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子亲自平定魏讽叛乱(物理意义的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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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在遇到曹丕之前,在孙权还小的时候,他想做一个游侠。
提三尺青锋,千里独行,走遍天下险峻之地,杀尽人间奸邪之徒。
随着年岁增长,孙权逐渐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当不了游侠的,更何况世间熟为奸邪熟为忠良大多时候也难以分辨。
不过同他的兄长一样,以身涉险始终能给他带来别样的刺激,那团热血在胸口翻涌的感觉,无论灌下去多少坛美酒、在后方听到多少次捷报,都不能给他带来与之同等的快意。
兄长去后,孙权一直压抑着这种渴望,以狩猎射虎暂为纾解——然而就算如此克制,张子布等人依旧颇有微词。
他的人生已然转向另一条轨道,他要去争衡天下,成一时之业,留百世之名。
恰在那时,他遇到了曹丕。
这个狡黠的、身份不明的小骗子,让他且喜且怜,于是且防且信。
时至今日,哪怕曹丕已成魏王太子,孙权仍怀有旧情。
旧情之外他也相信,曹丕终有一日会助力他成就大业,他也甘愿远上千里为之涉险。
故而,他对此时的险境也不是毫无预料。
墙外魏讽身后的数十死士个个披坚执锐,刀刃折射出的寒光映在孙权脸上,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胸中的血气翻涌——那种生死成败只在一瞬的感觉。
“吴公子这是要去往何处?”魏讽笑问。
孙权故作惊恐,磕巴道:“去……求一条生路罢了。”
实则,他是要等一条后路。
孙权和曹丕事先安排好的后路正在邺城城门口,怀里揣着一份太子令书,还有南中郎将的符节。
前者是“吴谋”送来的,后者则是他出府时,一个眼生的侍从塞给他的。
这就让曹伟十分为难了,令书上让他调兵入城,然后关闭城门;塞给他符节的侍从却没提城门的事情,只让他带兵进城后包围临淄候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到底是该封了整个邺城,还是围了临淄候府?
眼下他已经顺利地调来数百兵士,浩浩荡荡地进了邺城,然后把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那位将军对他毕恭毕敬,叫他使君,问他要如何安排这些兵士。
这“使君”二字听得曹伟心神荡漾、通体舒畅,但一看那黑压压的一众兵士,他心里又惶恐起来。
这么多人,自己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呢?都带去临淄候府还是分派开来让他们守城门,如果要分派,每个城门应当安排多少人呢?
他全然不知。
“先……先关闭城门。”半晌后,曹伟憋出一句。
“所有城门?”为首的将军问。
“嗯……对!”曹伟点头,“关闭所有城门,留人严守,剩下的跟我去临淄候府。”
他说完便往人堆里钻,手中举着太子令书,一路说着借过。跟在他身后的将军呵道:“给使君让路!”
刷的一声,前方的士兵齐齐侧身后退,让出了一道可容两人行走的小道来。
曹伟惊喜地道了声“多谢”,然后欢快地跑向了城门口,出示令书后,让守卫关闭城门。
守卫正欲行令,远方蒙蒙夜色中出现了一个骑马的身影。马蹄声渐而清晰,那身影也变得真切,骑在马上的人见城门要关,赶紧抬手呼喊:“且慢!且慢!”
及到城门前,那人滚下马来,根本没瞧见曹伟似的,匆匆从怀里掏出个牌子在守卫眼前晃了晃,便要进城。
“等等。”曹伟拦住他,“你是何人?进城所为何事?”
那人哎呀了一声,又从怀中掏出方才的腰牌,口吻略带抱怨:“我是长乐卫尉,陈祎。”
“长乐卫尉?天子身边的人?”曹伟质疑,“你深夜自许昌来邺,是奉了谁的令?”
“是……”陈祎的态度扭捏起来,他盯着曹伟看了两眼,嘶了一声,像是发觉了什么似的,反问道,“你深夜带了这么多兵马来城门,又是奉了谁的令?”
是说太子呢,还是临淄候呢?曹伟头一次感受到这种令人舒爽的纠结——两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都授命于他,让他一时间也不知该报谁的家门。
那就干脆都说了吧。
“是太子令我调兵封城。”曹伟思忖片刻,稍稍停顿,“还有我家主人临淄候,他予我符节,命我带兵入城。”
陈祎的视线扫过城中站满大街一眼望不到头的众兵士,而后换了副恭敬的面孔:“在下并未奉命,是在许昌城中发现急情,特来求见太子的。”
他说罢便凑近曹伟耳语了一番,曹伟听后神色骤变。
比起许昌的急情,此刻临淄候府中的危机更为迫切。
曹家的兄弟二人还在昏睡中,孙权和杨修分别被缚在一根廊柱上,而魏讽坐于主位,命人将席间的荆州士人们逐个带上来灌药泼水,待其醒后,问他们是否忠于汉室。
答是则留,且要在一张绢帛上署名;答否……以眼下之情形,还没有人敢答否。
“汉室?”孙权嗤笑,“汉室忠于天下吗?”
魏讽面不改色,回他:“天下是汉室的天下。”
“汉室的天下世道凌迟,率土分崩,熟人能挽大厦于将倾?”孙权问。
“总要一试。”魏讽没有看他,仿佛自语一般,“总有人在试。”
孙权知道魏讽言中所指,这也正是他心中所忧。倘使汉室复兴,真正施政于天下的,当真会是许昌的那位汉帝吗?
不会的。
便是刘备愿意归政于天子,他手下的数万兵将臣民,也不会像听命于他那样听从汉帝的号令。而到那时,东吴又将如何?强大了的汉室不会再去容忍他江东孙氏的割据,而仅仅凭借东南一隅,他无力也无理去与刘备手中的汉室对抗。
他宁可依附魏国,也不能再助力刘备,况且曹丕在魏。
“杨主簿想必也在试。”孙权转头看向绑在另一根廊柱上的杨修,“不过杨主簿是想让临淄候做伊陟,而足下是想令刘玄德为汉光武。”
此言一出,留在堂中的荆州士人有不少默默看向了魏讽,而杨修在此时又加了一把火。
“天子尚在,世无王莽,何需汉光武?!”
看向魏讽的士人更多了,且在堂中窃窃私语起来。
魏讽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门外忽的骚动起来。须臾后,一家仆打扮之人入堂,跪地通报说,有兵将百余,堵在了临淄候府邸外,正欲破门而入。
孙权知道这些兵士从何而来,魏讽也知道。
但就目前而言,还是魏讽占据了上风。
今夜来临淄候府赴宴的众多贵客尽落于他手,魏王太子亦在其中。
他解开捆绑住杨修的绳索,很是恭敬地将其扶起:“当世确无王莽,但我等欲成魏王伊尹之名,安可令其不臣之子嗣位?”
孙权也看着杨修,不过杨德祖对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回应。杨修伸手索要魏讽腰间长剑,魏讽几乎没有迟疑便给了他,而后杨修绕开魏讽,走向昏睡中的曹丕,剑指魏王太子。
“以太子为质。”
魏讽抚掌称善,又令两名侍从架起曹丕,要前去与闯入的百余兵将对峙。
“且慢。”杨修转身,剑尖对着孙权,“把他也带上。”
“为何?”魏讽疑惑。
杨修回:“他是吴人。”
此话不假,孙权不仅是吴人,还是吴主。
但太子身边有一个吴人意味着什么?魏吴多年来战火不休,一个通吴的帽子安到曹丕头上,魏讽等汉臣不会放过他,就算曹操回来,想必也不会再让他坐这个太子之位。
被带入庭中时曹丕还在昏睡,孙权双手被缚,紧跟在他和杨修身后。
而站在他们跟前,代表那百余将士前来会谈的人,竟不是曹伟。
魏讽大惊失色:“陈祎,怎么是你?!”
孙权也忍不住问:“曹文勋呢?”
陈祎和和气气地回答:“他带人封锁城门去了,顺带将此处的叛乱告知百官。”
他话音刚落,孙权就趁机踹倒了一个架着曹丕的侍从,而杨修见状,挥剑斩向魏讽。
杨德祖比之文才确实武力稍逊,但对上魏讽竟也还凑合。被捆住双手的孙权就狼狈了些,被踹倒的侍从爬起来就要收拾他,另一个也丢下曹丕前来相助。
堂堂魏王太子,就这样被人丢在了地上。
孙权打算先让陈祎给自己解开绳索,不料那人竟胆小如鼠,掉头就往外跑。外面有曹伟调来的兵,孙权也想往那跑,他正纠结着能不能丢下曹丕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德祖,把剑给我。”
孙权转身,看见曹子桓已经从地上站起,接过了杨修隔空扔来的长剑。
白如积雪,利若秋霜。
如同多年前吴宫正旦宴上,剑光如练在曹丕手中流转,且今夜的曹子桓出剑更快,剑势更为逼人,转瞬间长剑就饮了魏子京的血。
孙权想,他那双手,适合拿笔、适合握剑,如今也适合杀人了。
随着魏讽倒地,方才两个追逐孙权的侍从也吓得奔逃离去。曹丕提着带血的剑走到孙权面前,他斩断束缚孙权双手的绳索,然后带着孙权走出临淄侯府。
府邸外的街道上聚集了许多兵士,还有被曹伟叫来的魏王属官。曹丕掷剑于地,插入土中的剑身发出阵阵剑鸣。
魏王太子负手,语调无喜无悲:“魏讽叛乱,现已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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