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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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上传来阵阵欢呼，那是村民们的声音。他们正围着篝火跳舞、歌唱、举杯庆祝，仿佛昨夜的灾难不过是一场遥远的梦。他们唱着银龙的颂歌，赞美着他从天而降的神迹，却无视了那些倒下的战士——也无视了艾文。他的挣扎、愤怒、痛苦，甚至他的存在，都被欢愉的喧闹淹没。

艾文咬紧牙关，目光冷冷地盯着夜空。他的手腕已经被麻绳勒得发紫，他试着动一动，却被牢牢固定在小船上，如同一件等待被送走的货物。

一道钟声划破了夜空。

沉重的钟声响彻海岸，仿佛为这一切蒙上了神圣的外衣。狂欢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和海浪的低语。长老缓缓站上祭坛，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摇曳，浑浊的目光扫过人群。长袍在夜风中飘动，伴随着他沙哑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愿银龙的吐息保佑我们，再次为卡里登带来安宁。”

人群低头齐声回应：“愿银龙的吐息保佑我们，再次为卡里登带来安宁。”

艾文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盯着远处的篝火，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焰。然而，无论他如何怒视，那火光只是在轻蔑地跳动，仿佛嘲笑着他此刻的无助。他嘴里塞着布团，只能发出一点呻吟，胸口的愤怒却烧得更加炽烈。

随后，村长与长老亲自上前，将艾文所在的小船推入海浪中，七艘小船缓缓驶离海岸。在村民们的目送与低声祈祷中，船只消失在黑暗与雾气之中。月光被浓雾遮蔽，海浪拍打着船身，仿佛在引领他们通往未知的深渊。

据说北方的大海深处，是银龙瑟兰希尔的领地，那是凡人无法踏足的神域。村长十年前曾亲自去过一次，送上上一届的献祭者——他回来时满脸苍白，却坚定地说，银龙接受了祭品。这一次，他再次亲自带队，以确保献祭的完成。

然而，今夜的海上雾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重。乳白的水雾弥漫在四周，遮住了天上的星辰与远处的海平线，让人分不清方向。即使手中的灯笼摇曳着微光，也无法照亮超过几尺的范围。

艾文躺在船上，听着周围的划桨声与隐约的低语。他的身体随着波浪起伏，四肢依旧被捆绑着，只能听任命运的摆布。凉意透过薄薄的白袍钻入他的骨髓，他试图抬头，却只能看到朦胧的雾气与模糊的身影。

“我们到了吗？”卡尔的声音从另一艘船上传来，带着一丝不安。

“还没有。”村长低声回应，但语气中明显多了一分迟疑。他的目光扫向四周，却发现浓雾遮蔽了一切，就连他们原本熟悉的海域也变得陌生。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悠长的龙吟，像海浪般回荡在雾气中，令人毛骨悚然。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判断具体的方向，仿佛是大海本身发出的低语。

“应该是这里附近了。”村长微微皱眉，但他的声音不如以往那么坚定。

“雾太浓了。”卡尔的语气透出一丝焦虑，他的手紧紧握住船桨，显然在强压心中的恐惧。

“继续往前划。”村长命令道，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雾气深处张望，眼中掠过一抹犹豫。他回忆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的海雾并不如此浓重，而银龙的身影几乎一眼可见。今夜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小船渐渐停止了前行，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仿佛连海浪都被龙吟压制住了。艾文的心跳急促起来，他能感觉到雾气中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但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安静点。”村长忽然低声说，手指放在嘴边，示意所有人保持沉默。他竖起耳朵倾听着什么，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紧张。

下一刻，又一声龙吟撕裂了夜空，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清晰，也更加迫近。艾文的呼吸骤然停滞，他隐约看到浓雾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月，伴随着拍打空气的巨大声响。

瑟兰希尔来了。

他的身影盘旋在浓雾之上，双翼展开如遮天的幕布。随着他缓缓降下，一阵强烈的风席卷而来，掀起波浪与雾气。月光穿透云层，洒在瑟兰希尔的身上，那银色的鳞片在光芒下宛如水晶般闪烁，带着神圣而威严的气息。

“瑟兰希尔大人，我们是来献祭这次的祭品的！”村长颤抖着声音高喊，刻意拔高的音量却难掩内心的畏惧。他跪在船上，仰头朝瑟兰希尔的方向喊话，语气中满是恭敬与惶恐。

瑟兰希尔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在空中盘旋，金色的竖瞳从高空扫视着船只与人群，仿佛在评估他们的存在是否值得他停留。雾气在他的飞翔中渐渐散去，村长举起手臂，又一次高声重复道：“瑟兰希尔大人，我们是来献祭这次的祭品的！求您引路！”

这时，艾文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口。银龙庞大的身影压迫着夜空，他能清晰地听到龙翼扇动空气的低沉声响，那仿佛击打在灵魂深处的重音。他看着瑟兰希尔的眼睛，感觉那目光穿透了他的身体，像是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下一刻，瑟兰希尔陡然俯冲而下，伴随着一声震彻云霄的龙吟。烈风扑面而来，掀起巨浪，摇晃着船只。村长还在喊着什么，但他的声音瞬间被风声吞没了。

艾文的眼睛猛地瞪大，他看到银龙的巨爪精准地抓住了他所在的小船，那爪子如钢铁般冰冷，稳稳地将船连同他一起提起。而此时，他才明白，这艘奇怪的小船的造型，原来是为了方便银龙的抓取。

风愈发狂烈，瑟兰希尔振翅而起，带着小船一跃升空。他的力量掀翻了周围的船只，村长和卡尔被巨浪卷入海中，惨叫声随之消失在风浪之间。

艾文躺在船上，四肢依旧被捆绑，鲜花散落在他的身旁。他的视线模糊了，只能感受到冷风如刀般割过脸颊，耳边是龙翼拍击空气的震响。他不知道瑟兰希尔会带他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迎接怎样的命运。

天空的雾气逐渐稀薄，月光清冷地洒在他身上，瑟兰希尔的速度越来越快。艾文睁开眼，看着远方的天际——那是无尽的大海，和黑暗中隐约可见的一片冰冷的陆地。

他闭上眼，放弃了挣扎。

狂风中，他只能感受到剧烈的摇晃与呼啸的空气声。突然，瑟兰希尔猛地一振双翼，空气中传来刺耳的破风声，艾文的身体陡然一沉，伴随着船体一声巨响的碎裂，他被狠狠抛了出去。

“砰！”木屑飞溅，艾文重重摔在一块坚硬的地面上。他蜷缩着身子咳嗽，浑身酸痛，鲜花散落一地，残破的小船被摔成了几块。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湿冷，他趴在地上，缓缓睁开眼睛。

瑟兰希尔已经不见了。

周围寂静得令人窒息，只剩下风的低语。他抬起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高地，四周的景象被浓浓的夜色笼罩。冷冷的月光洒在一座巨大的塔顶上，而他就躺在塔顶中心的圆形平台上，周围是低矮的石质护栏，透过护栏可以看到远处的无尽海洋。

艾文撑起身体，胳膊和膝盖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身上满是划痕，白袍早已破损不堪，几乎失去了遮掩的作用。他扫视着四周，目光很快落在散落的小船残骸上。他注意到其中一块金属碎片在月光下微微反光。

艾文咬紧牙关，忍住疼痛，爬到那块金属旁。将金属碎片对准捆绑着手腕的绳索，开始一下一下地用力割开。

绳索很粗，割起来极为吃力。他的呼吸急促，额头冒出冷汗，直到最后一次用力时，绳索终于“啪”地断开了。他解开双手，迅速把脚上的绳索也割开，手腕和脚腕留下深深的红痕。

艾文站了起来，尽管身体还有些摇晃，但他终于恢复了行动的自由。他将金属碎片攥在手中，警惕地环顾四周。

塔顶很宽阔，地面由光滑的黑色石块铺成，中央有一个刻满古老符文的圆环。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仿佛诉说着某种未知的力量。护栏外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远处传来海浪拍击岩壁的声音，而更远的地方，依稀能看到岛屿的轮廓。

“这是什么地方？”艾文低声自语。他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那是来自于塔本身的，似乎这座建筑隐藏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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