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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任安乐应激睡不着了，趁夜打开他化妆镜上的一串大灯。真是好灯，照得无毛手臂上汗毛坑历历可见。安乐急出鼻尖一颗豆大的汗珠，耐着性子把灯光调了又调。这才虔诚请出今夜来宾“炽热”眼影盘。

不错，安乐的新计划就是这个，拍拍视频，做个美妆博主。美妆风这么大，吹了半年，终于连他也晓得好风凭借力。借不出‌‍大‎‌力‍‎，借个电动牙刷或者芒果干猪肉脯来也是好的。

“炽热”是个好盘子，网上都这么说的。安乐打开摄像机记录开封瞬间，再细扫一遍每颗的细闪高亮。到底怎么拍，安乐心里尚没有成算。只是肾上腺素一飙下意识跟着感觉走。他四指沾满眼影，往自己胸膛抹去。

安乐视频发了。第一支视频如同第一支口红，虽未必完美，可最好不要成为黑历史。安乐权衡再三，打算先走内涵路线，特效测评为主，自己不露脸不说话，一对眼睛与“私语”的id交相辉映。视频短平快，他半夜不睡觉的测评发挥效果，浅获万把点击，对比第一支视频可是不世出的好成果。安乐乐出八颗牙齿，找机会偷袭似的又给华自然弄来一盘希鲮鱼。华自然本以为是英雄救美的感谢礼，然而看安乐嘻嘻的笑起疑。安乐说华仔，你等着，我给你弄个电动牙刷来。说着回头隐入房间内不见。

有一就有二，再有三四，这几回不大得人之心，播放量最多也是将将破万。安乐反思自身提高技巧，钱流水似的花出去，粉丝量缓缓地涨上来，双方非激励不可弥合。安乐又勤奋地研习数字串，试图分析出流媒体时代的市场疑难杂症。这投入也并不是全无收获。他也有一些粉丝，叫他小私或者小语，在每个品牌上新的时刻积极@他测评。也有本地达人关注他，也有公关pr礼包上门。这下华自然发现新大陆。安乐小小地傲娇了一把，然后安利华自然也去开一支视频账号。华自然有点疲惫有点好笑问他做什么，安乐斩钉截铁说：日常，以及卖腐。

“跟谁？跟你？”

“跟我！不乐意？”

华自然说不敢不敢。

号子没开起来，但是人在安乐那里出镜。华自然的脸果然大受好评。安乐给自己装扮得粉装玉琢，然后越界碰瓷《霸王别姬》给他画眼描眉，粉丝真的喜欢，直呼好萌好萌。安乐这才知道自己的粉丝里果然有大几百活人。这么些个活人这些年爱看两个男的扶着脸慢慢上妆。这也行？

他的视频飙到首页，连带着两支账号都涨粉。华自然几乎是楞楞地看安乐把他平步青云捧成“一届网红”（华自然语）。安乐大笑出声，说小小一千粉也敢自称网红，真是羞煞折煞。不过老华，他信誓旦旦地拍拍华自然肩。透过镜头看华自然，他忽然发现这张看了十年的脸又有了新的可爱。老华，咱们老骥伏枥，在退休前再赚他一小笔。

华自然则是摇头微笑，说大爷捧了你读书打拼这么多年，不想还是靠原始本钱。

“你说原始本钱是不是钱？”安乐问他。

“是是。”华自然做五体投地状。

安乐送他三个字：咱不装。

4.

安乐pr礼包也有了。他还在新手期，闷骚自负又羞涩，看不上大把大把拆包的唠嗑视频。但若一颗颗细细道来，也嫌一些牌子太野鸡没流量。他又开始混迹gay吧变装会，这回不是为了欣快，而是为了找些让人心动的男性面孔，星探似的。

安乐换皮囊过了六年多，修复修了四年半，正好比人风华正茂。虽然娘，在gay吧灯光里一照，还是有姐妹对着他叫美，要加他微信。也不是没人想睡他，安乐嫌在厕所不卫生，在家做华自然会嫌安乐不卫生，所以不了了之。华自然好比一尊佛爷，提他会令安乐安心，也会令安乐萎掉。

h市说小不小，但人好像就是些普通人。安乐没那么顺利找到令人心动的面孔，别说“令人”了，“令己”也没有，看他长吁短叹可不就是不顺眼没有人一拳击在他的心上——说到好看，除了咪咪自己，真数华自然。华自然龟毛难得出镜，推三阻四的。

安乐打算另辟蹊径，分两条路寻求流量推广。一是把稳原有资产测评美妆，二是扒光华自然进军生活。安乐发现美妆还是狭窄，生活天大地大，他给华自然磋磨了这些年，在为人男仆上颇有造诣。简言之，营造温馨气氛拍拍vlog，安乐也有拳脚可施。他还有猫呢。

然而，华自然不配合。猫也不配合。

“儿啊，”他抱着老猫卖惨，“你爹要你彩衣娱亲、卖身葬父。”猫在镜头里蛰伏不出宛如静物，这时咪咪呵忒粉脚招呼华自然俊脸。华自然一脸猫脚印的傻笑。安乐想若镜头有灵记下这一幕，他还能想办法再火一把。美猫美男。可惜，怎么没拍下来呢。

咪咪蹭蹭华自然，又蹭安乐。

安乐先踢一脚出言不逊的华自然，然后捉着猫脚大亲一口。温暖的猫脚也暖了他的心。猫不配合，他不怨。华自然这杀千刀的就不一样了。

“你不来，你给我找人来。”安乐抱着猫踢踢华自然。华自然岿然不动。反而说，安乐，我教你怎么当测试员吧。

为什么？安乐质疑。

华自然像个封建老爷子似的告诉他说，抛头露面不好。把安乐逗笑了。安乐说我不抛头露面，你才抛头露面，你有头有脸的不火可惜了。华自然说我的头脸我知道，但是万万不能常露。须知露面如露肉，惊鸿一瞥难能可贵，天天看失去余味。安乐说嗬你还挺自恋！华自然靠着他数猫尾巴上的毛，不答话，挺享受那股洁净温暖的气味。两个都有。

安乐踢踢华自然说，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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