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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七

为着闹出了这些事,哑巴两天没出车,白天陪着吴邪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晚上陪人听听收音机,有他在这儿镇着,小崽子收敛了很多,他还记得挨在身上的那一脚踹,老老实实的绕着走。

不过他不欺负其他人,就要欺负自己的媳妇,不知道怎么琢磨的,非要她趴在地上给自己当大马,他虽然只有六岁,可接近九十斤,他的小媳妇只有七八十斤,他一屁股压在她的脊梁骨上,压得她四肢颤颤巍巍几乎就要折了。

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由他来欺负,要是敢反抗,肯定会被婆婆一顿爆打,她三岁就被买进了郑家,简直就是丫鬟奴才,只能吃些面汤泔水,挨着打干着活长大,嫁了人日子也不好过,白天晚上的受罪。

丈夫活着死了,对她简直毫无区别,她依旧要活在老婆子的手下,依旧要挨打挨骂,她的婚姻乃至她的人生都无法自己掌控,这个胖小子会一直坐在她的脊背上,她要驮着他艰难前行,永生永世无法翻身。

她是人家买回家的牛马,其他人再看不过眼去都不好说什么,白天痛快了嘴,回去受罪的还是这小媳妇儿,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各人有各人的命,管不了咯。

过了春节天很快就暖了,穷人得以脱下爬满虱子的棉衣,痛痛快快地洗个澡晒晒太阳,只是雪一停,施粥放饭的善人也跟着不见了,多少人靠着这一碗薄粥活命,开了春饿死的竟不比冬天少。

吴邪喜欢春天,春天花开了,鸟来了,景色也不再灰突突白蒙蒙的了,春天像是穿红戴绿的小姑娘,万物逢春都变得那么好看,晒晒太阳连身体都变好了。

以往的春,父母会带他去爬山踏青,还要去骑小毛驴呢,那种小毛驴多是女人和小孩儿在骑,经常能看到乡下人牵着自己的小毛驴,上头斜斜地坐着一个新媳妇,吴邪问养母那时候有没有坐着小毛驴,养母就笑,说自己那时候坐做的是八抬大轿呢。

吴邪还喜欢吃只有春天才有的水果蔬菜,一冬天缺新鲜菜,只能吃些白菜酸菜,盼到院子里种的香椿树一冒出嫩芽,养母就掐下来给他炒鸡蛋吃。

哑巴也喜欢春天,不为别的,只为着吴邪愿意多出来走走,他喜欢看吴邪精神好的样子,如果吴邪的身体好,他们也可以去爬爬山,爬到走不动了,他就背着他回家。

既然天气好了,吴邪也不想老在家里躺着,正好开春要喝四物汤,小妞子和高妈帮着他煮,熬好了推到路边卖一卖,得了几个钱买点包子分着吃也是好的。

天气渐渐转暖,哑巴的活也多起来了,张陈手上有活基本都会叫他,知道他手上缺钱,蹲在一块儿吃窝窝头的时候,哑巴突然问他:“如果出国,要用多少钱?”

张陈嚼着窝窝头,道:“出国?去哪个国,是去日本国?英吉利国?还是那什么美利坚国?我听说还有什么意大利国,德什么国,可多了。”

哑巴道:“有什么区别?”

张陈一时语塞,有什么区别他怎么知道,他又没有去过,国与国……大抵就是叫的名字不一样呗?他道:“那要看你想去干嘛了呗,找大洋马?不过这外国女人,确实很漂亮,衣服穿得也大胆得很,我前几天瞧见一个,那半边胸脯都漏在外头,啧啧啧。”

哑巴明显不是为了去看大洋马,他道想送吴邪出去看病,老这么查不出根来不是事儿,现在还年轻就时不时地犯,以后岁数大了指不定怎样,早点瞧好了肯定没错。

要是出去,最好趁着天好的时节,出国要坐船坐车,漂泊得厉害,冬天本身就冷,舟车劳顿的还没到人都累得不行了。

张陈道:“看病,那可不是小花费,尤其是疑难杂陈,外国钱当钱使,咱们的钱好几块擂一起才换人家一块,光找门路都得寻能人呢。”

“你有吗。”哑巴的问题总是如此地单刀直入。

张陈肯定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能人,那不显得露怯吗,他就乐意人家说他一句好,满街面的做个能人,所以他硬着头皮道:“我肯定有啊,爷们什么都不多,就是门路多得很,行,包我身上,咱们兄弟谁跟谁啊,你有难处我必须帮,改明儿我去打听打听,你媳妇就是我媳妇,错不了的……”

他就爱嘴上说点玩笑话,哑巴懒得跟他耗这个,把窝头吃完拍了拍手站起来继续干活,天暖和以后他出来做活都安心些,知道吴邪自己一个人在家能行,最起码还有高妈和小青照顾,小青的嘴是不饶人的,不怕其他人找事儿。

张陈见他不搭腔,只好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干这脏活就是立整不起来,他也想学那些少爷似的穿个绸的锻的,摇着扇子在街上一走多威风,搞得这邋邋遢遢的,八大胡同的门都进不去了。

“只是把他送出去,要是人家好了,可未必回来。”张陈追着他道,“你可想清楚了,断了线的风筝不好追,别回头你人财两空打了水漂。”

哑巴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张陈嘿嘿一笑,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探妹,他倒是有一副还不错的好嗓子,可惜戏台子不对头,唱起来阴气森森的。

正月里来探妹儿啊正月正啊,我与我的小阿妹又看花灯啊~

看灯是假意啊妹子,恋你是真情啊~咿呀么咿呀嘿啊~

二月里来探妹儿啊龙啊抬头啊,我领我的小阿妹啊去逛花楼啊。

花楼修得高啊,妹子,我搀着你的腰啊,咿呀么咿呀嘿啊~

三月里来探妹儿啊三月三啊,我要领我小阿妹啊去呀江南啊。

打张火车票啊,妹子,大洋一块三啊,咿呀么咿呀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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