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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完

-----正文-----

06

进屋时没让AI管家打开灯,若不是狂风暴雨仍在敲打窗棱,时间在沉闷的黑暗中仿佛都要停滞了。

仗助躺在床上,维持着蜷在被子里的姿势,直到闷得透不过气才重重翻个身,被子鼓成庞大而沮丧的一团。

四周安静下来时,思绪只会更汹涌澎湃。理智在劝自己抽身而退,心里却像有一头焦躁的雄狮在领地上来回踱步,随时会跳起来发动攻击。怒火像要把他的心口炙穿。

高大的外形让仗助看起来很靠得住,制服也能增加几分稳重感,但归根到底,他是个火气旺盛的少年而已。刚入伍时,还因为狂揍讥笑他发型的毒舌战友,差点被部队劝退。

只是这一次,暴怒发火的对象不再是具体的某人,说不清是露伴,还是把露伴造出来的人。又或许,其实是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自己。

仗助是来自孤儿院的孩子,靠着各种合成的营养品,在机器人的陪伴中长大。到了合法年龄,又被自然而然输送到了部队。

大多数人面对事不关己的弱者,关怀和问候有如电子歌姬抛的媚眼一样廉价,不过是花些时间做点骗得过自己的表面功夫,也仅仅止步于此了。

满不在乎的外壳下,仗助对旁人待他是否真诚,再敏感不过——他始终渴望真正的感情。只要是真心爱着彼此,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接受。

露伴是人类就好了——那些不经意流露的羞涩,下意识信任的姿态,足以让他以爱之名,披荆斩棘,全力以赴。

偏偏,他是个人造人。

仗助害怕,这一切再逼真,都只是设定而已。露伴被刻意制造成享受‎‍‌性‎‌‍‎爱‌‎‎‍的样子,都是为了激发和迎合他人的‎‎‌情‎‌欲‌‍‍‌‎。

沉溺的只是他自己。

这唤起了仗助的一段记忆。某次亿泰和他执行完任务,路过一家转基因宠物店。刚满月的小奶猫在橱窗里喵喵叫,灰蒙蒙的灯光无精打采地打在它金色的绒毛上,都无法减弱小猫的脆弱和美丽。

猫咪转过头和他们对上眼神的时候,亿泰步子都走不动了,非要把那只金渐层买回家。

但他们根本买不起。

转基因小猫存活率不高,会有各种各样潜在的疾病风险,饲养条件又极为苛刻,零食猫粮都得买专用的,一般建议雇专门的宠物师,才能全方位精细地照顾。只有富人才会抱着尝鲜或是炫耀的心态,把转基因小猫买回家,毕竟单纯只是想养猫的话,贫民区多的是无家可归的野猫。

转基因宠物店为人诟病并非没有原因——宠物们的基因被人工修改过,他们失去了所有野性,外表被优化成了人类无法抗拒的美貌,但也不再焕发着天然健康的生机。

他们为被人宠爱而生,一旦被抛弃,离开爱和金钱的滋养,必定会毫无悬念地死去。

仗助当时怎么劝亿泰的?好像是说,他们这样粗手笨脚的糙汉,又时常需要为了任务东奔西跑,不是转基因猫咪最理想的饲主。好说歹说,亿泰才一步三回头地被他拉走。

那之后,他还为自己的理智和可靠颇为自得——而现在的他,和亿泰当时的蠢样子有什么区别呢?突如其来的心动,又有哪个少年逃得过。

刚才休息室的最后一幕萦绕心头,令他无法释怀。露伴脸上带着亲昵后未消的绯红,嘴唇泛着接吻后特有的润泽,绿眸里水光盈盈,明艳不可方物。

但他不紧不慢地起身穿好衣服,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仗助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转眼之间,那个轻而易举就能激怒仗助的露伴,又回来了。

并没多考虑自己是否有立场这么做,仗助下意识伸出手,怒气冲冲拦住他。露伴直视他,抢先一步平静地开口,“东方仗助,你知道我没有选择。”

陌生的恨意缓缓从身体深处涌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属于任何人,不能只属于我?

把身上的被子用力裹紧,也无法捂暖浑身冰冷。想到此刻还有别人在宠爱露伴,又甚至,在伤害露伴,仗助心如针扎。

他这么敏感,这么怕疼……脑海中浮现出痛苦地皱着眉,满身伤痕的露伴。最终,牵肠挂肚的心痛盖过了纠结和挣扎。

他不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唰”地一下掀开被子起身。手忙脚乱披上外套,没顾得上梳头,摔上门就往雨里冲。

07

浓重的夜色一点点淡去,天空的边缘被水汽浸润成黎明前的苍蓝色。雨渐渐小了,杜王町街口过了最繁忙的时间,见不到几个人。

零零散散有几个圆敦敦的机器人唱着歌在清扫暴风雨后一片狼藉的路面。一阵风似的跑过的东方仗助接连打乱了几个机器人的清扫路线,他们发出“哎呀小心”的语音提示,傻傻地停下避让。

门打开时,露伴一脸疲惫倦意,看着撑着腿气喘吁吁的东方仗助,有点摸不着头脑。

仗助不知道在雨中奔跑了多久,平时精心打理的飞机头此刻软趴趴地耷拉下来,上面还沾着三两片落叶。

露伴抱着胸,静静等着狼狈的仗助开口。手臂上的显示屏在昏暗中闪烁着“预约者:东方仗助”的字样。

“只是……只是突然想和你聊天。”高大少年和平时穿着制服的样子很不同,眉眼依然英俊逼人,头发散下来,多了些说不清的温柔。

露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侧身让他进了和室。

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和露伴单独坐在和室里,仗助换了几个坐姿,还是浑身不自在。露伴倒是没什么反应,斟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日本茶推给他,还递过来一块干毛巾。

仗助拿干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一只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稍微冷静下来。“谢谢。我,呃……我很喜欢……日本茶。”

一句简单的话说得磕磕巴巴,这一顿操作看起来也实在很傻。

想见露伴,太想马上见到他,也想不到要用什么借口。跑到“杜王町幻梦”门口才想起来,和平时不同,见露伴得购买他的“服务”。

早已过了会面时间,算是特殊需求,不光需要露伴本人点头,还得支付额外的费用。这一次见面,几乎掏空了仗助的腰包。

不过,仗助难得没有纠结钱的事。不让胸口快要溢出的心情找个出口,他就要爆炸了。

“所以呢?要聊什么?你不说话也不会退款哦。”和仗助的拘谨不同,露伴优哉游哉地喝了口茶。他看起来已经洗漱过,摘下了发带,湿着的刘海一缕缕垂下来,遮住半张精致的脸。他闻起来香香的,有一股聚不拢的懒散劲儿。

仗助心口砰砰直跳。

一个所有人嗤之以鼻的人造人,让他体会到了有生以来,最鲜明深刻的感情。呆呆看着露伴,听他说话时懒懒的尾音,他好像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在这样的注视中度过余生。极力抗拒着科技,追求着真实,就这么爱上一个彻头彻尾的科技产物,还甘之如饴。

我对他而言,也会是特别的吗?

“我……喜欢露伴。露伴对我……是怎么想的?”问得毫无底气,乍一听甚至不像表白,像个输得精光,破罐破摔又灰心丧气的赌徒。

“哈?这是什么蠢问题。你现在是客人啊。”露伴答得平静又坦然。

看吧,果然如此。仗助突然觉得索然无味——露伴清醒得很,也许他早已得到过无数次这样僭越的告白。

一股凉意直下脊髓,仗助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衣服早已湿透的信号,这时才迟钝地被大脑正式接收。

“不过……”露伴沉吟了一会儿,“很少有你这么傻的客人,出了高价顶着暴雨就来我这里喝杯茶,什么都不干。”

说完他叹了口气,凑过来用细白的手指摘走他深紫色头发里纠缠的叶片。

被对方语气里的亲昵蛊惑,仗助忍不住张开双臂,圈住了露伴的腰,“什么都不干?才不是……我想要独占露伴,让露伴只看着我……可以吗?”

怀抱里的胸膛传出急促的心跳,像在宣告露伴同样难掩的悸动。

“会让我期待见面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露伴捏紧手里的叶片,俯身给了仗助一个吻。“但除了坦白这份心情,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连离开这里,我都做不到。”

肆虐一夜的风暴此时已全然褪去,窗外泛起鱼肚白的澄澈天光,一丝一缕从窗缝中挤进房间里。这段始料未及的爱恋也像这场风暴一样没头没尾,在仗助全无准备的时候,劈头盖脸淋了他一身湿透,此刻雨霁天晴,占领他身心的却是疲惫和无力。

不是得到了丘比特的眷顾,就能像童话故事一样,在漫天纷飞的五彩纸屑中迎来永恒。现实里,能在祝福中走向彼此,是求不来的奢侈。

露伴见仗助不再说话,自顾自躺进榻榻米。

“傻瓜,你不困吗?你不睡我可要睡了。”他抬了抬手,熄灭了和室里的灯。

是让我也躺过去的意思吗?仗助愣愣地想。脱下湿乎乎的‎‌‎‌‍黄‍‌‍‎‌色‌‍‍‎‎背心,笨手笨脚地爬到露伴旁边盖上被子。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喂,傻瓜仗助。如果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类,你说他会是什么样的人?”露伴在黑暗中冷不丁开口。

恒温器控制得温度正好,一夜未合眼,躺在有露伴味道的被窝里,困意像藤蔓顺着四肢漫上仗助全身。

“艺术家。”他含混不清地说,眼皮开始打架。

“哦?为什么?”

“露伴对服装和色彩很有品味……应该会是个时装设计师……或是,画家之类的吧……”仗助的声音越来越轻。

“是吗,画家听起来很不错。”露伴弯起漂亮的眉眼。

“露伴……会很厉害的……”仗助嘟囔着翻了个身。

露伴侧躺着支起脑袋,看向缩在被窝里的仗助。微弱的光线勾勒出露伴清秀的下颌线,五官却看不清楚,明暗交织,像一幅水彩画。仗助已经困到视线模糊,否则他会看到对方闪闪发亮的眼神。

谢谢你。短暂的一生里,能有人相信这一点,就比什么都宝贵了。

仗助闭着眼摸索露伴的手,抓到后,连人带手拉进了被窝,自说自话抱了上来。在他安心陷入黑甜昏沉的睡梦之前,好像听见露伴轻声说,“我想过离开这里,哪怕会被抓到,当作一个次品摔得四分五裂,至少是一种接近真实的死亡体验。”

08

电子报告生成器“啪”地一声被摔回桌子上,一向和颜悦色的乔斯达先生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你去了杜王町幻梦?还和露伴过了一夜?”

他声音低沉,魁梧的身躯在笔挺的制服下蕴藏着爆发力,威严像暴雨前的乌云一样压下来。

“我的确是去了……但是……”仗助想解释说,他们只是盖着被子睡了一觉而已。但和露伴的关系的确不单纯,不免底气不足。

“你应该清楚现在的舆论风向,不瞒你说,露伴马上要被报废了。‘杜王町幻梦’本来就对我行我素的露伴非常不满,趁着这个当口,他们准备造新一版人造人。”

最近针对人造人的舆论风向前所未有地悲观起来,街上已经开始出现“废弃人造人!伤害事件频发,人造人安全隐患曝光”之类的宣传手册了。

即使是一向喜爱的乖顺忠诚的宠物,一旦发现失去控制,人类的本能都是恼羞成怒。更别提按人类的意愿创造出的人造人,生杀予夺,不过是喜怒之间。

“仗助,不管你对露伴抱着什么心情,不要越陷越深。今天起,我禁止你再去‘杜王町幻梦’。”乔斯达先生表情很严肃,仗助分辨不出他的怒火是出于对下属的管教,还是对露伴的独占欲。无论是哪种,这表面大义凛然下的伪善都让他怒火中烧。

“您在说什么?那可是露伴啊!认识他这么久,他在您眼里是可以随时丢弃的玩物吗?!”仗助瞪大湖蓝色的瞳孔,胸膛剧烈起伏,嫉妒和痛苦在他心口搅成一团,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我也一样有权利购买露伴的服务。和您不同,我是真心爱着他!”

他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如此轻易就决定报废露伴,也不懂为何乔斯达先生会如此冷静。

“仗助,我和露伴的关系……不是你想象中那样。露伴是我的倾诉对象……只有他能理解我的过去。”长官露出了疲惫的表情,“我管教你,不光是因为我是你的长官,是不想你走上我的老路。”

乔斯达先生高大的身躯颓然地倒进宽大的椅子里。他双手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是在斟酌如何开口,“仗助,我的全名叫乔瑟夫·乔斯达。我没多久以前,才通过情报得知,你的母亲是东方朋子。我和她是……故交。”

东方朋子,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仗助对母亲的印象很淡,甚至说只知道一个名字也不过分。朋子十几年前因难产离世,对孩子父亲的身份始终守口如瓶。仗助心里一惊,似乎猜到了乔斯达先生要说什么。

“我对朋子有孩子这件事一无所知。事实上,在知道你的存在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能够生育。”乔斯达先生深邃的眼睛看向仗助,里面哀伤和温情弥漫,“仗助,你的母亲是个人造人。你是我和东方朋子的孩子。”

仗助脚下一软,差点站不住,忙撑住面前的长桌。乔瑟夫·乔斯达的每一句话,都足以震荡他至今为止所有的认知,何况是被一口气说了出来。人造人可以像人类一样繁衍后代,自己不完全是人类,以为是长官的男人是亲生父亲,这几个信息反复震荡,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母亲不是人类?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绝口不提?”

“事情的确复杂,人造人有后代的事一旦曝光,后果也难以预料,所以我决定先把你调来做我的部下,再找机会慢慢把一切告诉你。” 乔瑟夫一脸无奈。

难怪第一次见面时,露伴看他的眼神难以捉摸。也许在读乔瑟夫芯片的时候,露伴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他早就知道,仗助是个比他还彻底的异类,却从未对他冷眼相待。

自己不是想象中破除魔法、解救露伴的王子,反而是被身为人造人的露伴温柔包容着的小怪兽。

“我是真的爱过朋子,但她为了保护你,不告而别,从此杳无音讯。”乔瑟夫回忆起往事,眼中泛起湿意。“虽然我和你母亲有太多无法弥补的遗憾,但露伴不同。如今的人造人,外貌和记忆可以被完全备份,再还原。你可以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露伴,他会更听话,更温顺……”

乔瑟夫似乎是想宽慰仗助,“放心吧,只是稍微等一阵而已,你绝对还能再见到他的。”

“不,不一样……”仗助心下骇然,却组织不好语言,只是拼命摇头。“如果有人拿我的记忆和外貌,做出一模一样的人造人,你会接受他做你的儿子吗?”

一个长得一样,也保留了全部记忆的复制品,还是本人吗?

“不是一码事!”乔瑟夫有点急了,“你是朋子赋予的生命,是我和朋子爱的结晶,那怎么能一样?”

所以他和露伴的差别,就是因为出身不同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仗助回想起露伴柔软的唇,他的体温,和他带着浅笑去摘自己脑袋上叶片时的温存。

他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他就是感情的载体。如果有丰富的个性和感情,有鲜活的憧憬和渴望,会痛、会爱,那么被人工创造出来的,又或是由一个母体诞生,又有何区别?

他爱的不仅仅是那具完美的身躯,精心设计的机能——而因为露伴是露伴。他不完美的地方,他的小脾气和不坦率,像还没长开的少年脸上雀斑一样生动。它们恰恰在提醒自己,他爱上的就是活生生的人。

我爱的就是露伴!

夜色已深,窗外的树叶被呼啸的风吹得沙沙作响,像随时要振翅欲飞。仗助飞快在通讯器上点了几下,“预约成功”的声音随之响起。

“乔斯达先生,我必须出去一趟!车子借我一下!”

乔瑟夫·乔斯达在桌子后叹了口气。臭小子,知道自己是他老爹后,反而不恭敬了。角色进入得倒挺快,一点都不跟他客气。

仗助急得双目赤红,脚下猛踩油门。露伴是什么?自己又是什么?这一刻似乎都不重要了,心里只有不能失去露伴的恐惧。

“等着我啊……露伴!”

09

“露伴!你还在!”仗助一下推开和室的门,脚下还没站稳,就抱了露伴一个满怀。

“怎么了,笨蛋仗助?制服都没换下来就来了,你是想被开除吗?”露伴推不动他,低头摆弄面前的茶杯,像在用尖酸的口气掩饰着什么。

仗助这才想起来要放低声音,猛喝了一口茶试图冷静下来。

“露伴,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仗助并不是无法无天目无三尺的性格,更别提帮助面前这个法外之人逃亡。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如果露伴的存在有罪,他也是半个共犯。想到露伴的存在会被轻易地抹去, 他的心像被生生剜走了一块,一抽一抽地疼。

仗助摸出一张卡,快速下单了一个飞行舱,芯片传来“交易达成”的声音。

“你做什么?”露伴不解。

“露伴,不想在睡梦中被直接格式化的话,就听我说。” 仗助的吊眉微微拧起,语速很快。“收拾好你所有的东西, 等会面时间结束,到了闭店时间,我带你偷偷溜出去。”

露伴还在发呆,仗助手上替他做着检查,嘴上同时嘱咐着:“我们动作必须要快,一旦被发现,你还在他们远程强制关机的距离内,就危险了。”看似莽撞的少年,在短时间内把所有可能的风险都考虑了一遍,“我现在就用维修模式, 确认你身上的零件完好,没被安装恶意的插件。记住,在到达目的地前,不要打开你的被动通讯权限。”

露伴这才明白过来,仗助这是要帮他逃走。

荒谬极了。像被临时塞进一场蹩脚的密室逃脱游戏。

这个不久前,只在乔斯达先生芯片里读到过的混血少年, 打破了他对人类的所有预判——狡黠坦诚,热烈直接,不按理出牌,搅得他方寸大乱。现在,他又像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 说要带他离开这个牢笼。

他本能地想拒绝——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他负责思考的CPU 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仗助妥帖又紧张地安排好一切,拉上露伴,披着凌晨微弱的星光偷偷摸摸前行。直到被塞进停在一边的飞行舱,仗助替他扣好安全带,露伴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慌张起来。

“仗助,我没有武器和技能傍身,连遇到抢劫怎么办都不知道……我没买过东西,不会做饭……”

“露伴,看着我。”湖蓝色的双眼专注地盯住他,“我输入了目的地坐标,等你到了,我就会联系你,相信我,没事的。”面前的东方仗助,有一种男孩和男人的衔接期独有的, 干净温暖的气息,和宽厚可靠的胸膛。明明近在咫尺,却像一捧快要抓不住的流沙。

“笨蛋仗助,你是单细胞生物吗?哪有你这样,大大方方放喜欢的人逃走的,好歹追一下试试吧?真是蠢毙了!” 露伴急了,终于忍不住,一通斥骂。

仗助张着嘴,像被按了暂停键,显然被骂懵了。

“这样的话都听不明白的话,我可真怀疑你是不是乔斯达家的人了。你们还愣着不出发,是等人来抓吗?”乔瑟夫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出现在“杜王町幻梦”后门。

直到看见露伴脸上可疑的红晕,仗助才反应过来,“露伴,你的意思是……”

“臭小子,真让人不省心。还在任职期就这样跑了,可是会被通缉的。”乔瑟夫叹了口气,拿出一份退伍合同。

仗助忍不住咧开一个毫不成熟的,大大的、开怀的笑容。

“老头子,你之前自说自话安排我,我还没和你兴师问罪呢,帮我点忙才说得过去嘛!谢啦!”仗助毫不犹豫接过合同,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你刚才是不是拿走了我的存款卡?”乔瑟夫挑起了一边眉毛。

仗助飞快溜进了未满员的飞行舱,冲着他的前长官大声喊,“就当给我的零花钱嘛!我心情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偶尔跟你通通话!”

飞行舱启动了,底部喷出赤红色的火焰,映亮了乔瑟夫·乔斯达无可奈何的脸。

飞机头滑稽地贴在小小的窗口,朝着他的方向兴奋地挥手。

一头灰发站姿挺拔的长官,看着飞行舱终于划破日出的边界,笑着摇摇头,双手‌‌插‌‍‎‎‌进‎‍‌‎‍制服裤子的口袋,慢慢往回走。

尾声

“露伴……那我们的旅程,就这样开始了!两个人造人的……浪漫逃亡。”

“哪里浪漫了?”

“说话还是这么讨厌啊露伴!”

载着两人的飞行舱直冲云霄,全速往天际另一头的星球飞去。

熟悉的城市变成越来越小的一个光点。飞行舱冲破大气层,耳膜在激烈鼓噪后一下子安静得心惊,视野内的景致也变得辽远空旷。

浩渺星空里,只有无声的静谧——废铜烂铁和银河一起流转,造型各异的飞行器伴流星一同滑过无垠的苍穹,一切都悄无声息——没人听见一个小小的、崭新的飞行舱里,两个人造人吵闹,然后接吻的声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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