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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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寒假,施竺这几天都兴奋地收拾行李,转而看见杨汛,犹豫着问:“杨汛,你真的不去我家那里玩吗?”
“不用了。”杨汛很感激他的好意:“我找了份实习,平时就住学校。”
施竺知道他家的情况,闻言也不多劝:“那行吧,我回来给你带特产哦。”
杨汛亲妈在他还不记事时就生病去世。八岁时后妈进门,对他不亲近但也算仁义,次年便生下个儿子。直到杨汛和他爸出了车祸,后妈把遗产分成两份,每月给杨汛打一笔生活费。到他十八岁,把剩下的一次性都给了他。
杨汛上次回老家时二人见了面,后妈早几年再嫁,弟弟也过得很不错。杨汛不欲多打扰,最后放下一笔钱就走了。
他本就没什么思乡情绪,假期有时间不如多打工赚钱。
实习公司主做培训,杨汛给雅思班当助教。公司离学校不远,他买了辆二手电动车,早晚都从后门进出,经过小广场时会下意识看向紫藤架。
寒假留校的学生不多,廉昼星更没理由待在这儿。杨汛心底明白,可还是忍不住抱有期待。
这天杨汛帮忙留下来整理资料,忙完了发现天已经黑了一大半。他边琢磨着一会儿吃点什么边走到门口,路上行人匆匆,时不时出现一两把伞,杨汛这才发现下起了雨。
想起早上晾的衣服,他急急忙忙骑车回学校。雨越下越大,即使披着雨披也挡不住刺骨的寒意。杨汛被雨水糊住了脸,经过小广场时习惯性看过去,却总觉得紫藤架下有个背影十分熟悉。
他有些不敢相信,又想着万一呢,车速渐渐慢下来,杨汛抬手抹了一把脸,突然注意到廊架入口处的滑板。
那真的是廉昼星。
杨汛心脏狂跳,忍不住想对方是不是被雨困在了这里。他来回徘徊,始终鼓不起勇气上前问一句,反而是对方先注意到了他的大灯。
“同学!”
杨汛吓了一跳,随即立刻骑车过去。廉昼星依旧在原地没起身,只是看着他说:“你电动车能不能借我?”
杨汛把车停好,随意抹了抹水就急忙往里走。廉昼星还在说:“你把我载到宿舍楼,我再骑走,就去一趟医院,我把校园卡压你这儿,不会骗你的。”
“你怎么了?”杨汛听见他说要去医院,心下慌了一瞬。
“可能扭着脚了。”廉昼星如实说。
杨汛把手机掏出来要给他打车,晚高峰碰上大雨,没几个司机接单。廉昼星看出来他在做什么,道:
“打到了也开不进来,学校不让进外来车辆。”
“没事。”杨汛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干屏幕上的水珠,说:“我和门口大爷熟,跟他说下情况他就能开门。”
“你这么厉害啊。”廉昼星笑,随后掏出手机:“既然这样,我自己打车,麻烦你帮我和大爷打声招呼。”
杨汛点头,等着有车接单便起身欲往门口走。廉昼星注意到他走路有些跛,忍不住开口问:“同学,你是不是也崴了脚?下雨天真是不方便。”
杨汛僵住,忍不住又抹了把脸,嗫嚅:“我这是……永久的。”
说完他顾不得廉昼星怎么看他,直直冲进雨幕中。
和大爷打好招呼,领着车一路找到小广场,杨汛让司机稍微等会儿,便折回紫藤架那儿接人。
他伸手想扶廉昼星起身,对方的手却犹疑着不敢搭上去,杨汛看了看还往下滴水的雨衣,以为他介意,伸手就要脱下。
廉昼星拦住了他:“我是觉得你扶着我会不会不方便?我还挺重的。”
“不碍事。”杨汛还是脱下了雨衣,一只手使力将廉昼星拉起,指挥他:“你受伤的脚不要着地,把身体向我这边倾斜,我不会让你摔的。”
廉昼星把力气大部分卸在杨汛身上,咬着牙往前蹦了两步。他和杨汛离得极近,有些潮湿的发顶不小心蹭过他脸侧,廉昼星愣了愣,分神想:竟然还有话梅味的洗发水。
顺利到达医院,拍片后发现是骨折,医生给他打上了石膏,廉昼星凭借一张帅脸还获得了护士姐姐出借的轮椅。
他本想向那位好心同学道谢,出了诊疗室门口却不见人影。护士告诉他和他一起来的人刚问了食堂在哪里,之后就下楼了。
廉昼星心底划过一阵暖流,随后杨汛气喘吁吁地出现,他步子迈不快,可看见廉昼星已经在等他,还是疾走两步,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食堂基本上空了,我在便利店买的玉米汁和包子,你吃。”
玉米汁还烫着,烫得廉昼星心头燥热。他问:“你不吃吗?”
杨汛愣了愣,抿出一个腼腆的笑:“我吃过了。”
廉昼星不怎么信,把包子塞回去:“我难受,吃不下,喝两口这个就行。”
说着他摇了摇手中的玉米汁。
杨汛信以为真,正好他也饿了,双手捧着包子一口一口地塞。廉昼星端着玉米汁却没喝,揭开盖子吹凉,在杨汛被一口包子噎住的时候适时递了过去。
杨汛腮帮子里装着包子,含混不清地说:“这个你喝……”
“我喝过两口了。”廉昼星笑笑,微微歪了歪头:“剩下的实在喝不下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杨汛不怎么敢直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悄悄红了。
医院的轮椅可以租出去,杨汛推着廉昼星打到了车,到校园里又推着他往宿舍楼去。
好在留校的人也不多,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在外面晃悠,杨汛稍微松了口气,到了A栋楼下,犹豫着说:“你找个同学帮你?”
“外院的也在这个宿舍吧?”廉昼星早把杨汛的学院年级套了出来。
“我…我在最后面那栋楼。”杨汛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那不是给O住的……等一下,”廉昼星大惊失色,“你竟然是omega?”
杨汛下意识缩起身子。许是分化的问题,迟来的omega激素并未能改变杨汛已经定型的身高和体型。他的外型更接近beta,或是一个信息素等级稍低的alpha,总之和omega扯不上关系。
“我先回宿舍了,你小心点。”杨汛慌张想逃。
“诶诶,你别走!”廉昼星想拉住他,忘了脚上的石膏,屁股刚离开轮椅就往前摔了过去。
杨汛吓坏了,赶紧回头扶住他。廉昼星趁机握住他手腕不让他挣脱:“你跑什么?”
“我赶着回宿舍,你…还有什么事吗?”
“可能有些冒犯,但能不能送我上去?”廉昼星说。
杨汛看了看宿舍大门,试图挣脱手腕。
廉昼星不松手,嘴角下撇摆出一张委屈模样,在他那张英朗的脸上违和感极强。
“寒假学校没人,我实在找不到认识的,左右想想还是要麻烦你了。反正这会儿宿管也不查,你就帮下我吧。”
杨汛逐渐红了大半张脸。他不太和廉昼星对视,只小声答应:“那好吧。”
推着轮椅到楼梯口,接下来只能下来走。廉昼星搭着杨汛的肩膀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跳,杨汛被他过于亲近的动作弄得头昏脑胀,越走脸越红。
好在宿舍在二楼,杨汛又下楼一趟把轮椅扛了上来。廉昼星诚恳道:“真的太感谢你了,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杨汛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能和廉昼星加上联系方式,还是对方主动向他要。他答应得有些结巴,掏手机的动作都不利索起来。
手机屏幕还残留一些水渍,他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打开了二维码:“你扫我吧。”
“好了。”廉昼星动作很快,对他笑了笑:“改天请你吃饭,一定要来啊。”
“好…好。”杨汛晕晕乎乎应声,又在廉昼星接连道谢下出了宿舍楼。
外头的雨小了一些,可风却越刮越猛。杨汛脸上的温度稍微降下来一点,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张看着很般配的牵手照。他抿抿唇,手指在“廉昼星”三个字上虚虚地拂了拂,点开头像,设置为“不看他的朋友圈”。
或许这样,他就能自欺欺人地和对方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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