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的纸皮灯笼
2023.3.15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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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沿着追魂符的方向往南,越走越偏僻,越走道越窄,两边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小路黑漆漆的没有灯,往里看去狭长幽静望不到尽头。
黄三说的废弃老宅应该就在这条路上,他为了财能做到这地步也是不容易了。
姜活又画了一道符,符文从纸上晃晃悠悠出来,照例晃晃悠悠地变了色,晃晃悠悠地往巷子里飘去。
众人:“……”
追魂追到这儿,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儿。
夏无名忽然哆哆嗦嗦指着五十米开外的地方问:“那那那,那里是不是有灯?”
岂止是有灯,简直是灯火辉煌。
月黑风高夜,曲径通幽处突现一家热火朝天的小饭馆,小二肩上搭着毛巾,老远就笑脸盈盈地在门口盯着他们。
一行人齐齐沉默下来。
这家饭馆且不说位置诡异,从远处看,他和地界上的其他建筑格格不入,门口檐廊下挂的是白灯笼,里面一闪一闪的竟像是原滋原味的蜡烛,被不知哪儿来的风一刮,蜡烛吱呀吱呀地晃一阵,烛影摇曳也跟着像是随时要倒下来。
“怎怎怎么办?”夏无名这么问着,半个身体已经转回去了,被姜活单手拽住后衣领
小二哥一身灰蓝的粗麻布衣,肩上搭了块毛巾,脑袋上还戴了顶大小不相称的帽子,走几步就要往上捅一捅,配合他矮小的身材看着十分滑稽,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鲜活,脸上的眼珠和眉毛却一动不动,诡异地盯着他们几个。
“哟,几位爷,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傅景峦云淡风轻,好像真的就是路过来这儿吃顿饭的:“一壶玉观音,三两卤牛肉。”
小二:“好嘞,您里面儿请。”
他们挑了个窗边不起眼的角落,店小二跟过来殷勤地端茶倒水,站在边上伺候着。
玉观音清香扑鼻,闻起来很舒爽。
夏无名不知是赶路赶的还是吓得,只觉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就要喝,被南枫按住。
南枫:“开水烫,等会儿喝。”
夏无名觉得有点古怪,但也没多想,把茶杯放回去,小二歪着头盯着他杯子好一会儿,又“咔咔”转回来。
卤牛肉迅速上桌,小二又说:“客官,您看您还需要点什么?我们这儿啊不是我说,这三鲜面可是出了名的,十里八乡的只要是吃过,就没人说不好的。”
他说完看这几个人没反应,又满脸堆笑:“诶不喜欢啊?不喜欢那咱们这儿还有螃蟹面、火腿面、斑鱼面、想吃什么都有,要都不想还有包子,咱这儿的肉馅大包……”
店小二“叭叭叭”的嘴比夏无名还聒噪,还就盯着南枫说,大有他不加菜他就不走的态势。
眼看南枫要发火,傅景峦打断他:“加一屉包子。”
店小二眉开眼笑的:“好嘞,咱有鹅鸭包、春茧包、蟹粉包、水晶包、笋丁包、江鱼包……”
“随便。”南枫板着脸,坐得像个雕塑。
傅景峦:“他意思是,来一屉蟹粉包。”
“得嘞,几位先坐着,菜一会儿就来,咱们这儿还有小曲儿,您要是想听,可以上二楼雅座。”
“戏?”南枫听到这话抬头了,黄三之前也说每晚会听见唱戏声,“什么时候?”
小二笑眯眯:“什么时候都行,您点我们就唱。”
南枫:“白天?”
小二:“白天也行啊,现在也行,看爷您心情。”
但是黄三说白天他们听不见唱曲儿的声音。
小二推销成功,心满意足地走了。
看他走了,夏无名才终于敢压低声音问:“我说,你们觉没觉得这茶馆很奇怪?”
众人用一种看二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姜活好心解释:“所以南老板让你别喝茶。”
“啊?”
“你看我们右边那桌,”姜活悠悠然卷起袖子,凑到夏无名边上咬耳朵,“仔细看,看他们夹菜顺序。”
夏无名不敢正大光明转过去,但即使是用余光,他也很快发现了端倪。
“卧槽,他们他们他们,一直都是这三个菜轮流夹!”
“卧槽,哎不对啊,这菜怎么没少啊?”
姜活“嗯”了一声。
“因为是幻境,这里,房子是假的,小二是假的,客人是假的,连吃的喝的都是假的。”说完,他停了一会儿又接着道,“那你说,我,是不是真的?”
夏无名被他吓得要尿裤子了。
姜活往下瞟了一眼,笑问:“尿急?这厕所好像在二楼,菜还没上,你要不先去解决一下?”
夏无名汗毛都竖起来了,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不去,不去不去。”
姜活凑过去半趴他肩上,吐气如兰:“哥哥,我想去,可是人家害怕怎么办?”
美人身上传来一股清香好闻的味道,夏无名很受用,他在色相和危险中间犹豫了一下,只能灰头土脸地站起来。
傅景峦撑着下巴靠在墙上目送二人上楼。
“姜活说对一半,这房子是假的,人却未必是。”
南枫盯着他的犬耳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声上有灵脉。有灵脉,就是活生生的人,至少曾经是,所以有能量,但姜活说得也对,因为那些人没有魂。”
傅景峦盯着茶馆门口,从他们进来之后,这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波人,前后左右都快坐满了,茶馆渐渐热闹起来。
“哎你听说了吗?南面有个大户人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要请大家伙吃饭呢,流水席摆7天,今儿这茶馆他也包了,听说到场的见者有份,怎么样?跟兄弟我去开开眼?”
同桌问:“南面?哪家?”
“还能哪家?这南边到头统共也就一户大院,当然是文家咯、”
同桌人笑他:“你想得倒挺美?”
这人又说:“嘿我这不是穷了一辈子没见着过大户人家么?天赐良机啊。”
同桌:“算了吧人家是什么来头?流水席也就是说说,这是你想吃就能吃的嘛?哎不过说文老爷他们也真是不容易,求了多少年子,终于是生了一个,也算是老天开眼,好人有好报吧。”
求子不得,偏偏这个节骨眼生了一个,还刚好也在南面。
这不巧了么?
南枫迅速和傅景峦交换了个眼神。
这喜宴怎么也得去吃一吃。
蟹粉包上得很快,看着是热腾腾刚出炉的,品相上乘。
只是没有香味。
店小二上完菜就走开了,回到帐台后面隔山差五就瞟他们一眼。南枫默默用筷子把包子一分二,假装拨弄着。
“千灯镇的梅花包和太学馒头远近闻名,以后带你去别处尝尝。”傅景峦说着,夹了半个包子就要往嘴里送,被南枫一把压住。
傅景峦放低声音说:“我是灵甲,你忘了么?”
他示意店小二方向:“有人摆了这么大的鸿门宴要我们去,又是茶水又是演员,还编了故事留了后手,我若不陪着玩一玩,岂不是浪费了他们的一片苦心?再说你猜,我们如果一口不吃,今天能进得了文府吗?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南枫当然没忘,道理也懂,但他依然抓着傅景峦的衣袖没动。
傅景峦轻笑一声,就听二楼厕所口忽然传来喧闹声,一个穿着家丁衣服的彪形大汉从天而降,非常精准地砸在了他们桌上,茶水翻了一地,包子从笼屉里滚出来,“滴溜溜”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二楼姜活花容失色地在栏杆边上喊:“救命啊!打架啦!采花贼偷看我如厕!”
夏无名目瞪口呆地维持着一个英雄救美的诡异姿势,站在楼梯口。
南枫、傅景峦:“……”
店小二:“……”
大汉:“……”
姜活扯起嗓子:“我不活了!是文家了不起啊,是文家就能抢钱民女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夏无名缓了几秒,才干巴巴地走过去,作势要拦住姜活跳楼:“啊——这位小……小姐,千万不要因为坏……登徒子就想不开,在下,在下这就为你去讨个公道……”
南枫拍拍裤腿起身:“办法有了。”
文家一看就是书香门第的大户,高墙院落门口松柏成群,红漆木门大开,就连门口两座石狮子都披上了喜庆的红帘,门口依稀能听到院落里宾客的喧闹声,确实像是有喜事要办的样子。
门口守卫挨个在给来的人做登记。
夏无名不懂:“不是说见者有份么?”
南枫觉得以这个人的智商,可能真的只配给他弟弟作陪。
“如果真的人人都能进,十个这样的院落也不够用。”姜活指了指里面,“你得证明你是从茶馆来的。”
傅景峦补充:“也就是你吃过里面东西了。”
“啊?怎么证明?当场吐给他们看?”
刚才那个彪形大汉想说什么,头“咔咔”转过来,被傅景峦一巴掌拍回去,又被咸鱼似的匡唐丢在签到台上:“找你们老爷。”
夏无名壮胆跟风:“对!要要要找你们老爷!讨公道!怎么管的下人!”
门口坐着两个人,一黑一白都板着脸面无表情,活像黑白无常,他们看都不看,只把一本书册推到他们面前。
“登记。”
姜活跟结婚随份子一样,在门口的签到台上刷刷几笔,夏无名伸头一看,之间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傅大,夏二,南三,姜四”,很是敷衍。
“我为什么是夏二?”
姜活:“你本来就叫夏二,不对?”
夏无名想了想,似乎是没错,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门口迎宾的“黑白无常”看姜活写完,“啪”的一声把本子合上,头都不抬直接手一挥:“下一个。”
姜活:“看,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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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