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回忆篇(35)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热门小说推荐

-----正文-----

呼吸的加重导致着的是酒精的刺激更是扑鼻而来,晃目的惨白灯光令人忍不住眯眼。

手臂无意识向前一抓,摸到稚嫩的手臂,冰凉的温度传来。

“什么去哪了?昨儿早冻死了。”

那双眼又下意识睁开,现实与梦境的重叠只在一瞬。

不对。

本来还趴伏的头也抬起,视野更加清晰,理智也更快过意识。

右手伸得更前,尝试着在孩童的鼻尖探测鼻息。

热的……

微弱的气流又惹得指尖忍不住一弯。

直到气流久久吹过,积攒的热度使得意识回笼,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人怔愣住,随后紧锁着眉,掩盖似的将对方的手臂拢到被中,但因为是自己手牵进去的,所以同样也失手进了被窝。

冰冷与热意交叉间总是前者先融化,也更让人确认到现实与梦境的截然相反。

只是这热度不知道为何在清醒后又有些烫手,黎谨没有逗留太久,更何况自己的手其实更冰,在将孩童的手放进去后就忍不住缩回。

“407床病人。”

声音传来的那一刻眉头一松,回过头,因为身边的床头正是这个数字,他得以将注意力转移。

“孩子该换点滴了,检测报告也可以去拿了。”

护士推开门,向内探望着。

听着护士的话来到指定的科室,黎谨刚一开门,入目的是一沓检测报告砸在桌面,入耳的声音重重,明显看得出科室主任的心情。

黎谨还是进去了,因为小孩的报告只能在这拿。

凑近站在离办公台不远处,一直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朝他转移,科室的医生也确认了他的身份。

……

“砰!”

“到底是怎么做父母的?”

纸张飞舞的几乎快摔在自己脸上,飞旋的发丝随着纸张的飘落而垂落,少年眼也不眨。

这挨骂挨得也安安静静的情形自然又是被医生劈头盖脸的数落,老人平生最见不得稀里糊涂带娃的。

“孩子身上的一堆身体状况你这当家长的看不出来吗?”

“胃溃疡、贫血,肩关节腱鞘炎、营养不良还有神经性筋膜炎……”老人一一报出,但话语到最后又顿了顿,没忍心说得还有旧伤,那些反反复复得的冻疮和软组织挫伤。

手腕关节腱鞘炎,这种没有好好治疗会造成劳损,以后连握笔都会是个问题。

医生心知肚明这些都是日积月累才会有的疾病,但那孩子才多大?他看过,八岁都不知道有没有。

坐诊的老人从医没有五十年也有四十多年了,周围人见他忍不住站起连忙扶着人先坐下。

黎谨由于全程嘴巴都严丝合缝,这种态度更是让老人忍不住,到后面几乎可以说是被指鼻子瞪眼骂。后面还是隔壁坐诊的医生先拉着人出去避免更激烈的争吵。

“别让我再看见这种父母!”

老人最后留下的怒言决绝。

“咔嗒”。

嘈杂的声响消失,所有该有不该有的声响似乎都因为这一关门而被隔绝。

现在本来就已经夜深了,空旷的走廊上就只有两道身影,一个站着,一个靠着,就着窗户边的凉风,也正好用来清醒清醒。

与刚刚恰好相反,这次的医生话语里没有讽刺和调侃,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陈述。

“难得被骂还能这么老实。”

那刚才还半天没有动静的眼终于动了动,目光交汇在一起,与那平静的眸子对上。

即使对方脸上还带着面具,也是一眼就得以认出。

“你不是精神科的吗?”

精神科室接待的一个病人,是他们最近的任务目标,由对方这回负责接近。

陈秦自然明白对方的弦外之意,“精神科来看精神病人,没有问题。”

“刚刚给他拍了CT,”话语简洁明了,“他的脑沟增宽,分泌的激素异常,还算发现得早,现在还能对外界有些反应,虽然已经开始说话卡顿,但还行,比再晚一点发现不会说话了要强。”

说到孩子这个话题黎谨的嘴就又闭上了。

只有陈秦自己的嗓音还在空旷的走廊的响起,“怎么突然想起带他来看病的?”

他知道黎谨对于生活上的事物向来懒得关注,神经更是粗得可以。

“……”

埋在围巾里的嘴又是不发一言,过了好半晌回答的话语才说出声。

“开公寓门时摸了把脸。”他没说其它,只说那脸冰的厉害。

“没了吗。”

少年“嗯”了声,不置可否。

明眼人都能看出黎谨现在的状态不对,更别提熟悉了对方十几年作风的搭档。

但那并不是所谓的失魂落魄,他望着少年过于没有情绪的目光盯着地面许久。

就是太静了。

走廊上失去了交谈后便只有树木的影子在地面斜斜着可以看,长长的身影也被摇碎。

一辈子没长大过的小孩刚刚在诊室老老实实听训,老老实实挨骂,没有顶嘴,没有逃避,说话语调平静,现在整个人也都是过度安静的状态。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被吓到了,要么就是在酝酿着什么。

他见着人突然低下头来,这回是主动开口。

“让唐小乖帮我查个人。”

平静清澈的声音浸着一丝哑,又消失在婆娑的树影中。

后者基本可以确定下来。

“另外,你现在不是精神医生吗?”

“解个梦对你来说难吗?”

天平在倾斜过后再次归位,最终平衡在两段。

……

鼻间是已经闻习惯了的酒精。

托着脑袋的少年坐在床前,眼皮在闭眼与突然的睁开之间转变,耷拉是因为昏昏欲睡,掌心与脸颊的脱落又在提醒他得睁眼,因为得时刻注意小孩的盐水有没有吊完。

六点撑到十二点,盐水没撑完,但撑到了记载了小孩身世记录的文件。

纸张很薄,几页就能翻完。

他慢腾腾翻开第一面。

开头最先标注的是“孤儿”。

被领养了三次,每一次持续1-2年,最后无一例外都被弃养。

弃养的原因无外乎是有了新的孩子或发现了养孩子的麻烦。

盯着“弃养”两个字,少年的目光依旧不为所动,但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食指的指甲盖持续与纸面摩擦,像是想要将这碍眼的字眼抠掉。

第三任……做工的地点列上清单,足迹几乎遍布城市的角角落落。

所以当时他在哪都能碰见小孩,没有小孩没走过的地方。

附带的一张灰白照片似乎是被旅拍摄影师拍下。孩童靠在阶梯口睡着了,额头靠在阶梯冰冷的铁杆栏,但明明家就在后面。

小孩有家,小孩不想回家。

“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查出脑萎缩,我们的确已经无力再抚养另一个孩子,所以我们才将你转交给了其它的人家。”

酒糟鼻的形象出现在照片上,过继人是邻居,一个老酒鬼。那一家子走得很匆匆。

老酒鬼不到几个月就因为酒醉被撞死了,房子也因为欠债被收回了。

“无力再抚养。”

当初的话语不断闪现。

原先抚养小孩一家的家庭则摇身一变成了富裕人家。后面又不知为何搬回,只不过去的是城东的富人区。

“如果你想的话,现在让我们磕头认罪,或乞跪求解都可以。”

女人很清楚,八岁大的孩子根本听不懂这种话,因此更不会作出应答。

“现在家里经过一年已经好起来了。”

看到这里的人转头静静看向病床。

想都不用想那钱是哪来的。

本来就眼白小于瞳仁的双眼下移,眼中头一次不是如同流光溢彩的琥珀,而是仿佛刚从矿洞中挖出来的暗金,眼底深处的浓稠少见的没有被掩盖,灿金的液体其实从始至终都是处于深墨的黑暗污秽。

人这辈子天降横财的几率有多高,黎谨不知道,但他知道女人当时在看到他手上的卡的时候眼底可是在发颤。

……

伸出的食指微弯,在没有起伏的眼睫间划过,却没有以往的被刷过的轻拂感。

他一直都知道晚上做噩梦的从不止他一个。

手在抖,呼吸在抖,孩童的眼帘更是在闭紧的抖与不安的颤间来回,每次睁开见到的第一幕永远都是如此。

但这次睡得沉,睡得熟。身体上所有疼的部位都被麻醉了。

他以为对方是因为之前以前不好的回忆,但现在才知道是疼的。

深到极致的琥珀在垂着的眼里融化晕开,成了深深浓浓不见底的墨汁。

“梦是人们潜意识的扩大化,就像美梦是在迫切的欲望下幻想,噩梦也是在受到刺激后的意识折射。”

结论很简单,就是梦前受刺激了。

刺激……

小孩是日积月累,那自己呢?

自己受什么刺激?

自己能受什么刺激。

出神的思绪下是手指无意识的摩挲。

那双眼一眨。

却已经没有感觉了。

就像是投落石子后的湖泊,涟漪泛起,但在眨了几眼后,便已沉去不复返。

一颗,两颗……错了,甚至连第二颗都没有。

来不及看到液体的滴落,反而只有触感,所以只能感受到那冷冷的,凉凉的,覆盖在指心都感觉不到重量的湿度。

一颗泪的含量并不重,也不多,所以坠落的痕迹也很快就干涸,之后也再没有相同的坠落,仿佛当时是一刹那的恍惚。

毕竟在巷子里那么湿,那么冷的时候,大雪里那么凉,那么寒的时候,就连在刚捡回来时最像破布娃娃的时候,那双黑黝的眸子也都一直睁着,睁着干干净净,从来没有被其它事物充斥过。

比起哭,他的小孩只会一个人在大雨里静静等人来接,见着露骨的伤口也一声不吭。

比起爱哭,他的小孩更会察言观色,会遇事默不作声,习惯如此,也习惯应该如此。

不是机器,但需要像机器。

这是一遍又一遍被教导的结果,一遍又一遍被驯化的结果。

应该听话,应该懂事,应该学会让自己对别人有用,小孩那么聪明,当然唯一不会学的便是哭。

让泪落下是失控,但让泪停住是本能,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哭有什么好,没有哭的权利的人,即使是哭了也不会有糖吃。

他应该是听话的工具,这样才能有糖果。

-----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