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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连检开车的时候，陈知臻打过来电话，他按开了外放，陈知臻的声音一下子散在车里。

“连检，待会你到了那里就直接去找张强，刚才你一出门爸就打电话和他联系了，你跟着他走，”陈知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他没参加过抗震救灾，之前他参与支援的大多是洪灾和泥石流，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装车的应急物资他们会看着打点。”

眼前的红灯还有三秒变绿，陈连检没松油门，卡着秒数开过去。

“嗯哥，我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救援设备、方便食物、水和药品，人员物资装备缺一不可。”

陈连检之前跟着走过一次，多多少少还记得些，像他们这种自发紧急组织的现场救援，带去的更多是救援人力和应急救灾物资，资金固然也重要，是重要的后备军。

“最要紧的是你自己，”陈知臻应该是换了个地方打电话，说出来的话有回声，他的声音也更大了一些：“连检，震中的情况千变万化，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给我瞪起来你那个眼，腿脚利索点，牢牢记住咱爸出门前和你说的，随时保持联系，听见了没？”

陈连检活这么大，听过他哥训斥过他无数次，这还是他听起来最舒心的一次，虽然夜晚的温度还是很冷，但他现在却只觉得心里暖和和的。

他笑了一下，说：“听见了哥，我心里有数，放心吧，你照顾好他们，挂了。”

陈连检很快到达汇合地点，他们已经整装待发，张强正在院里整队，这一批先去了二十个人，见陈连检来了，张强快步走过来和他短暂地握了一下手，打了声招呼后就让陈连检跟他的车。

陈连检和张强坐在后排，后面还坐着两个小伙子，都是年轻人，看着二十出头，他们一上车就抱臂闭上眼休息，大家都深知等待他们的是场硬仗，不论对身体素质还是心理素质都是极大的考验，他们必须要养精蓄锐。

陈连检在低头看手机，手机的亮光投在车窗玻璃上，看得分明，拨号界面上显示着姜宁的电话号码。

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联系，要打过去吗？

大拇指悬在手机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去。他是想打电话给姜宁的，震动发生得很突然，姜宁现在在哪里？在家还是在外面？一个人还是身边有人陪？会不会害怕。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告诉自己这样打过去出尔反尔很掉价，但种种念头还是涌入脑中，拉扯几番他终于放弃，掉价就掉价，他刚要按下拨通键却被人出声打断。

“陈队当初为什么会组织阳光救援队？”车上的人大部分都在休息，此时张强压低了声音问他。

陈明华早就退队，但队里的老人仍不改称呼管陈明华叫陈队，久而久之后来的新人也这么叫开来。

张强是去年新加入的，没跟过陈明华，但进来前就对这个名字有耳闻，当时他只知道这个人是杂志上刊登过的赌场老大，所以当他第一次在队里的光荣强上看到照片，看到照片里陈明华伤痕累累地从废墟里拽出一个人来时，他是震惊的，那时候他才把这个人身上的两个称号划上等号。

“我一开始以为只是重名，毕竟有很多人都像这样打着旗号做善事，挂个名罢了，他们不会亲自去的。”

可能是紧张，张强不想在沉默中度过难熬的时间，于是见陈连检还醒着，他找到话题自顾自地开口聊天，但他可能是太紧张，以至于忘了陈连检是陈明华的儿子，大剌剌地把心里的想法全部都如实说出来。

好在陈连检并不在意，毕竟大家一开始都会这么想。被张强这么一打断，他放下了手机，把心思放回眼前的正事，低声回答张强最开始问的问题：“亲眼见过之后，你就无法置身事外。”

这是当时陈明华第一次经历过救援，回来后说的一句话，陈连检记了很久。

虽然陈连检没亲身经历过，但他六年级时，其他地区爆发了一场大地震，死了很多人，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新闻报道的死伤人数一天比一天多，几乎是成百倍的增加，那时候他看到的只是日益增长的数字，还不能深刻体会背后代表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其他的记忆已经随时间模糊，唯一清晰的是，他们的班主任，一个身高一米九五的男老师，在语文课上读一篇救援稿读到哽咽，教室里陷入沉默，只有星星点点的啜泣声，他们当时能做的，只有不断地默哀、祈祷和邮寄募捐。

但是现在不同了。

“亲眼见过之后，你就无法置身事外，心里只会想着：想为他们做更多，怎么才能帮他们做更多。”

陈连检说完，张强不再说话，低头想着什么。陈连检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偏头看向窗外。

所有的车都在从邻市往外跑，逃命、生存在这一刻是本能，只有他们的车和零星几辆亮着车灯在逆行，他们独自驶向黑暗，却也给黑暗带去了光。

越靠近目的地陈连检的心越趋于平静，愈加坚定。在那几乎是灭顶的一瞬间，所有是非在天灾生死面前都不算什么，72小时不仅仅是黄金救援时间，更多的是生死存亡一线之际。

“到了。”

地震后四小时，他们顺利到达震中心附近的浔川县，幸运的是他们来的路上一切顺利，没有发生路面坍塌，路障也已经被清理了不少。

陈连检他们一下车，迎接他们的是扑面而来的尘土和浓重的血腥气。

纵使陈连检之前参与过一次，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看到眼前的场景他还是身形怔了一下，这次比之前的都要严重。

更别提第一次的张强，已经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地震带来了电路中断，整个浔川县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周围已经来了好几辆119，但根本是杯水车薪，到处都是成片成片坍塌的楼房，原本的五层楼高度现在已经倒成一楼，看不出本来模样，旁边还有没及时得到医治，坐在碎石边上流血发抖的伤员。

已经接近凌晨，入夜给搜救更增加了难度，陈连检拍了拍张强的肩膀，说：“走吧。”

陈连检把附近伤员抱起放至安全区，先采取了简单的止血措施，然后跟着一分队在安全区快速支起来救援帐篷，安顿好这边他又跑去找张强。

站在张强对面的是当地负责对接的人，叫王阳，正向他们简单快速说明情况。

陈连检很快了解完毕，浔川县多山石，这次震中位于附近的山区，级数高威力大，地震发生时多处学校正在上晚自习，虽然预警及时起效跑出来了很多师生，但仍有不少人遭受地震波及被压在下面，还没搞清楚下面的具体情况，避免造成二次伤害，先行救援部队并未采用重型救援设备，还是需要人工徒手挖出来大水泥块碎瓦片。

时间紧任务重，张强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瞬间投入战斗，快速从车上拿东西，不忘朝兄弟们喊着：“所有人都注意安全！小心余震！注意二次坍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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