的春夜，冬天已然走远，树枝抽芽的细微声响被偶尔响起的鸟鸣声掩盖，熄了灯的房间里反而是春意盎然，逐渐加重的呼吸声，刻意压抑的闷哼声，分不清是谁的呓语声抑或是温柔缱绻的情话，但这个夜晚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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