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足够长的时间
-----正文-----
舌钉被取下来后那枚小孔会很快愈合,段灼到家后用引导针重新穿开的过程还有些痛。
他从外卖软件上下单了新的钉子。
等待的过程里他其实脑子还有些空白,他只要一闭上眼,宋砚聿的脸在在他的眼前反复出现,冷漠的、残忍的、绝情的……
段灼忽然懂了自己当时把东西还给宋砚聿时,对方的心情,一定也很难过吧,他甚至还是托别人给的,更难过了吧。
那一晚段灼睡的很不踏实,梦里也是难过的,连他自己的潜意识里都觉得宋砚聿不会再原谅他了。
翌日,段灼请了病假,他发起了高烧,大约是情绪起伏太大,这一场病来势汹汹,他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打车、去医院、吊水,这套流程倒是熟悉。
他其实很讨厌医院,所有坏的回忆都在这里发生,吊水得有一会儿,他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宋砚聿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段灼。
穿着宽大的外衣,半垂着头,只露出来了半张脸,眼皮都是红的,左手上打着吊针,右手在口袋里插着,他睡着了也皱眉,之前不会这样的。
好可怜。
输完液以后温度也降下去了,段灼回家的路上还买了杯小米粥,别的东西他目前没胃口吃。
他现在住的地方就是之前宋砚聿的那个小区,公园的许愿池还在那里,段灼只去过一次,在他回国的当天。
回忆如尖针密密麻麻的刺痛他,那么多硬币静静躺在水底,谁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那枚。
*
一周后,段灼第一次在君诚见到了宋砚聿,只不过这次他成了宋砚聿的客户。
其实公司上市这种事段灼根本不懂,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冯禅指名要他来,可他也没拒绝,能和宋砚聿见面的机会太少。
当然,来的不止宋砚聿一个人,还有两个其他人,看起来像是实习生。
会议室桌子很宽,段灼和他们分别坐在两边,段灼其实有点紧张,被人撬开牙齿拧掉钉子的后遗症还在不断刺激他,导致他现在张嘴说话都很小心。
太专业的话他真的不懂,但他也尽可能的听了,宋砚聿工作的时候一向很认真,段灼见过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他和他,说着同一件事。
结束之后是宋砚聿送的他,段灼和他走在一起,心跳又加速了。
宋砚聿帮他按好电梯,电梯打开门的瞬间,他对着段灼说到:“下次不要来了。”
窒息感又扑面而来,段灼感觉自己喉咙又痛了,他垂下眼,闷不作声的进了电梯。
有点像在闹脾气。
实际上,电梯门关上后,段灼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血腥味在他的嘴巴里弥漫开,胸口很闷,心脏真的像是被人攥住了,五脏六腑都在颤。
纸巾慌乱的擦拭着,可手上的还是没能完全擦净,出了律所,段灼甚至觉得迷茫、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有点累了,很想休息。
天旋地转,他晕过去的前一秒,还看见了树上的鸟巢里,有小鸟在拍翅膀。
*
熟悉的消毒药水味又萦绕他的鼻尖,段灼眼还没睁开,就确定了自己现在在医院,不知道忽然晕倒,有没有给别人造成麻烦。
宋砚聿见他醒了,问他:“要不要喝水。”
段灼像是忽然被拧上了发条,薄薄的眼皮抬起,看向站在床头的人。
“喝不喝。”宋砚聿又问了一遍。
段灼的嗓子还很痛,张了张嘴没蹦出半个音,只好作罢,朝人点了点头。
宋砚聿给他倒了一杯水,还拿了根吸管,杯子还是宋砚聿拿着,吸管直接递到了段灼嘴边。
他窥了一眼宋砚聿的脸色,才慢吞吞的咬住吸管,他有点心虚,虽然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宋砚聿看着他,又说:“只是这样你就觉得受不了了吗,可这些不都是你当时对我做过的吗?冷暴力、消失、分手,段灼,你不是很心狠吗?”
段灼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没料到宋砚聿能这么直接,水杯空了,段灼还咬着吸管,宋砚聿也不在意,就替他托着杯子,也不用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是觉得当初的事是情有可原,对不对,你只是不想带累我,对不对。可是,段灼,是不是再发生这样的事你还要这样做,是不是每一次你都选择推开我。”
段灼很想说不是,可他想了想又觉得是。他没办法做出百分百的保证,可眼睛先一步流出了泪。
宋砚聿从他嘴里拿出吸管,段灼浑身一抖有点应激,纸巾一点点擦干净段灼脸上的泪,动作温柔,“你也不用说什么,保证什么,你是没有信誉的小狗。”
段灼扯住宋砚聿的衣服,他眼睛红红的,嘴巴还很干,脸色又差,身体也不好,真的很可怜。
宋砚聿掰开他的手指,目光长久的落在段灼手腕上,红绳随着动作在手腕上来回摇晃,再精心的呵护也抵不住磨损,绳子和兔子都旧了很多,最后一根手指被掰开,宋砚聿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不能你叫我走,我就走,你要我回来,我就回来。”
嘶哑的声音发出还有些突兀感,段灼撑起身子,不由分说的抱住宋砚聿的腰,他已经很久没有哭成这样过了,自从意外发生后,他总是偷偷哭,无声的哭,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哭得大声又难看。
“我、我爱、爱,你。”
宋砚聿摸着他的头发,柔软蓬松,发旋圆圆的,脑子很轴,段灼看不到的地方他勾起嘴角,问:“爱我吗?真的吗?有多爱?很爱很爱?没有骗人吗?”
段灼重复地说着:“我爱你。”
*
段灼在医院住了几天,这几天来看他的人也没断过,一波接一波的,宋砚聿留在医院照顾他,那天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插曲,谁也没再提过。
出院当天,段灼上了车,宋砚聿问他住哪里,导航地点叫他自己输入一下,段灼半天没动。
宋砚聿以为他是没听到,又问了遍:“嗯?住哪里?”
这叫段灼怎么说,住哪里,住华庭,就你之前住的地方,他说不出口。
生病的人脑子都很笨,段灼半天也就憋出来了一个拙劣的借口:“我……回公司。”
宋砚聿看向时钟,挑了挑眉,问:“现在?”都已经下午四点半了,现在还去公司,再过半小时都该下班了。
没有信誉的人很难再撒谎了,他心一横还是说了实话,反正总比他骗人好得多吧。
“先生……您别生气…我现在住在华庭。”段灼说完更不敢去看宋砚聿此刻的样子了。
宋砚聿脸上不见意外,他没说什么,车子发动,熟悉的地点,用不着导航了。
*
到小区楼下,段灼扣了扣手指,问:“您要不要上去坐坐。
段灼没把握他一定答应,一半一半的概率在他脑袋里来回跳跃。
“嗯。”宋砚聿让他先下去,自己去停好车。
等他回来发现,段灼还在原来的地方站着等他,天气渐凉,阳光倒还是好,晚霞烧破一片天,段灼的身体和精神都远不如从前,他受了很多苦。
进了家门,段灼从鞋柜里给宋砚聿拿了一双新拖鞋,家里其实就两双,可能是他太盲目自信,他知道迟早宋砚聿会来的。
宋砚聿鞋还没脱,段灼就已经跪下来了,他动作坦然自觉,像个合格优秀的狗奴,俯身就要去帮主人换鞋。
宋砚聿挡了一下,段灼却没识趣停下,他这几天手背手臂都没少被扎,上面还留着血孔,在苍白的身体上看起来可怜。
“要干什么。”宋砚聿第一次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有些赌气一样,把鞋一蹬,拖鞋也不穿了,就往客厅里去了。
段灼不语,重新跪直,转过身朝宋砚聿爬过去,他的神色呆呆的,眼睛圆圆的,却没有那么亮了。
他将脸贴在宋砚聿的手心,没被推开,他闭上眼,感受着久违的温度,在宋砚聿的手心里来回蹭着,模仿主人在摸他。
“对不起,我不应该……不跟您商量,也不应该那么武断,对不起,是我的错,先生,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那样做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真的。可不可以......原谅我。”
他总是在哭,可这次没有,他贴着宋砚聿,只觉得安心。
他早就发现了,尽管宋砚聿很注意避开他,可他就是发现了,宋砚聿的无名指根部有一圈明显的白印,那是他积年累月戴着戒指留下的痕迹。
拦车那天,宋砚聿不许他碰,手臂挣开的瞬间,一闪而过的亮光原来是戒指。
即使见他的时候摘掉了戒指,可还是会留下爱的证据。
他摘掉了戒指,宋砚聿却没有。
六百六十二天,宋砚聿一直在原地没走过。
他真的很容易被原谅,原来宋砚聿要的也不过是他的一句“再也不会这样”。
*
宋砚聿把他从地上抱起来,让他正面跨坐在自己身上,不再废话,掐着段灼的后颈就吻了上去,不温柔也没章法,几乎可以说是宣泄,他扫过段灼的尖牙,嘬着他的舌尖,只有在碰到那枚钉子的时候他才会稍微慢些。
唇瓣贴着唇瓣,舌头勾着舌头,两个人都沉溺其中,宋砚聿空闲的手和段灼的手十指相扣,不容拒绝,段灼予取予求。
太久没有亲密行为,段灼连怎么换气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耐不住哼出声,可宋砚聿却不放过他,亲吻着他,半刻都不想放开。
手脚渐软,宋砚聿终于放过他,他几乎是靠着宋砚聿的力气才勉强稳住,嘴巴被亲得红肿水润,眼睛也多了些明亮色彩,他们四目相对,段灼又凑过去亲了亲宋砚聿的额头。
“Che tu possa avere felicità e salute.”(愿你拥有快乐和健康)
这次不能再被糊弄的宋砚聿盯着他,问他是什么意思,又去亲他的嘴巴,那些遗失的时间要加倍弥补才行。
*
宋砚聿搬过来和段灼住到了一起。
他甚至适应起来比段灼还要快,两个人的生活轨迹重新相交,段灼总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还要想这些吗?”宋砚聿扣着他的腰,正把他按在厨房的台子上狠狠操弄。
段灼身上不着寸缕,一只腿架在桌子上,另一只腿站在地上,被人揉捏着的屁股上布满了掌痕,舌尖外吐着,舌钉上挂着一枚小铃铛,正随着碰撞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要是想说话,就得收回舌头含着铃铛,可那样很怪,段灼根本说不出来。
“......唔,不......”后穴被打得红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和宋砚聿做爱的规矩没变,这还是他举着热熔胶跪了足足一周才好不容易求到的,肠道里湿滑火热,为了宋砚聿能用得高兴,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舒服是否,竭力配合着主人抽插的动作收缩着穴。
被裹紧讨好的性器自然舒适,被宋砚聿一手教出来的孩子,自然懂得如何做到最好,也是同理,宋砚聿更知道该怎么才能叫他爽到喷水。
“屁股摇那么欢。”宋砚聿抓着他脖子上的牵引绳,让他抬起头来,一直被冷落的乳尖突然被人狠狠拽住,掐、搓、晃,宋砚聿随心所欲的使用他。“贱货,是不是?”低声的辱骂就在段灼的耳边炸开,爽到的狗发出一阵叫喘,屁股跟着往后撞。
粗大的性器在他的穴里进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段灼甚至能感觉到那上面暴起的血管筋脉,碾过他的敏感点,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燥热,宋砚聿忽然减缓里动作的频率,不慌不忙的插着,两只手牢牢箍着段灼的腰,也不许他主动吞。
“要什么?”后颈上的肉被人咬着,宛如神迹的声音正询问着崩溃中的孩子。
“要......要阿聿......操死我。”宋砚聿将段灼一把举起来,让他跪在台面上,屁股悬空出来,手指掰开他已经被操开的穴,任由它晾在空中,看他贪吃的收缩,欲求不满的流水。“阿聿......阿聿!”铃铛声混着哭喊声,宋砚聿终于满意,重新将阴茎插回去,挺身用力,凿进深处。
厨房的窗户正对着公园,段灼看到许愿池前的喷泉处正炸开水花,突然的、猛烈的、高昂的,喷出的水持续着,不间断的,在半空中展开。
几乎是在水花落下的下一时刻,宋砚聿腰上发力整根东西在他穴里一进一出,大开大合的冲着他的敏感点顶,甬道温热湿软,每次宋砚聿的东西插进来都会立刻裹上去,宋砚聿贴在段灼的后背上,也发出舒爽的声音,段灼被这种刺激打得脑袋晕晕,不知不觉间喘息声逐渐拔高,穴里传来的刺激顺着脊椎一路往上,段灼觉得自己现在成了被人千锤百炼后的酥糖。
龟头憋成了深红色,阴茎在空中可怜的摆动摇晃着,却无人抚慰它,段灼的叫声越来越大,他觉得自己像是飘在水中,浑身上下都使不出力气。
“先生!先生!我、我要射了!”
段灼想要转身亲一亲宋砚聿,对方也没拒绝,和他接吻也不妨碍操他,亲他的时候也很凶,掠夺着他人的领地,要对方全部染上自己的气味才好。
“和我一起,嗯?”太有诱惑力的话,让段灼无法拒绝,明明很可怜了,他还是说好。
重的、深的、快的。
段灼手指按在窗户上,指尖用力到发白,肠道快速收缩着,两个人同一时刻射精,浓精浇在他的肠壁上,竟然真的会烫得一个哆嗦,小狗还在高潮的余韵中没有缓过来,宋砚聿把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拔出来,汁水淋漓的穴眼再无法闭合,白色的、浓稠的精液,从中缓缓流出,划过臀缝,落到地上......
某种意义上他也成了喷泉,宋砚聿的喷泉。
家里的各处都成了可以被探索的地方,他们有足够长的时间。
*
圣诞节,段灼带宋砚聿回了家。
虽然当时他跟宋砚聿说如果他来玩,他一定会好好招待他,可实际上,这次才算得上是宋砚聿第一次来玩,不因为任何其他的事情。
晚餐的时间,段灼家里人几乎都到了,大家忍不住又拿当初的事出来调侃,问宋砚聿,有没有送给过段灼手链,段灼脸红了又红,在家人的努力下,他在宋砚聿面前可真是毫无面子可言了。
饭后段灼被叫去拿东西,林明心忽然对宋砚聿说:“我其实见过你,只不过是在更早的时候,在哥的电脑上。”
“我?”宋砚聿感到疑惑。
“嗯,你是不是参加过很多辩论赛,哥,嗯,他经常看,你还去过他们学校呢,后来他高考的时候也非要去怀城读大学,你是怀城人吧。”
“那时候他跟我说,那是他喜欢的人,我还觉得他在抽风,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宋砚聿罕见的大脑过载,原来,第一次见面真的是十月,原来,第一见面是在他参加辩论赛的时候,原来,段灼和他那么早之前就见过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
这也不是假话。
宋砚聿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无声暗恋,从他们认识起,段灼就一直热烈,勇敢无畏的说爱他,百折不挠的追逐,他从没有隐藏过自己的情感。
可到今天,在此刻,他在知道,那原来是长长久久的每一天。
*
还未完全黑透的翡翠冷,天是深蓝色的,阿诺河两岸灯光璀璨,百花大教堂的穹顶和天色相连,整座城市被披上一层蜜色的外衣,段灼和宋砚聿在老桥上散着步。
段灼牵起宋砚聿的手,说道:“传说在桥上挂上同心锁,将钥匙扔进河里,就能得到永恒的爱情。”
是一个非常美好又浪漫的传说。
他又说:“虽然我没有锁,但是我想,送你这个,因为,我爱你。”
两枚戒指并排放在盒子里,款式和之前的有些微不同,都是很低调的款,他等着宋砚聿的回答,教堂钟声敲响,在夜晚显得庄严肃穆。
宋砚聿朝他伸出手。
二十三岁的段灼在宋砚聿过生日时被赠予了一个可以许下自己愿望的机会,彼时尚且天真无邪的男孩想了好久才闭上眼认真的许道。
“如果愿望可以成真的话,那希望我能变成一只真正的小狗。”
愿望被残忍的碾碎,分离的这些年月消耗掉了他所有的天真和梦想,多少次噩梦缠身的夜晚,他都无法原谅自己,负罪和伤累伴随着他从冬到夏,循环往复,在某一个瞬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成了一个人。
恍惚间宋砚聿仿佛看到了再年轻一些的段灼。
——“先生,您好,我叫spider,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当初,勇敢又坦率的男孩冲他露出了两颗尖牙。
没想到,原来那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段灼,好久不见。”
二十六岁的段灼至此才真的得偿所愿。
-----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没想到两年过去才完成这本书,跨度真的太大,我也是第一次完成这么长的作品,感受很奇妙,敲下这些字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激动和紧张,千言万语最后还是要再说一句,谢谢大家。
有人问我spider这个名字有没有什么含义,很遗憾其实没有,但是宋砚聿和段灼这两个名字都是在呼应重铸这个书名的。
砚就是砚台;聿在这里的意思是书写时用的笔。
灼就是火焰燃烧,同时也包含明亮的意思。
重铸开篇的第一把火是段灼烧起来的,开头是从他这里开始的;聿是全篇的书写,所以结尾要落在他这里。
我们番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