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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华和叶琬君刚吃完饭,俩人在客厅喝茶,汪阿姨还在厨房收拾,陈连检先和爸妈一一打了招呼,又进厨房让汪阿姨今天不必收拾,可以先走。
汪阿姨走后,家里只剩他们三个人,叶琬君看他脸色郑重,想问又不敢问,她还以为陈连检打电话过来说有事要说,说的是他和纪芸的喜事,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还没等她开口,陈连检“咚”的一声跪下,开门见山:“爸,妈,我不喜欢女的,我喜欢男人。”
“你混账!”陈明华气得把手里的茶杯摔向他,陈连检伸手挡,正巧砸在腕骨,手腕的沉香撞断,串珠崩了一地,他想,叶琬君的心意白费了。确实无畏,不必再忍。
“哎你这是干吗呀,连检,愣着干嘛?快道歉!”叶琬君吓到了,忙拉住陈明华,劝他冷静。
“你自己听听他在说什么?”
“我想好了才开口的,爸,我改不了。”
陈明华气得血压都升高,不想看他一眼,坐不下去,去了书房。叶琬君赶紧给陈知臻打电话让他回来,说到激动处没忍住哭了出来。陈连检就那么听着,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块坚硬的石头。
他下定决心才说,自然是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从小到大他对于父母的要求指示从不违逆,也不怪他们反应强烈,陈连检心里也觉得对不住,但是他不后悔。从叶琬君安排他和纪芸见面,他就在着手考虑出柜的可行性。这件事情迟早要说,拖着不说,叶琬君还会给他安排第二个、第三个纪芸,对她们不公平,对叶琬君也是种伤害。
还有姜宁,虽然没爱到要死要活,但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前几天陈连检就有想法冒头,想把姜宁带回香山别墅住。不想再藏着掖着,那这一步总归要走,长痛不如短痛,他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陈连检自己心里清楚,他自己混可以自己担着,不能连累别人。
陈知臻回来的时候满地狼藉,陈连检还在跪着,叶琬君一见他回来就朝他走过来,眼睛红,显然哭过。
“没事,妈,你先坐。”陈知臻总归沉稳,天塌了他都能顶住。他搂搂叶琬君,拍拍她以示安抚,让她先在沙发上坐。路过时他瞥了眼陈连检,还直着腰跪着,脊背仿佛在说“我没错”。陈知臻没劝他,鲜少见他弟这么坚定反骨的时候,他竟然有点欣慰。
既然决定说,那就先用着苦肉计吧,这点苦累还是要先忍忍的。陈知臻心想着,上楼去书房。
父子两人在上面谈了很久,书房的门才打开,陈明华显然还气着,不愿出来,陈知臻给台阶,说:“连检一直在下面跪着,我让他进来和你说。”
陈知臻下楼把陈连检拉起来,捏了一下他的肩,说:“和爸好好说,徐徐图之。”
“谢谢哥。”陈连检撑了一下站起来,没动,陈知臻看得出来他还不放心叶琬君,毕竟这次他真的让她伤心了,陈知臻说:“妈这里我陪着,放心吧。”
陈连检进书房,关上门,陈明华站着,听他进来才转过身问他:“能改吗?”
“改不了,爸。我对女的没兴趣,我很清楚……”
话音未落,陈连检只觉得眼前一黑,再回神已经双膝跪地,上身跪伏在地上,胳膊剧痛,根本看不清陈明华怎么出的手。
“你清楚个屁!”陈明华还嫌不够,本来以为跪这么久他已经有所醒悟说点软话,结果还是这个废物样子,跟着了魔道一样不回头,就是要和他老子和全家拗到底。
陈明华越想越生气,甩手把后边柜子上厚重的书全砸过去。
“唔,”隔着衣服都觉得痛,陈连检闷哼出声,咬牙挺着,等陈明华把心头的火发泄完。这顿揍他得受,也是他应得。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楼下没人上来,想必陈知臻已经把叶琬君安抚好,陈连检也就放心受着。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陈明华坐下,说:“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打你。”
仅是一句,陈连检险些落下泪来。陈连检忘了,他有多久没和陈明华这样面对面,两个人交谈,明明小时候他也是最喜欢和父亲一起去晒谷场。
他开口,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话音发抖:“爸,对不起。长这么大我一直没做出格的事,因为我想听你的话,听妈的话,让你们喜欢,说出来你觉得可笑,我想证明哥能做到的,我也能。我也想能做成一件事,让你刮目相看。”
“现在的我让你丢脸了,对不起爸,但是我真的清楚,我没错。我只不过是喜欢了一个和我性别一样的人,这也是错吗?我一向不会说好听话,但今晚我说的,都是掏心窝子话。给你们添烦心事,惹你和妈生气,你要打要骂,我都认。我不想骗你们,为了哄你们开心违背自己的意愿和不爱的女人结婚生子,我生不如死。”
陈连检说完这大堆就不再动,低头等着陈明华的审判。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陈明华怎么不心痛,他是陈连检的父亲,难道陈连检不是自己的儿子吗?陈明华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今晚陈连检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听得出来,有动容,但心里的坎儿总归一时半会不能过去。
他挥挥手让陈连检出去,“去看看你妈吧,这件事最伤心的是她。”
楼下沙发,陈知臻还陪在叶琬君旁边,见陈连检下来,陈知臻去阳台打电话,把空间留给他们母子。
陈连检对陈明华还能说出一二,但对着叶琬君,他哑口无言,似乎说什么都是伤害。
叶琬君看着地面上散落的沉香珠,想起什么,去看陈连检的手腕,青紫一片,泪又控制不住,“疼不疼啊?”
“不疼,妈,让你伤心了,是我不好。”
叶琬君不说话,她也是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
陈知臻打完电话回来,让叶琬君先上楼休息,别再伤神,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今晚他和陈连检在这边睡。
楼上安静,现在只剩他们兄弟俩。陈知臻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他看向陈连检,问:“给你上药?”
他不提还好,一提陈连检反应过来疼,掀起衣服瞅镜子,前胸后背块块红肿,看着吓人,他咧嘴,摆手说:“不用,这顿打迟早的事,早打早消气。”
“那喝一杯?”
“好。”
两人去了楼下的酒室,陈知臻打开瓶红酒,一人倒了半杯。
“你和嫂子说了吗?今晚不回去。”
陈知臻喝了一口,说:“嗯,刚才去阳台给她打电话了,她还说要带着念春来给你说好话。”
“别,千万别,丢人。”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开口。陈知臻是当哥的,知道陈连检现在心里不好受,干脆他先开口:“你就这么等不及?快过年了非要闹这出。”
“怎么不问我什么时候喜欢男的?”
“我是你哥,你在外面养了什么人我总得了解一下吧。”
“你早知道?”
“还好。前段时间你总不回香山,问你你也遮遮掩掩,我怕你出什么事,私底下找人跟着你,拍了几张照片,也算认得,长得看起来挺乖的。所幸你没乱搞,只一个,不过是个男的。”
陈连检不避讳,说:“你怎么想?”
“人各有命,更别说感情了,谁控制得住?一开始他们和我汇报,说你是和男的厮混,我是真的吓到,你知道的,贵圈挺乱。但后来说只有一个,我调查了下,又放下心来。我以为你只是新鲜感上来了,想玩玩,没想到你来真的,这么快直接给爸妈扔了个大地雷。”
陈知臻给他倒酒,接着说:“连检,咱家也算是白手起家,干到现在这样不容易,爸妈的性子为人你我都知道,他们一向开明,从小到大都不太管我们,让我们自由生长,他们虽然现在见识的多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一时间能接受这个事情。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是自家的孩子摊上这种事,我们都能以局外人的心态去尊重理解,甚至还能劝说宽慰。一旦自己家有孩子出柜,你出去问问,谁家不先疯一阵?”
“可是……”
陈知臻打断他:“你要理解他们一开始都会有所慌乱,生气更是常态。但有一点你得千万记住了,爸妈爱我们,他们更多的是担心你。没有法律效力、没有保障的爱情,年轻还好,等你老了呢?我有念春,你呢,谁照顾你?念春也不是不能连你也一起养着,那你自己的想法呢?和我们一起过?你愿意吗?”
陈知臻说的都是实际问题,也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为时尚早,毕竟陈连检万一过几天新鲜劲儿过了,遇上合适的姑娘又喜欢上了呢。他不知道陈连检是怎么打算的,但是当哥哥的需要先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陈连检把酒一口闷,话音游荡:“我没想这么多,但是哥,我一时半会变不了。”多余的话陈连检也不敢保证,“不过你说的这些我会记在心里认真考虑,谢谢你,哥。我之前对你……”
“不必说之前,都过去了,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兄弟。喜欢谁都不要紧,我们家也不指望谁传宗接代,不过这件事我还是建议慢慢来,给他们点时间想清楚,也给你自己点时间想清楚。”
第二天一早陈明华照常早起跑步,难得陈知臻也早起,和他一起,顺便说软话做思想工作。
回来的时候叶琬君和陈连检已经在饭桌上等着,四人一起吃饭,像从未发生过争吵一样,但纪芸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那一瞬间叶琬君变的脸色,还是让陈连检心揪着疼了下,注定不能粉饰太平。
他收拾好心情接起电话,纪芸的声音透着疲惫,通过听筒传过来:“不好意思啊连检,我给你发消息你一直没回这才打的电话,我们被拍到了,现在在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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