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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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李天虞在上飞机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眯一觉养养神，以便到了R国能有精力适应环境。

飞机上都是第一批搭乘前往R国奥运会城市崬都的专线航班的华国运动员，昨天好像听领队提了一嘴其他项目代表队——

射击、跳水......和什么来着？

算了，反正顶多也就搭乘同一架飞机，座位都按各自队伍划分了区块，到时候也是各顾着各自的赛事，想来也不会有再多的交集。

但现实多少跟预想有些偏差。

就在他以为所有人都差不多落了座，飞机也快起飞，正要调椅子睡个觉的时候，旁侧落下一片阴影。

伴随着光线，他身侧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兄弟，麻烦借我过一下。”

李天虞疑惑地抬头，正撞上一双透亮的眼睛。

那是个垂着半长头发，身量高挑的男生，即使把自己裹在长裤长袖的队服里也仍掩盖不住他隐约透出来的线条结实的上身轮廓，不过在这个满载着运动员的机舱里倒也不至于显得过分突出。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里面有人。”李天虞回过神来，尴尬地挠了挠头，一边面带歉意地笑笑一边起身让出过道。

站起来才发现这个人不仅身材不错，而且还要比他再高一点——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在他面前都没法去平视他的眼睛。

合着他们队人数凑不成双，愣是安排了另一个项目的运动员过来啊。

李天虞腹诽着，旁边这位一坐下就开口找他搭话：“哥们儿，你是羽毛球队的？”

“啊对，李天虞。你呢？”他瞥了一眼放在头顶行李隔层的球拍包露在外面的背带，估计对方也是看到它猜到的，便也没作隐瞒。

这人咧嘴一笑，显得整个就一青春洋溢人畜无害的大男生，“我叫张青淮，青松的青，淮河的淮。”

李天虞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都忽略了对方没有告知来自哪个队这件事。

张青淮这么一笑才展露出些少年意气，看起来似乎也就十八九刚成年的年龄。

他哪知道对方这会儿也在偷偷点评他。

张青淮暗忖：打羽毛球的，难怪腿这么长个子这么高，看着就挺灵活轻巧的。

事实上，早他在看到这个座位时，就很难不被旁边一簇卷毛吸引目光。

他试图朝对方搭话，一边仍悄摸着打量人家，发觉自己还是很难抑制住想揉揉那团卷毛的冲动。

他起了坏心眼，想骗小卷毛多说几句话，于是他故意问：“天鱼？鲤鱼的鱼吗？”

“不是，是那个——”李天虞也不是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无甚所谓地摆摆手，但又一时间想不出个词来组，只能边说着边指画着：“虎字头和吴那个虞。笔画贼多那个。”

张青淮领悟了般地点点头，“啊，原来如此，好听。”

就这么自报家门后似乎也没什么话说，李天虞默默记下他的名字，打算等下了飞机再搜搜这人了解一下他哪个项目。

“挺困的，我眯一会儿。”

“好的。”张青淮应了声。

李天虞在阖上眼皮之前，看到他戴上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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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这一觉注定是安稳不了。

在李天虞还半梦半醒意识模糊时，整个空间倏地一颠簸，机舱内随之一片兵荒马乱。

没人能从这阵晃动里幸免于难，正巧在喝水的甚至给自己泼了身湿。原本还算安静的环境一下子躁动起来，抱怨声调侃声皆有，而机内广播里空姐的声音也混在其中，大概能听到“气流”、“颠簸”这样的解释和一系列安全提醒。

李天虞虽然系了安全带，但也未能从这阵颠簸里脱身，反倒是睡得好好地冷不防来这么一下差点把他震得灵魂出窍。

虽然安全带确实缓冲了一下，但他还是不受控地一头撞在‘椅背’上。

——他自己以为的‘椅背’。

张青淮同样一头磕在旁边窗玻璃上，还没等起身又被旁边的李天虞一头砸在胸口，双重冲击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地上演一幕“出师未捷身先死”。

飞来横祸挨了两次撞，要搁平时他估计就炸了，但这会儿他心思不纯，只顾垂眼看着蹭着自己脖子的那团卷发，确实毛茸茸的，凑这么近看才发觉这位好像还是天然卷。

“对不住对不住——”这一撞让李天虞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撞上的压根不是什么‘椅背’，吓得连缓个神都顾不上，他匆匆抽身坐回自己位置，已经不知道该要如何面对旁边这位姑且还算陌生人。

李天虞内疚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瞥见张青淮脸上没有表情，感觉像生气了，但他也无从判断他痛不痛，更不好上手给人揉，只能眼巴巴地问他：“你没事吧......？”

张青淮摇头，语气比之前要冷淡些：“没事。”

但他并没有生气，李天虞肯定猜不到他在懊恼自己没有趁机薅一把卷毛，甚至他话都说出口了自己才意识到没有控制好语气。

果然给人吓蔫巴了，这下头都没敢抬还真一副做错了事等着挨训的样子。

这绝对不是他本意，张青淮连忙找补道：“真没事，你不用放心上，又不是故意的。”

这出插曲至此也算过去，只是仍给这对尚未熟悉的陌生人留下更多尴尬。

李天虞忐忑地坐着，在心里大骂昨晚临时跟自己商量换座位的队友——

合着他是知道会空出个人才可怜巴巴找他换。

这事儿似乎也算揭过了，但他也没敢再睡，好在飞行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他愣是坐在座位上发了半个多小时的呆，才格外亲切地感受到一阵落地缓冲的惯性。这回他好好地控制住自己。

“那后会有期了。”

坐了那么多次飞机却从来一次没有觉得如此难熬，李天虞多少有些庆幸下飞机后的大巴是按队伍分配的，这会儿落地广播一出来，他就匆匆忙忙站起来把自己的球袋拿下来再往往背上一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堪比排练了无数次，而后朝张青淮挥了下手后就跟上他前面的队友们。

张青淮盯着他与队友勾肩搭背笑成一团的身影渐渐远离视野，不慌不忙地戴上口罩回到自己队伍。

......

后来李天虞在大巴上也搜过这个人，出乎意料地可以说是有相当才能的人——虽然这似乎只是对方第一次出战奥运会，但他早在这之前的世锦赛就崭露头角拿了金牌，再往前，还有什么世界短池游泳锦标赛银牌以及一系列国内奖项......三四行都写不下的漂亮履历。而他也正如李天虞估计那么年轻——仅仅只有二十岁，难怪搜索结果的标题里蹦出那么多“紫微星”“种子选手”“夺冠热门”之类的。

他只是草草地浏览了眼搜索结果就知道，这样众星捧月般的天才选手，跟自己这种资质平平，铆足了劲儿才挣到个参赛名额的普通选手，想来除了刚巧坐到飞机邻座，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此后几天的高强度训练令人应接不暇，而飞机上这段短促又充满戏剧性的邂逅，也在日复一日的训练里逐渐被李天虞搁置到记忆角落。他本人当然也巴不得就把这段尴尬回忆埋进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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