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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姜师兄,这边请。”

年轻的纯阳道子颌首示意,便跟着执事去往大殿。今日是纯阳三年前放下山入世的弟子回山门的日子,循例是要去大殿向长辈行大礼,并且长辈会过问一些入世所得。不知今日是谁来询问,姜惟这样想,便低声朝前面引路的执事弟子道:“敢问师兄,今日是哪位主持事务?”

“是魏真人。”那执事弟子也低声答了,引着他进了殿,便打了个躬退走。殿内已有约十数个年轻道士,分作两列恭敬站着,殿内落针可闻。

原因无他,能让这些久未相见的年轻弟子不敢交头接耳的,正是这位魏真人。殿内焚了降真香,袅袅烟气间,姜惟偷偷抬了眼去瞧:正中高位上端坐了个穿一身朔雪道袍的青年道士,逆了光看不清容貌神情,只品那挺直的肩背腰线,便知此人合该是个端肃的性子。魏真人魏远洵,乃是纯阳三代弟子辈中佼佼者,师承紫虚子门下,自入世归山以来便在山门中主管戒律一事,冰雪性子,不近人情不苟言笑,低辈的年轻弟子多数对他有些畏惧,见了他也只得端整仪范,远远行了礼便及时退走。关于魏真人的事迹,这些小弟子们倒是都知晓一二,说他以十三之龄同师兄一起下山入世,入了浩气盟,于江湖之上搅动风雨,多次于藏剑山庄名剑大会上展露身手,曾得庄主赠剑。十七那一年与师兄同去洛道一探天一教阴谋,他的师兄不幸折于李渡城,余他一人带了一名幸存孩童返回山门,此后辞去浩气盟内职位,不再理会世事,只在山门之中掌管戒律,偶尔为低辈弟子讲学,如今也有十数年了。

那名幸存孩童便是姜惟了。他自李渡城大乱中侥幸为魏远洵师兄弟所救,然而父母亲族皆死于乱中,他被魏远洵带上了山,称是他师兄的弟子,算是不曾断了他那一脉传承。姜惟是魏远洵教养着长大的,对着这名为师叔实为师父的魏真人远没有其他弟子那份惧意,于是他发现魏远洵将目光投向他来,也不去低头,反而露出了个笑容,张了口默默唤了声师叔。

魏远洵看着他,放柔了些许神情,注目了几息便转头向一边的执事弟子示意敲罄。悠悠罄声中,一众道士朝礼过祖师,而后便一一由高辈弟子唤名上前接受魏远洵的询问。姜惟来得晚,站在靠后些的位置,如此也方便了他眯眼更加肆无忌惮的去瞧他的师叔:这一日天气晴好,冰雪滤过的光从他背后射来,将殿里衣摆掀起的些微尘土也照得分明,只是依旧照不清那高位上的道士面容。应该无甚变化罢,姜惟这样想着,自家师叔修为深厚,听闻掌门上真也曾称赞他乃是门内弟子中极少心性纯正坚韧,堪得破看得开的苗子,若是无些差错,便是飞升有望。这般修为,区区三四年光阴,于他不过弹指罢了。那肯定也没长高吧?姜惟又一转念,险些在后面笑出了声,赶紧绷紧了面皮揉了揉鼻子稍作掩饰。魏真人虽是修为高深,心性极佳,可偏偏外貌上差人一着:生得一张昳丽容貌,加之身量可称娇小,他年幼时候甚至同辈师兄根本不肯唤他师弟,倒是师妹叫得顺口无比。如今一晃许多年,他又是个冰雪漠然的性子,也再没人这么叫他了。而姜惟下山入世这几年,正是年轻男孩子拔个的年纪,下山那年他虚岁十五,勉强与魏远洵一般高,如今晃眼三年过去,他自觉怕是比魏远洵高了半尺有余。思及此,他又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听见那高辈弟子唤道:“下一个,姜惟。”

于是他出列上前,朝着魏远洵规规矩矩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才起身恭敬立着。离得近了,他终是看清了自家师叔的脸:果然还是那副样子,冰雪气质偏生凤目红唇,被朔雪冠上的飘带衬得更添几分柔气。魏远洵正视着他目光,开口道:“且说一下罢,下山去往何处,所行何事,有何感悟?”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三年未见,却是一句体贴慰问也无。姜惟腹诽两句,开口道:“回师叔话,弟子下山以来先行去往太原参与抗击狼牙,而后转入浩气盟,在扬州附近驻守一年。”姜惟捡了些事务说了,魏远洵下首几位高辈长老都面露赞赏之色,其中一人问道:“可在武学上有何进益?”

“弟子不才,下山便去参加过藏剑山庄名剑大会,所获颇丰。只是不如师叔当年,能被庄主赠剑。”

“姜师侄不必如此说,我等在山门之中也听闻你在名剑大会上表现出色得很,又这般一表人才,想来当年在扬州有许多少女为你助威罢?是也不是?”开问那人是魏远洵的同辈师弟,也算是看着姜惟长大的,平日最是不羁,先前听姜惟讲的高兴,此刻便挤眉弄眼朝他笑,愉挪这般问题。

姜惟还没来得及作答,魏远洵便打断了他:“好了,有甚好问?你且继续说,在扬州附近驻守以外可还有别的事迹。”

“弟子今年调往洛道驻守了。”说了这句,姜惟抬头看了魏远洵一眼,那人半阖了眸子,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讲下去。“驻守红莲岗半年有余,返还山门前,听闻附近村民说李渡城边封锁松动,朝廷派遣的兵力不足,便一人独赴李渡城...”他还没说完,先前那长老便哎哟一声,魏远洵转过脸去看他,他讪讪闭嘴,丝毫不敢再去触这个冷面师兄的霉头,只得朝了姜惟使眼色。李渡城于魏远洵,是一段痛不可触的回忆。他是记得的,下山前的魏远洵虽说老成些,却从不是那副冰冷冷的模样,那张漂亮脸上以前也是带笑的,笑起来宛如春风融冰。只是后来...后来在李渡城里,和他最亲的师兄为了救他,身陷尸人群中,中了尸毒,于他面前丧失理智化为活尸。待得他返还山门,只带回一枚剑穗,自后再不复当年那样了,活成一副冰冷样子。他只怕姜惟骤然提起,自己这位师兄猝不及防又忆起往事,伤心起来。可姜惟却不管他,继续往下说去。

“弟子独赴李渡城,发现果然有零星尸人破开封锁,在附近徘徊,于是出剑斩杀共计六十七头尸人焚尽。”

魏远洵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李渡城三字再入耳,他只觉恍惚。十三年了,师尊和掌门上真虽叹息他师兄的惨死,却也告诉他,这便是入世历练所要受的命数。入世历练宛如大浪淘沙,能展露锋芒精进修行明正心性回得山门的,才是纯阳宫需要的新生弟子,他的师兄回不来,自然除了添了个牌位,挣得些叹息,便什么都没了。他以前是不肯的,便强行要那在李渡城带回来的幸存孩子拜在他师兄门下,自己亲自教习,这般才觉得还是有人记得他师兄的,而不是时日渐久,连名姓也无人提及。可是,他是不想姜惟再去李渡城的,提起李渡城,便是在他二人心上下刀。姜惟本是李渡城人士,当初他和师兄是在天一教的地牢里寻得这一个活口,那时他才四五岁,许是天一教嫌他太小,拿来做尸毒试验也无甚用处,便丢在地牢里由他自生自灭。他二人将姜惟救出后,仔细询问了,才知道他乃是城中大户,全家尽数被天一教抓走,那时候小小一个孩子,求着他们去救他的父母,他和师兄都无从拒绝,只好带着姜惟一路寻找还有无活口。却不料当时天一教遭受各大门派围剿,加之李渡城投放尸毒出现变异,早已撤离无几人驻守,偌大李渡城几乎是死城一座。姜惟的家人亲族,亦早淹没在尸毒池中,化作活尸根本再辨不清生前是谁人。他本以为自己将姜惟带回纯阳,他那时候尚且年幼,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早也忘记。魏远洵是从来不准当年知道姜惟来历的同门在姜惟面前说这些的,他甚至不想他记起来,他希望姜惟忘的干干净净,就当自己是纯阳上仙鹤送来的,不要去记得那些惨不忍闻的回忆,不要去背负那些仇恨,可姜惟偏偏识不得他的心意。

“滚出去。”他冷冰冰开了口,挟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气。魏远洵素日积威,此刻下首长老也不敢再开口。姜惟眼巴巴又去看他,见他似是要大怒,只得忙不迭行了个礼,乖乖从殿里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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