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正文-----
报告已经被合上,后躺在座位上的少年在无意义的睁着眼,任由那冷白的灯光直射入眼中。
陈秦没必要跟他说谎。
“你之前跟我说过,这孩子很聪明,比别的孩子都要聪明,但从病理报告出来的结果看,这种聪明不是先天的,而是透支出来的。”
“身上不能说有大伤,但每一个都是容易久治不愈落下病根的疾病。”
话语的最后是平淡的总结。
“所以,如果站在你的角度,你最好再考虑一下对于他的抚养。”
……
“咔嗒。”提着一大袋东西的人大摇大摆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刻就与坐在沙发上的孩童四目相对,对方手上的书半摊开来,看起来已经翻了一半。
“沙拉。”
那一大袋中的东西便因为放在沙发茶几上有了底部支撑而裸露。
即使是刚刚出院那会,对方几乎也完全不用他操心,一个月以来,药丸按时吃,膏药按时贴,几乎没有他可以插手的地。
所以他只能从别处下手。
在厨房上贴了个老大的封条,扫把拖把和抹布也一律先锁起来。
但他的儿子是真的很木,没有了活做就不能有点娱乐活动吗。
他瞅了眼今天肯定没打开过的电视机,机顶盒一看就是冷冰冰的。
他决定替人以身士卒。
电视显示关闭的红灯终于成功转绿。
而趁着电视还在启动的功夫,袋中的一盒盒配菜也被掰开盖子,
雪白的丝条在澄黄的上汤中从中间向外幽幽绽放,中央的一抹鲜红枸杞恰好点睛。
“这是皖姐做得最好吃的一道,”为什么这么评价,因为他觉得最好吃,“平常她很少弄,因为做法比较麻烦,你尝尝。”黎谨念念有词。
“哦,还有鱿鱼。”
酥酥脆脆,外酥里嫩,跟零食一样,按道理小孩一般都喜欢吃。
大大小小的食盒被摆了不下七八盘,看得出刚刚吃饭五分钟夹菜半小时的成果。
听着对方口中的念叨,直到黎谨终于意犹未尽的停下嘴,小孩才开始动筷。
碗筷碰触的声音在话语声停下来后反而是最响的。
小的在吃,大的托着腮在看,两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相处方式。
黎谨带饭回来,吃完看会电视,看完就睡,就这么简单。
但只有少年心知肚明他们现在的关系其实又退回到了初见那会。
那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娃娃又回来了。
你要说黎谨后悔刺激了小孩吗?其实也没有,后悔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敏感的孩童自然能察觉到那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久久停留。执起的筷箸顶端碰触鲜绿的笋芽,夹菜,吃饭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减缓,低下的眉眼也并未因此抬头询问。
当时在医院走廊其实还漏了几句话。
“如果站在他的角度,你完全可以不用再考虑抚养的事情。”
所有的孤儿都会被登记在册,并且交由孤儿院统一管理,即使在领养后也会被正常记录后续进展。
小孩的记录在那场火灾后便断了,搜救队搜索未成,对方不会不记得孤儿院的路,唯一的可能,那便是对方没有想过回去。
……
窝在床上看电视的人侧躺着托着头,小孩则在旁边倚靠在靠背,坐的端正。
黎谨唯一知道的一个小孩的兴趣便是篮球,所以现在开电视的人已经习惯性会将频道调到篮球比赛。
指腹弯曲着向下,随着遥控器的数字按键被一个接一个按起,那最后轻轻淡淡的几句话仿佛也被接连按出。
“毕竟如果他真的还想继续被领养,那当初也就不会在垃圾堆里被人找到了。”
最后一个按键按下,偌大的室内因为比赛的声响而有了喧嚣,掩盖了真正的寂静。
这种连外人都能看出来的异样,当事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和黎谨一起长大的人一句话便揭露出真正的事实。
只是无不无所谓的关系。
冷血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没什么不好直接承认的。
毕竟如果就工具的角度来看,假期这东西,有个实体的工具就够了,谁还会管工具的过往经历?
但这影响领养吗?当然不影响,领养从不是双向选择。
更何况对方适应自己作为工具的身份显然比正常小孩要快的多。
所以如果不是出于身体原因,他本来应该会是最好的人选。
黎谨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是在拿着遥控器东按西按,一个接一个的按钮在按压下动弹不得,也所幸黎谨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经拆下了电池,所以现在手头上的动作并没有影响到正在播出的赛事。
手指压在最顶端的红色开关键后终于停留。
“呼。”自嘴中呼出的气深深。
但这不是什么所谓的沉重的叹息,而是睡意衍生前的信号。
下一刻鼻子以下终于被尚有意识的人堪堪捂住。因为眯眼而挤出的眼角泪水一颗又一颗。
已经思考困了的人将遥控器扔下,四肢大敞的瘫在床面上,大脑选择了放空。
所以说傻白愣和正常人思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如果说陈秦给人考虑好了全部,将所有的选择以及可能的后果都囊括。
那么黎式思维的总结真的是一根直线捅到底。
因为那一次见面,他的干炒年糕变成了水煮年糕,现在则更是成了干蒸,在未来甚至可能会因为随着时间变得干巴,并逐渐风化成碎片,以陈秦的话来说,在干蒸的阶段他就应该考虑及时止损扔掉的问题。
深陷在身下软绵的大床,即使睁着眼神游,眼皮也是止不住下坠又下坠。
但未来干巴……
他为什么要为未来的干巴而苦了现在的自己和现在的年糕。
在一根筋的思维里从没有选择这种分岔事。
他忍不住瞅了眼难得专心看电视的小孩。
现在的年糕成干蒸了那也是软的,也是能吃的,能捏的,还能顺便当个抱枕。
“身上不能说有大伤,但每一个都是容易久治不愈落下病根的疾病。”
疾病这东西,只要不是绝症,那就治;身体这东西,只要不是残缺,那就养。
他只知道现在的儿子没废没碎也没过期。
瞧了瞧墙上的挂表,原来九点了,难怪他那么困。
未来有什么变故那就让未来的自己承担,他现在只想睡觉。
半睡半醒的人已经开始不自觉吧咂嘴。
梦境反映现实。
如果他真的站在小孩的角度,那梦里面每回第一个念头或许就不是“拐”了。
而自始至终都在梦里与对方错过。
好吧,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小孩没接受自己就是了。
最后一个总结性念头闪过后便是脑袋的断片。
过了好一会。平稳绵长的呼吸成了某人的主旋律。
可能刚刚的脑力运转对于单细胞生物来说还是超负载了,这也导致了黎谨一个人就睡得四仰八叉。
这是黎谨难得一次比小孩先睡着,所以睡前的一些习惯也难得没有实施。
睡死了的人自然不知道直到现在才有一道视线默默投来。
卧室的明亮灯光在黎谨睡着后不久就转而消失。
没了电视机的声响撑出喧闹,室内棉被与衣角摩擦的声音才是主要的声响。
在黑暗中摸索的身影撑着身子,被襟在手臂的牵动下覆盖到上半身。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嘟嘟囔囔,像在跟梦里的谁在掰扯什么。
顿了顿的动作继而恢复,蒙上被子,床中间的被面平整,孩童显然选择了与对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小小一只埋在被中,下意识将自己全身都笼入被中,蜷缩在边缘的一小块,身影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
这是潜意识里从环抱中去寻求安全感的表现。
本该是很多年前就习惯了的动作。但你要说有什么变化,也有,便是如今攀在上臂的手并不固定,上下不断的停留一会后就变换原先的位置。
看得出这个姿势原本的作用正在失效。
一直到了深夜。
那双眼睁开,漆漆的眼深深,但更多的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无光与清醒。
默默凝望着身边的大人许久,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黑暗中看不见,但听得到,闻得到,呼吸是规律的,气息是平和的。
确认对方真的睡着后,本来还伏在床面的手终于向前伸出。
凑近的动作幅度很轻微很小心,所以睡死了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怀中突然多了个小小的一团,并且窝着的动作不声不响。
但这并不是结束,犹豫了会后,孩童抬起身子,对方另一边的手臂被孩童抬起,刚好搭在幼小的肩上,这个动作给人的错觉就像是对方自己抱上来的。
做完这一切,探出的头再度缩回,一直到抵在大人的胸前,黝黑的眼眨动的幅度缓慢。
狭隘窄小的空间并不是没有好处。
额间是大人心跳有力的振动,呼出的气体喷洒后是热意的回弹,一呼一吸间是温热的,熟悉的,那双全程清醒的眼终于缓缓闭幕。
-----
最近换季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不要像我一样皮炎和感冒同时爆发╭(°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