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遇

-----正文-----

前段时间陈释钰太忙，李扬帆约了他几次都没时间。姜叙梨已经休假回来，陈释钰空出时间就去赴约了。

他们约在一家胡同里头的烤肉店，下班高峰期容易堵车，他晚到了半小时。那边还不好停车，等他停好车找到烤肉店时李扬帆已经吃上了。

刚坐下，李扬帆就说他今天陪妈妈去参加品牌会员邀约活动遇上了关晓荷，陈释钰简单的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李扬帆观察他眼色，试探着问：“你和关姨吵架了？”

陈释钰大概知道关晓荷肯定说他什么了，尤其是和陪妈妈去参加会员活动的李扬帆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个不孝的逆子。

“吵了。”

李扬帆诧异：“还真吵了啊？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

李扬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当年他妈妈反对他和陈释钰创业，关晓荷又何尝不是。

他妈妈反对是因为他们家只有他了，而陈释钰不一样，陈家偏偏恰好就有个强大的优秀的陈燕廷，尤其是和方添越绑定过后的陈燕廷更加如日中天。

陈释钰想要从陈燕廷手里分一杯羹，要么和堪比方家的高门大户联姻助来他一臂之力，要么现在卧薪尝胆熬上个几十年培养自己的势力伺机而动，要么就是靠陈燕廷大发善心施舍他一点残羹冷炙。

这三个办法的可操作性都极为不现实。陈释钰他本人对陈家的财产并没有太大兴趣，要不然当年干嘛还要累死累活的折腾呢，不就想自立门自己讨口饭吃么。虽然他也享有继承权，可按照陈燕廷那性子，这继承权也就是个摆设。

“又想哪儿去了？”

陈释钰用翻拌羊肉的夹子敲了一下烤盘，轻微当当响的声音像招魂铃铛似的把李扬帆的神给拽归位。

“释钰，我在想……”

李扬帆欲言又止，陈释钰就知道他在等免责声明。

“说吧，免你无罪。”

“添哥他……有没有可能他当初不太明白你想要干什么？”

他和陈释钰当初对创业的劲头是很明显高于方添越的。他是为了和父母拼一口气，陈释钰是处于那个位置有他的难处。方添越家庭和睦，背景优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应该是很难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和家里犟。

陈释钰确实没有生气，他只是挑着眼睛问李扬帆。

“你把他当成什么了？他或许不能感同身受，但他肯定能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扬帆又沉默了，陈释钰觉得好笑，帮方添越说话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怎么，他来找你了？”

“嗯……”

“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强迫自己讨厌一个人也很累的。”

李扬帆立马又表忠心：“但释钰，你要相信这件事我始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知道啊。”

方添越的礼总不能白送，换不成他的原谅，至少得换个李扬帆和好吧。这本来也是他想要看到的，预料之中的事儿。

因为吃上饭已经挺晚，又聊了一会儿，散伙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他们两个不顺路，出了巷子就各自分别。回家途中路过一段昏暗的辅路干道，树底下有好些人在打着小灯做小本生意，卖的都是水果鲜花盆栽之类。陈释钰眼尖，看到有人用小三轮拉了一车的荷花莲蓬，还有装盒的莲子，这种一般在白天才能看到，晚上很少见。

生意还不错，主要是因为这一小段路就他们这个摊位在叫卖。摊主是个年轻人，不用看脸光看身形也会被吸引目光，再加上这人又很会说话，路过的女孩子都会停下来看看。

陈释钰看着那一车冷粉的荷花，想起刚才李扬帆提起了关晓荷，他在前头靠边停。

“荷花10块钱三只，25块一把。”

“莲子要吗？有剥好了的，如果想自己剥就买莲蓬，买了就是好运连连。”

“这里还有‌‎百‍‎‌合‍‌‍要吗？可以一起熬粥炖汤，夏天去热冬天清火，很好喝的。”

陈释钰走近总觉得这声音还挺耳熟，想半天才想起怎么那么像乔子遇呢？他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越听越像。他戴了顶渔夫帽，帽檐宽大遮住他大半张脸，昏暗之中更是看不清相貌。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声音还挺有特色，同时和好几个人说话，忙得不可开交。

这人还挺适合街头叫卖的，脸皮厚，手脚麻利，还会说吉祥话。

服务完最后一对母子，终于轮到了自己，可能太少有他这样的人来买路边荷花，乔子遇特意抬头看他一眼。

“先生您……哎哟卧槽！”

乔子遇一阵慌张，手忙脚乱起来。陈释钰以为他是怕撞见认识的人觉得尴尬，没想到乔子遇只是想给他找口罩。

“幸好我身上还有一只备用的。”乔子遇撕开透明包装袋，给他递过来。

陈释钰想说这荷花味道不算大，况且还卧着苞，其实也还好。但乔子遇动作太快包装都已经撕了，他也就接过来老实带上。

乔子遇很上道，问：“陈二少也想买荷花？送给谁？对象？”

“我妈。”

“既然送给阿姨，要不要买点莲子‌‎百‍‎‌合‍‌‍，回家炖绿豆‌‎百‍‎‌合‍‌‍汤，莲子‌‎百‍‎‌合‍‌‍粥也行。”

陈释钰接受了他这个提议。

乔子遇不敢怠慢他，为了给他挑长得最好的没有损伤的花苞，甚至还拆掉已经扎好成捆的荷花。

“你怎么来摆摊卖花了？”陈释钰问。

乔子遇摇头晃脑地胡说八道：“最近失业，没钱了呗。”

卖花能有几个钱，乔子遇瞎认真的回答，陈释钰也瞎认真地发问。

“一天能挣多少。”

“卖得不错就能有一包烟钱，卖得不行明天一顿早饭钱总是能有的。”

听起来感觉很可怜的样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因为陈释钰要的数量多，乔子遇挑老半天，给他娴熟的扎好放一边，又把刚刚拆掉的按组重扎，陈释钰过意不去，也有模有样的学他帮忙扎花。

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拖鞋帽子大t恤，一个西装革履金钻表的，在一小三轮的荷花车旁扎花，十分惹眼。路过的人都会因为好奇给个眼神然后被乔子遇用脸和热情双杀拉过来消费。生意持续见好，变成陈释钰给他打下手，乔子遇负责收钱推销叫卖，没过多久就只剩下零星几支伤残的卖相不好的荷花，算是卖完了。

乔子遇笑着和他说：“哇！感谢陈二少，多亏有您的帮忙，我可以提早收摊儿了。”

“夜宵钱肯定是有了，走！我请你吃夜宵去。”

乔子遇抱着陈释钰买的那一大捆荷花，扭头就走。

“不是，你的摊位不要了？”陈释钰连忙叫

道。

乔子遇回头冲他抛了个媚眼。

“这不是我的摊儿啊，”乔子遇冲着旁边坐在小马扎上的大爷努嘴，“喏，他的。”

大爷笑眯眯地看着他，塑料膜上码着一半蟠桃一半石榴。正给陈释钰递上两袋桃子，送给他和乔子遇的，陈释钰没敢要，这种路边小散农本来就难赚钱。

“他是个哑巴，不能说话。收了吧，一袋桃子没什么的。”

陈释钰再看摊位旁边拆开的飞机盒，盒子顶部悬挂了一只小灯泡，照亮了底部用大头笔写的价格，十块钱三斤。

“我刚吃完晚饭，夜宵就不必了。”

“啧，怎么这么没趣儿呢？夜宵是用来吃的吗？当然是用来聊的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但我很想跟你聊啊。”

“……”

陈释钰抿嘴不吱声，沉默的坚持就是无声的拒绝。

乔子遇又过来磨他，眨巴着那双精明的眼睛，说：“就当做陪我吃顿饭呗，一个人吃饭很无聊的。”

于是，一个小时后，他们现在又去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夜宵店。陈释钰没来过，反正是乔子遇导的地儿，只知道在望京这一片。下了车还要走一段黑咕隆咚的道，跟废弃商场没差，走路还带回声的。

“不好意思啊，最近手头紧，只能带你这种档次的地方。”

乔子遇大概是陈释钰见过最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撒谎不带打草稿的，理直气壮得跟真的似的。

“你不信？”

“没有。”

乔子遇哼笑：“你分明就是不相信。”

他们点的烤串已经上了，见陈释钰端坐着没动手，乔子遇笑问：“你该不会是没吃过吧？这么不食人间烟火？！”

“吃过。”

乔子遇是按着两个人的分量点的，他以为陈释钰刚才只是借口不好意思让他请夜宵，没想到陈释钰是真的不吃。

“真不吃？”

“我说过的，我刚吃过饭。而且……这些我吃多了会胃不舒服。”

“骗鬼呢？你说吃多了我还信你一点，胃不舒服那你以前还吃？”

“是真的，以前和朋友一起来，一直都是他吃，我要么看着要么尝尝。”

乔子遇知道他说的朋友是方添越，立马就不想聊了。他假装看一下手机时间，然后突然一惊一乍拍自己拍脑门儿，把陈释钰吓一跳。

“哎呀！坏了！”他做作地看着陈释钰开始满嘴跑火车，“唉……遇着陈二少就被迷得找不着北了。”

说完开始埋头狂吃，这漂亮的一张脸，吃相跟从难民营出来似的，陈释钰默默给他倒了一杯水推过去，怕他噎住。

乔子遇又忽然从烧烤堆里抬起头来神色谄媚地问：“陈二少，看在这顿夜宵我请的份儿上，能不能蹭您的车送我一趟？”

“去哪儿？”

“打工，赚点外快糊口。”

“现在？”

认识唐诏，还开着陈燕廷的车，又长着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跟他说缺钱，他是不信的。这张脸就算不靠唐诏和陈燕廷也能有很多方式变现。

“对啊，不是跟你说我失业了么，所以我等会儿赶着去兼职呢。”

陈释钰没再说什么，安静地等他吃完。乔子遇偷偷看了他一眼，唇角悄悄上扬，还挺容易心软。

乔子遇要去的是一间酒吧，他这张脸全北京的酒吧都会给他工作。如果乔子遇经常混迹于酒吧的话，和唐诏陈燕廷认识也就很合理了。

“你去酒吧做什么兼职？”

“我啊？去唱歌。”

陈释钰微微惊讶，既然乔子遇能唱歌，这样的外形条件竟然没签约什么传媒公司么？唐诏和陈燕廷随便谁去打个招呼就能办的事儿。

乔子遇以为陈释钰是对他会唱歌的事儿刮目相看，开始嘚瑟上了。

“看不出来吧？是不是觉得我有当明星的潜质？”

“等会儿不急着回家的话，我给您献唱一首？再请您喝酒。您看您今晚，又是帮我卖花又是陪我吃饭的，现在还送我过来。多辛苦。”

“下次吧，太晚了。”

陈释钰拒绝，他今晚已经被乔子遇耽搁很久了。临走前乔子遇又返回敲开他的车窗问他要了联系方式，还说有时间让他过来捧个场，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陈释钰打量他半天没说话，乔子遇被他盯得莫名的不知道在心虚个什么劲儿，讪讪地想打退堂鼓，陈释钰又忽然微微一笑同意和他互加了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