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33 诏狱

热门小说推荐

他在练活傀。

-----正文-----

大门里面刮来一股阴风,和外面和暖的春天简直是两个世界。

南枫跟着那人一直往下,走过长长的台阶,甬道很暗,一点烛火都没有,两边长满了阴暗潮湿的青苔,散发出难闻的霉味。

越往里就越暗,没有窗,厚实的砖墙隔绝了一切声音,踏过青石板的脚步声就格外明显。

两侧都是牢狱,有些空着有些透露出细微摇曳的烛火和绵延不断的惨叫。

牢狱阴冷潮湿。

借着灯光,南枫看到里面靠墙摆着拶指、上夹棍等各种刑具,有犯人横躺在地上,脖子和手脚都锁了镣铐,还有没了气的人躺地上,被三五只老鼠围着啃咬,地上一片血肉模糊,连带着空气里也糊了一层血腥味。

这人在一间牢狱门口停下来和狱卒说话,大半个身体埋没在阴影里。

在不见光的地方,他的脸又好像回到了少年玄为的样子——怨怼、阴郁且充满了悲苦。南枫记得上回在白云间,傅景峦和姜活他们提了个叫“魏达”的人,说他是辅政亲王兼禁卫统领。

若真的是同一个人,那他来诏狱完全可以是正大光明的,要这样一路提防着偷鸡摸狗做什么?

狱卒示意,便有其他人过来开了牢门,里面躺了个奄奄一息的老头,老头被捆在板木上,上半身脓血淋漓,几乎没有一处皮肉是完好的。

狱卒用刑具刮过他胸口,发出骨头碰撞的声音,一刀下去,便又是一个窟窿,但老头似乎已经不挣扎了,只微微侧头吐了口口水。

魏达冷笑,差人端来一个杯壶,盖子打开,一股尿骚味四散开来,惹得周围人都掩鼻躲闪不及。

狱卒掰着老头的嘴,强行把杯壶里的液体往下灌,老头剧烈挣扎,金‌‍‍‌‎黄‌‎‍色‌‍‍的液体从脸上流到脖子里,狱卒们畅快地笑起来。

”老头,这上好的马尿,你怎么不喝呢?汗血宝马,求都求不来,大人赏赐你的乖乖喝了吧!“

老头咬着牙一言不发。

南枫在背后一直看着,这一幕让他身体不自觉战栗起来,控制不住的愤怒和抗拒涌来。

他把脸埋进滑雪衫外套的帽子里盖住鼻子,深深吸了两口气。

处理完老头,魏达也没有多逗留,径直往甬道尽头走。

那里是间密室,门口有三名狱卒坐在那儿胡吃海喝,看魏达来了,忙不迭滚出来迎见。

魏达不说话,也不看他们,朝圣似的闭眼享受了一会儿。

很快就有人捧了个大箱子来,并备上一桌酒菜,把魏达毕恭毕敬请进里屋。

里屋正中央居然堂而皇之摆了张龙椅,边上的衣架上撑了件黄袍在那儿,虽然看着有些年份,但毕竟是绣了龙纹,在这牢里出现实在是扎眼。

一名狱卒帮他把黄袍披在身上,其余几人迅速心领神会地跪下,高呼三声万岁。

南枫虽然是个妖,虽然不记得人间的诸多规矩,但基本道理还是懂的,眼下这要杀头的场面,着实把他给惊到了。

魏达却很满意,痴痴抚着龙袍,大喇喇地坐在龙椅上命狱卒打开机关。

一阵“隆隆声”响起,砖墙在摇晃中缓缓分开,砖灰纷纷扬扬落下,露出里面的暗牢,一股更潮湿更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连带着,还有撕心裂肺的哀鸣,南枫只来得及看到牢里两个被折磨得不成形的人,就被一阵晕眩感击退了。

他倒吸一口冷气,在文宅时候那种难以自制又无法逃脱的绝望感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脑海里有一大堆影子迅速掠过,来来回回像走马灯一样。

他斜倚着墙喘气,紧紧拽着身上的外套,想靠微弱的乌木味抵抗这种失重感。

那头狱卒刚要说什么,突然被魏达挥手制止了。

他古怪地盯着南枫那个角落看过来,停了两三秒像是要确认什么东西,南枫不自觉握紧腰里的短剑,心跳得快要蹦出胸口。

这时一双干燥微凉的手抚上了南枫肩膀。

有个人从他背后结结实实贴上来,连带那股乌木香。

南枫的双肩徒然松懈,发出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轻叹。

他说:“傅重山,你怎么这么慢?”

话出口才惊觉不合适,一句责问的话被他有气无力这么一说,软软糯糯的莫名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背后那人轻笑,又揉了揉他的头道:“我来晚了,求小老板责罚。"

声音很低,在牢狱里有回响,他忍不住想掏耳朵。

南枫觉得自己像被裹在北风里胡乱飘零地落叶,莽撞地毫无头绪地寻找出口,这会儿才被人稳稳地接在手里,稳稳落地有了归处。

等眩晕感退了大半,他才终于缓过劲来。

真的很奇怪,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突然生出”归处“的想法来了。

总以为自己孑然一身永远不需要依靠其他人,现在居然越来越依赖那根救命稻草,连带着一丝味儿都不放过。

傅景峦把掌心又落到他后颈上揉了揉,问:“好些了么?”

后颈处的皮肤有些温热,南枫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半步:“嗯,谢……谢谢。”

傅景峦假装没发现他的不自在,继续恬不知耻地把手搭在他肩上:“有人不想我找到你,小老板要小心。”

南枫没好气问:“小心什么?”

傅景峦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回:“小心——别再把我弄丢了。”

他说这句的时候看着像是开玩笑,南枫却偏偏闻到了一丝真切的哀伤出来,虽然转瞬即逝,但毕竟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南枫:”我……把你弄丢过?”

听起来像个负心汉。

其实南枫也不是故意要在这种时候旧事重提,提了依照傅景峦的性子不说的他还是不会说,不过是徒增尴尬而已。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想要窥得过去的一角,哪怕真的只有一点点,哪怕傅景峦只透露些许信息,也比现在这样蒙在鼓里好。

可惜最后还是没结果。

虽然没回答,但身体却明显僵了。

南枫心一软,便想放过他,故意把话题引开。

他问傅景峦:”你怎么进来的?”

阵主在开始显然并不想让其他人进来,所以只把南枫留在里面,那傅景峦是怎么强行破开空间的?

傅景峦把脸埋在南枫脖颈,半撒娇地说:“因为——我们有灵魂羁绊。”

南枫以为他在贫嘴,嘴上讨自己便宜,很久之后,他才知道所谓的灵魂羁绊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问,就听前面牢狱里突然发出嘶吼。

这地方相比诏狱外面,更像是一间”私狱”。

里面关押了大概四五个人——姑且先说他们是人,有些匍匐在地上,步立俱废露出兽性的姿态,绝望地刨着地面,发出凄厉的吼叫;有些靠在墙上,胡乱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衣服。

魏达命人掌灯,凑近欣赏了一会儿,牢狱里的人就扑过来对他嘶吼,伸出出肿大的四肢想要够他,被狱卒用一柄长杆刺回去,尖锐的矛头“噗嗤”没入皮肉,里面发出凄厉的吼叫。

其实细细看去,那些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是妖兽。

他们骨节肿大,爪尖锋利,浑身上下都是血痕,有些皮肉外翻鲜血淋漓,有些身上有很多疑似伤口的小洞,黑色的不明液体从里面潺潺流出,发出难闻的气味。

他们越是绝望,越是挣扎,魏达就笑得越开心,像是欣赏一件亲手雕琢的艺术品,有种诡异变态的满足感。

他拿灯靠近的时候,南枫借着微弱的光,看到牢狱角落里还堆着一些像是皮囊或者枯骨的东西。枯骨已是焦黑的一团,皮囊和他们之前在文宅看到的如出一辙,像被人抽了灵魂而迅速枯竭。

地上还有个眼熟的阵法。

傅景峦冷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在练活傀。”

先前他们几次看到的骸阵,让他只是怀疑这人要利用阵控制魂灵,或者把魂灵重新转嫁在新的躯壳上,现在看到这间牢狱里的人,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人在诏狱的犯人身上做实验,先抽空他们的生魂,再重新灌到其他容器里。

活傀可以甚至可以练出一支军队,勇猛无敌,任劳任怨。

在这点上,活傀和灵甲似乎还有异曲同工之妙。

眼见傅景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南枫忍不住问他:“当年你……不知道这事?”

傅景峦摇头:“魏达作为禁军统领,再频繁出入诏狱也不会惹人怀疑,况且那时候南陈边疆战乱,又刚好遇上连年天灾,朝廷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别处。”

他记得他父亲那会儿倒是屡次进谏过这件事。

傅家世代掌管司天台,他父亲是司天台傅征天监,他是少监。

傅征尽忠职守,却也古板,知道儿子从小有天赋,且就算到他命里有劫数,还是让他进了通玄院。

傅景峦小时候偷偷看到过好几次娘亲在屋里抹泪,埋怨父亲的场景,但他父亲说,这是他的命数,天命既定,非做不可。

那段时间,因为各地都有人上奏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怪事,民间有人鼓吹妖邪之术,百姓争相模仿导致妖乱四起,祸乱横生。

光宗有回上朝问了一嘴,魏达就说他打听到,最近坊间多了许多以左道旁门的‍‎‍‎奇‌‎‌幻‍‎‍‌‎邪术迷惑众人的妖士,自称能晓阴阳,那些人用巫蛊之术控制妖灵,四处作乱,原因不明。

南陈的阴阳通灵之事一向都由通玄院管理,民间并不允许私自学习占卜司天之术。

光宗质问傅征,傅征说他略有耳闻,但他觉得此事尚有蹊跷,不可过早下定论。

魏达讥讽说巫蛊之术可大可小,为防乱子贼心,还是应当尽早斩草除根。

“我当时还和他理论,说这乱世的灾祸不全由妖而起,妖和人平等,通玄院收监的妖,犯了错一样会受到处罚,但即便是犯了错,也应当由通玄院自己处分发落,该押该放,轮不到别人惦记。现在想来,他要接手那些妖物,可能就是为了私用。”

南枫沉思:“当年,你们都不知道的事,魏达为什么要挑现在说出来?”

“除非说出来能让他想得到什么?”

两人顺着逻辑,忽然想到一个之前他们都忽略的点:“他还活着?!”

-----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