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恰好证明,你所选择的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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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的尸体,破旧的建筑,空无一人的绞首台。放眼望去,是一场连绵不绝的大雨。
这个被暴雨笼罩的世界是灰色的,阴霾的,已逝的,如一篇恢宏乐章的平淡收尾,字里行间蕴藏的,是一段无可挽回的过去。
在漏水的屋檐下,莫斯提马一把扼住了出现在领域中的那团白色的不明生物,她打量着这其貌不扬的小东西,饶有兴味地掂在手中抖了抖。
“哦?居然是你。”可她的语气却并无诧异。
白色的毛球不停地挣扎着,但根本无法逃离莫斯提马的冰冷掌心。
“别乱动,要是放任你乱窜,迷失在这里可就不好办了。”她一手撑开一把透明雨伞,一手抓起这白色的毛球,走入了暴雨滂沱的嶙峋建筑之中,她的声音飘散在雨中。
“——让我们一起去找她。”
走了不知多久的路,她用手推开了一扇宫殿风格的沉重大门。
* * *
在虚幻一片的白色城堡之中,白色的狼站在白色的公主身前,将一把锃亮的长剑扼在她光滑细腻的颈间。
面对她突来的反叛,白公主却毫无惊惧,她雪白的瞳轻微闪烁,语气中带着一股畅然的喜悦:
“你要杀我吗?诗人。”
“是啊,但我有很多困惑,所以想听听你的遗言。”白色的狼神情厌倦,用手背揩了一把侧颊上艳红的血,又把手上的剑往对方脖子上抵得更紧了些。
白公主垂眸,微微叹息后笑道:“伤害我对你没有好处,成为我的骑士吧,保护我,为了我战胜一切敌人吧。”
* * *
卡莉丝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白塔,她抬头望去,这座神圣洁白得令人惊异的建筑已不再宏伟。
它颓败、腐朽,而摇摇欲坠。
——当那位公主在众目睽睽下被人刺杀,鲜血流满了整片大地时,这个可悲可笑的世界就已不再是人类的避风港了。
那位白发苍苍的主教看着堆积在脚下的宛如蝼蚁的人群,浑浊的眼眸中盛满了悲悯,叹息后开口:“卡莉丝,你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是要干什么?”
“‘死亡’教会的人来到此地,自然是为了朝圣。”为首的白袍女性款款走上台阶,以手扶肩,向那高位者施以一礼。
鸦雀无声中,唯有她一人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主教大人,‘死亡天使’是神的使者,我们是祂的信徒,您固守此地多年,不该再阻拦我们拥抱‘死亡’,迎接‘黑夜’。”
主教听完沉默许久,他手中的权杖重重地一杵,耷拉着的眼皮阖上:“这个世界已经死了太多人,不应该再见血了。”
白袍女性仰起头,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病态笑容:“主教大人,您还是不明白,人类是无法自救的。唯有神明,唯有神明……”
* * *
“骑士阁下,你没有被过去困住,着实令人敬佩。”灰雾般的粘稠雨幕中,一道撑着透明雨伞的颀长身影缓步走来,在这以灰白黑为主色调的世界里,来者那头璀璨的蓝发如同道标一般昭然地彰显了她的存在。
话音落下时,堕天使将手中的白球抛向了那一身血迹的白狼。
“因为你本意并非试探我。”白色的狼将它接住又随手扔到一边,隔着厚重的雨幕,与蓝发的天使相望,“你只是在拖延时间,为什么?”
硕大的雨滴一刻不停地下落,那位总是神情悠然的堕天使撑着伞,远远地站在一边,既没有靠近,也没有开口。只有这场永不停歇的雨,尽职尽责地洗刷着这座破败的城市,尽数地掩盖了那些不可言说的过去。
“莫斯提马,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拉普兰德皱着眉,出言提醒道。
莫斯提马说:“因为我想阻拦你。”
拉普兰德笑了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当然。”莫斯提马扔下了手中的伞,任由这场大雨浇灌在身上,打湿了她宝蓝色的发,“我很清楚,你也很清楚,在我的领域里,你既难以杀死我,也不能杀死我。”
拉普兰德拨了拨贴着额头的湿发,灰色的眼睛微眯:“呵呵,是吗?或许我可以试试我的方法,让我那可爱的宠物吞掉你,然后掌控你的能力。”
顶着漆黑光环的堕天使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像是释然了一般,接着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那把透明的雨伞被她留在了原地。拉普兰德戒备的目光死死追随她的动作,按住剑柄的手却纹丝不动。
直到两人相隔仅有一尺,哪怕雨幕重重,也能把对方的神情尽收眼底。
“骑士阁下,我们曾经都是一无所知的‘白纸’,我们最清楚‘白纸’蜕变为‘病灶’意味着什么。”堕天使的声音混在嘈杂的雨声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承担另一个人的痛苦,你不能,黑公主不能,它也不能。”
“所以呢?我们都不能,难道你就可以?”拉普兰德嗤笑一声,索性松开了握着武器的手,再上前一步,仰头直视堕天使那双蓝宝石一般冰冷而瑰丽的眼瞳,“——莫斯提马,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相信你。”
未等堕天使开口回应,白狼攥住了她的衣领,二人几乎鼻尖相碰,她神情凶狠,灰瞳中却透露出一丝脆弱的、如困兽般欲毁灭一切的疯狂:“可是为什么——你刚才退让了?你扔掉了你的武器,给了我伤害你的权力,你在逼我选择你!”
莫斯提马的脸色苍白,嘴角却一点点勾起,扯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是啊,骑士阁下,你跟着她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而已,而事实恰好证明,你所选择的神错了。”
说话间,她的手指亲昵地抚上那骑士被染红的发,洇上了一抹淡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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