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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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集团会议还有十五分钟,陈燕廷和陈释钰这两个关键人物却双双失踪。姜叙梨又还没回来,这下急的人变成了许烬阳,许烬阳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陈峥林。
“电话呢,打不通?”
“我哥关机,释钰没接。”
陈峥林沉吟不语,许烬阳惴惴不安。
“燕廷身体有恙,释钰临时外勤,会议照常不变。”
许烬阳得了令赶紧叫上林董助去调整会议流程。
唐诏的会所总统套房设在十二层。陈释钰踏进电梯,人是往上升的,心却是在往下坠。
唐诏盯着正前方,余光瞄着陈释钰,他也无能为力,最终还是把人带进来送到陈燕廷房间去。
“有事找我。”唐诏如是说道。
陈释钰堆给他一个微笑,俩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没用的礼貌环节。陈燕廷就在客厅中心处等他,他靠在沙发上,腿一伸一屈,大喇喇地叉着。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对不起。”
陈释钰进来就道歉,头微微低下。
陈燕廷故作疑惑地问:“我好像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道歉,又道的什么歉?说清楚点儿。”
“昨晚是我越矩了,以后我会注意分寸的。”
“哦,你越什么矩了?”陈燕廷继续装糊涂。
陈释钰深吸一口气,把来时打的腹稿念了出来:“方添越是您的男朋友,我不该越矩带他提前离开,我的错,对不起。”
“不对。”
陈释钰表情微滞,抬起头望向他。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样做吗?”
“你会。”陈燕廷替他回答。
陈释钰沉默。是的,他会。
“所以,”陈燕廷伸出食指左右摇了两下,“你不是诚心道歉,你只是想让我回公司去。”
“但怎么办啊,我不想回。”陈燕廷歪着脑袋,语气飘然。
“我道歉和想让你回公司并不冲突,我的道歉是真的,想让你回公司也是真的。”陈释钰神情认真语气平静。
俩人隔着半个客厅对视,互不退让,拉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陈燕廷忽然笑了一下,向他伸出手,话锋一转:“手机给我。”
陈释钰眉头微动,他有点不明白,眼神询问的看着陈燕廷。
“我手机没充电关机了,我先给许烬阳打个电话。”
陈释钰见他态度有所松动,上前去把手机借给他。陈燕廷接过,指尖灵巧的把手机旋转半圈,直接收了。
他捏着手机,对陈释钰勾唇一笑:“好了,现在你也不用回了。”
唐诏真心觉得他可能是上辈子欠陈燕廷的,本来就只赖了一个他,现在好了,一下赖了俩。
许烬阳中午的时候破天荒给他打电话问陈燕廷和陈释钰是不是都在他这儿。语气悄摸闪躲,大概是陈峥林已经知道了,他真的是白眼翻上天,只能老实回答说是。
“哎!”唐诏冲还在享用午餐的陈燕廷喊,“许烬阳来电话,我把你俩供出去了,吃完就赶紧回吧。”
陈燕廷慢条斯理吃塞了一口肉:“急什么。”
唐诏无语:“我操,你特么是真能赖啊?”
“反正都已经缺席了,还不如全缺了。”陈燕廷十分理直气壮。
就这样,陈燕廷带着陈释钰在会所玩儿了一整天,不是他俩玩儿,是陈燕廷和唐诏两个玩儿,陈释钰跟在陈燕廷屁股后边儿随叫随到的伺候他。
这是陈释钰惯用的让陈燕廷消气的办法。
唐诏也有点恍惚,这样的陈释钰他也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小时候的陈释钰就一小豆丁,大眼睛水灵得很,长得跟电视剧儿童广告里的童模似的。长得可爱并没有给他加分,因为他和他妈的缘故,陈燕廷特烦他,但陈释钰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陈燕廷对他又凶又没素质,和许烬阳的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都搞不懂陈释钰那时候干嘛还总是追着他跑。
他还怀疑过陈释钰该不会是个傻的吧?然后他就被陈燕廷阴阳怪气地骂了,说他才傻呢,他全家都傻。
也是那个时候他开始质疑起了陈燕廷讨厌的纯度。
有回他来找陈燕廷,陈释钰说他屋里睡午觉没醒,要不要他帮忙去叫,他连忙制止说不用。然后他看到外面碧蓝色的泳池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问:“释钰,你游泳学会了吗?”
陈释钰摇头:“没呢,小表哥说下次再来教我。”
唐诏笑眯眯,说:“不用等下次,我今天也可以教你,反正你哥还在睡觉,咱们不打扰他。”
什么下次,没有下次的,许烬阳前两周教陈释钰游泳,水下抽筋溺水了。许烬阳神经大条只顾着自己好玩儿没发现,是陈燕廷捞上来的。陈舒云气得给许烬阳毒打了一顿,陈燕廷把人抢下护着不让打。说许烬阳是好心教陈释钰求生技能,是陈释钰自己太笨学不会,就算死了也怪不了别人。
唐诏游泳是专业的,他从小就有自己的专属教练,他没许烬阳那样粗心大意,完全不用太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大部分人会点技能就好为人师,他也不例外。陈释钰看起来真的很想学会游泳,也许是陈燕廷维护许烬阳的那句话给陈释钰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陈释钰认真学,他也就认真教,早已经忘了初衷是什么,所以他们两个都很投入。
陈燕廷大发雷霆。
他说,唐诏,陈释钰是我的弟弟。
陈释钰从他眼前小跑经过,去给陈燕廷捡球,任劳任怨的,和以前一模一样。不对,还是有点不同的,现在的陈释钰,更多的是因为方添越而妥协。
陈释钰对陈燕廷的言听计从已经不够纯粹了。
6点钟的时候许烬阳又给唐诏来了电话,唐诏给陈燕廷比个来电手势以示暂停。刚接通那头传来的却是陈峥林的声音,吓得唐诏立马下意识坐直了。
“小诏。”
“哎,陈叔,您好您好。”
“燕廷和释钰都在你那儿吧。”
“在的,我让燕廷跟您说。”
唐诏刚起身陈峥林就制止了他:“不用了,你帮我转达一下,让他们今晚上西林苑去。”
“好的。”
陈燕廷把球拍往地上一扔,拿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
“我叔来电话了?”
“是,让你们上西林苑去。”
陈燕廷和陈释钰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家法伺候,罚跪佛堂。
陈老爷子听说陈燕廷和陈释钰双双领罚,不免有些好奇。陈燕廷领罚的机会其实非常稀少,几乎都集中在年少时期,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陈释钰一向乖巧懂事,陈峥林只管陈燕廷不管他,因此他没有被罚跪过。听到陈峥林说他们双双缺席了集团会议,他也就不再问了。本来两个人的关系一直被人议论不休,众目睽睽之下还这么莽撞,是该罚。
陈燕廷一点儿都没有被罚的沮丧和郁闷,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领罚。一进来他就给陈释钰踢过去一个蒲团,自己去旁边找了张椅子坐着,仿佛是来监督陈释钰有没有认真反省似的。
这就变成了只有陈释钰一个人在认真的罚跪,而陈燕廷要的就是这样。
“方添越是我对象,我劝你最好别对他有什么歪心思。”
“我没那个意思。”陈释钰面无表情。
陈燕廷哼笑:“没有?那你昨晚和他干什么去了。”
“……送他回家。”
陈燕廷心里冷笑,好一个送他回家。
“在场有我还有秦蕊,轮得到你送他回家?”
“……”
陈燕廷的说法没问题,在场有男朋友还有亲姐姐,怎么着到都轮不到他这个已经和方添越决裂的旧友。可是,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昨晚的饭局很重要,你和秦总都不能提早离席。他不太会喝酒,我送他比较合适。”
“他乐意你管得着吗?我和他一起应酬多少次了,他要不想喝有谁敢灌他?我警告你们,别在我眼皮底下耍小聪明。”
陈释钰当然知道方添越放任自己喝醉是冲他来的,但知道了又怎样。即使方添越曾经背叛他、伤害他、放弃他,他还是会担心他。
他就是这么没出息的人。
“不会再有下次了,真的。”陈释钰说得十分诚恳。
但陈燕廷仍然觉得不够,他指着身后的万佛金身说:“陈释钰,你敢对着祂们发誓,我就相信你。”
陈释钰盯着地砖发愣,眼睛略微发酸,心里反复自我安慰,没事的,能失去的本就不是属于自己的。
“我保证,这样的事之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陈燕廷不满意:“听不懂我说的话?我让你发誓,怎么,你不敢啊?”
陈释钰舔了舔干涩的唇缝,整理情绪重新抬起头来,盯着供台上庄严肃穆又慈爱悲悯的佛像郑重发誓。
“我发誓,我陈释钰,对方添越绝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
话音刚落陈燕廷立马笑出了声:“哈哈,什么年代了谁还信发誓啊?反正我不信。”
久违又熟悉的屈辱猛然涌上心头,陈释钰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他强行压着恼怒,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那你想怎么样?”
“简单啊。”
陈燕廷站了起来走到陈释钰面前,佛像的尊容被陈燕廷挡住,甚至替代。视线范围内被笔直的裤管和利落衣摆所霸占,陈释钰的跪佛变成了跪他。
“口说无凭,事实为证。求神拜佛有什么用,事在人为你懂不懂啊?”
陈燕廷踩上蒲团,鞋尖抵着陈释钰的膝盖,轻轻施力,戏谑地看着他说:“那我,就等着看你表现了。”
临近10点就有人来叫他们走。很显然,是陈老爷子。如果陈峥林在,他们可能得跪到后半夜里去,但他今天没来西林苑也就给了陈老爷子放水的机会。毕竟,这并不算什么严重的大问题,象征一下,走个过场得了。
阿姨说给他俩做了宵夜,叫他们趁热吃。说是宵夜,等俩人到了一看,满满一桌,排场堪比正餐,陈燕廷和陈释钰双双沉默。
陈燕廷指着这满满当当的“宵夜”问:“阿姨,你跟我说这是宵夜?”
“哎呀,我看您俩从8点跪到现在,肯定饿坏了,就多准备了一点。”
陈燕廷无语了,他带着陈释钰在唐诏的会所吃喝玩乐一整天为的就是给罚跪提前垫肚子的。只是他没料到会提前结束,更没料到这顿宵夜会如此隆重。
陈释钰同样也是,光看着就觉得饱了。
“阿姨,我俩白天吃了不少还不是很饿。”
“啊……这可怎么好?”阿姨有点也尴尬为难。
“要不……”陈释钰向陈燕廷投去征求的目光。
陈燕廷不耐烦:“说。”
“让今晚执勤的人来吃饭吧。”
陈燕廷斜着眼看他,心里轻嗤,又开始笼络人心了,但也就只能这样了。
“行啊,别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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