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
-----正文-----
北境战事陡然紧张,朝廷接到急报——突厥军大规模集结,兵锋直指边境,战事一触即发。
靖安王得知后,当即向昭元帝请战,不等朝堂议论出结果,便亲自率军出征,奔赴北境前线。
靖安王一走,朝堂局势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昭元帝的病情愈发加重,连着数日未曾上朝,政事暂由朝中大臣商议后禀报御前裁决。原本与靖安王分庭抗礼的荣德王顿时气焰大涨,朝堂上都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有传言流出——靖安王此去北境,若胜,自然战功卓著;但若败,那京城便再无人能挡住荣德王了。
这一消息令许多朝臣保持沉默,甚至有人逐渐倒向荣德王一派,风向隐隐有了变化。
然而不过几周,北境便传来捷报——靖安王大胜,突厥溃退。此战中,陆承玦在战场上的表现尤为突出。虽资历尚浅,却以一战立功,被昭元帝晋升为游击将军,跻身中级将领之列。
靖安王亲自领兵作战,战功卓著,不仅成功击退突厥大军,还斩杀了突厥太子,振奋北境军心。
昭元帝听闻大喜,为表彰其功绩,特赐封其为镇北大将军——这不仅是对靖安王战功的肯定,也使其在朝堂上更进一步,权势更加稳固。
于是,靖安王派系的群臣再度上奏,请求昭元帝早日立下储君,以安社稷。
这一次,昭元帝并未如往常般震怒,而是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此事……朕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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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川收到北境战事的消息时,北境已经大获全胜了。他算了算日子,战事爆发的时间,几乎是陆承玦刚抵达北境不久,也不知算运气好还是不好。
虽然他不清楚陆承玦在战场上的具体情况,但看到陆承玦受封游击将军,还是替他高兴了几分。他思索片刻,提笔写了封信,字里行间带着几分调侃,还顺带揶揄了几句。
此时已是开春,天气回暖。可惜的是,之前沈昱景曾提起刑部官员有机会随兵部一同前往北境巡视的事,却因战事的缘故被暂时搁置了。
又过几周,便是春节。
昭元帝照例在皇宫大摆宴席,宴请群臣。
沈昱川原本是不想去的。宫宴规矩繁琐,宴席上无非是歌舞、敬酒、客套应酬,他实在没什么兴趣。
可这次,沈昱景的夫人,也就是他的嫂嫂,此时临盆在即。沈昱景不想离家,沈伯山便顺理成章地让沈昱川随行,说是让他见见世面。
沈昱川随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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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张灯结彩,宴席上的珍馐美馔摆得满满当当,御前乐师奏着丝竹,然而往年该有的热闹却少了几分。往常这个时候,群臣应是敬酒寒暄,或是交谈时事,可今晚许多人都刻意压低声音、互相交换眼神。
昭元帝迟迟未露面,皇子、宗室都神色各异。
沈昱川坐在偏席,目光扫过殿内,发现不少人都在看着御座的方向。
终于,昭元帝现身。
整个大殿霎时间安静下来,群臣齐齐行礼,高声恭贺:“恭贺陛下新岁吉庆,天佑圣躬,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昱川随着众人一同行礼。比起几周前见到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昭元帝憔悴了许多,面色灰白,眼下微微凹陷,步履缓慢,就连落座时都下意识扶了一下桌案。
“众卿平身,共庆新岁。”昭元帝抬了抬手,声音低哑,透着几分疲惫,“今日乃新春佳节,诸卿不必拘礼,尽兴便是。”
众臣皆是低头应是,气氛没有太大变化,许多人依旧时不时朝御座方向瞥上一眼。
宴席吃到一半,昭元帝抬手,示意贴身内侍上前,低声交代了几句。不多时,内侍退开一步,高声道:“陛下有旨,众卿不必拘礼,且开怀畅饮,陛下先行退席休息。”
言辞之间,似乎是昭元帝想让群臣尽兴,所以才提前离席的样子。然而,坐得近的几位重臣,或是心思敏锐之人,都察觉到昭元帝的脸色愈发苍白,连坐着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沈昱川也看在眼里,表面不动声色。昭元帝的身体状况,他不过是来参加一场宴席便能察觉,日日上朝的那些大臣们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皇上龙体不佳,靖安王却不在京城,这怕不是件好事。
昭元帝走之前,又点了几位大臣,让他们随行议事,其中便有沈伯山。听到父亲的名字时,沈昱川微微挑眉,心中疑虑顿生,也不知皇上是想商讨什么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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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昭元帝离席后,宫宴的气氛越发诡异。
荣德王派系的大臣们看起来心情极好,举杯时神色轻松,偶尔低语间还带着些笑意,而靖安王一派的大臣格外沉默,敬酒的人少了,低语的人也少了。
沈昱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不喜欢这种气氛,仿佛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了某件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思索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昭元帝的贴身内侍便走了出来,高声道:“宴会至此结束。陛下与诸位大人仍有国事要议,留在宫中,其他人可先行离宫。”
整个大殿一片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在交换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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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散席,众臣依次往宫门方向走去。沈昱川跟在众人后面,刚踏上御道,便听到一道悠然的嗓音——
“沈大人。”
他脚步微顿,侧头一看,便见荣德王全世恒立在御道一侧,唇边含笑,神色比席间更加轻松,甚至带着几分隐隐的得意。
“王爷万安。”沈昱川拱手。
“沈大人倒是走得快。”荣德王走近,语气随意得像是老友闲谈,“既然难得入宫,何不多留片刻?”
沈昱川眼皮微跳,他还记得上次与荣德王交谈时的心累。虽然心里并不想应付,但这次却没有人能给他解围。他维持惯常的笑意,拱手道:“臣不过一介小官,宴席已散,自当早些回府,免得叨扰宫中。”
“这些年,本王也曾听闻,有人说沈大人少时性情洒脱,不喜拘束。”荣德王负手而立,微微一笑,道:“可本王却不这么觉得。依本王来看,沈大人才识过人、言行有度,若当真如旁人所说,又怎会在刑部安然任职?”
沈昱川笑了笑,语气不卑不亢:“王爷言重,臣不过循规蹈矩,恪守本分,谈不上才识过人。”
荣德王随即又接着道:“说起来,这几年朝局波诡云谲,国事繁重。父皇日夜操劳,辛苦得很。这一点,沈大人想必也有所察觉。”
“陛下勤政爱民,是天下之幸。”
“确实是天下之幸。”荣德王转过身,望向大殿外漫天宫灯,目光悠远,感慨:“这些年,世道也变了不少,朝局更迭,许多事……终究不会一成不变。”
沈昱川垂眸,轻声道:“臣职卑位低,朝堂之事,不敢妄议。”
荣德王看着他,他微微一笑继续道:“所以,唯有审时度势,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沈大人行事素来稳重,想必亦深谙此理。”
沈昱川神色不变,语调平稳:“臣不过一介微职,向来唯有随势而行,忠君听命。只是这‘势’字,臣愚钝,不知是否与王爷所言之‘势’为同一道理?”
荣德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不疾不徐:“沈大人何须自谦?天下皆在同一道江流之上,水势虽有缓急,终归是向前的。有时看似歧途殊途,实则同归一处。身边人若有迷惘之处,适时指点,总归是件顺水人情。”
沈昱川轻轻抬眉:“王爷此言,是指何人?”
荣德王笑意不变,目光淡淡:“本王听闻,沈大人与安国公世子交情甚笃。”
沈昱川脸上的笑意不变:“臣与陆世子虽有往来,然不过寻常交谊。”
“沈大人慎言啊,本王知道你与陆世子相交多年,岂止是寻常同僚之谊。”
沈昱川眸光微微一顿,心中冷笑,算是接受了一个事实——京城里的权贵几乎都看出了他与陆承玦关系不一般。虽然这传闻究竟从何而来,恐怕也无从深究。
荣德王今天此番言论不只是想劝他沈家换边站,还想让他去劝陆承玦一家也换边站。也不知是他小看了自己还是荣德王高看了他。荣德王竟觉得他有本事让两个世家家主听他一人之言?
他拱了拱手,语调从容:“世人总爱捕风捉影,臣与陆世子不过君子之交。”
“捕风捉影,还是空穴来风,便不得而知了。”
荣德王说着,抬起头望向宫灯下的影影绰绰:“不过,世人如何看待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事,只要名分在,旁人便无可置喙。”他的目光回落,嘴角依旧挂着弧度:“沈大人聪慧,想必也明白,这世间的许多事,成与不成,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王爷此话,臣愚钝,竟听不懂了。”
荣德王微微一眯眼,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几分:“朝堂之事,向来讲究平衡,最难的,是如何立于不败之地。若沈大人愿意助本王,本王自然也能成全一些旁人难以成全的事。”
沈昱川眼底微微一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荣德王笑意加深,仿佛带着几分真心:“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世间,能得偿所愿的人不多,何况是你与那位君子之交。”
沈昱川心头猛地一沉。
——这是明示,也是试探。
荣德王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只要沈家站到他这边,他可以赐他们一个名分,让他与陆承玦的关系堂而皇之地浮于人前。甚至,陆承玦不会再受到家族婚事的掣肘。
他没想到,荣德王竟然会抛出这样一张筹码。
他的唇角动了动,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冷笑。
毕竟,陆承玦的婚事,确实是迟早的事。安国公府之所以还未替陆承玦定亲,只因他尚且年轻。再过几年,流言蜚语一多,家族压力一上,难道还能真由着他耽搁下去?
荣德王看着沈昱川,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微微一笑,像是长辈宽慰后辈一般,语气轻缓:“沈大人,你也是个明白人。若今夜宫中有变,聪明人……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本王素来,喜欢成全于人。”
沈昱川心头一紧,眸光微沉,笑意淡了几分:“不知王爷此话何意?”
荣德王看向宫门方向,缓缓道:“时候不早了。”他语气悠然,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沈大人,似乎走不了了。”
沈昱川猛地抬眼。
不远处的宫门方向,传来低沉的命令声——
“北境军情传来,陛下命禁军全面整顿,暂闭宫门,调整戒备!”
宫门两侧的禁军迅速列阵,甲胄铿锵作响。守门的禁军拦住几名尚未出宫的官员,拱手沉声道:“诸位大人请稍候,宫门暂时封闭,未得传唤,不得擅自离宫。”
沈昱川眸光微微一沉。
——北境距京城千里之遥,消息传至京城至少也得三五日。究竟是何等紧急的军情,竟需要封闭宫门、严阵以待?更何况,北境战事甫平,靖安王大获全胜,突厥军已暂时退兵,边境不应再有异动。还是说,这所谓的军情根本只是宫变前的布置?
思绪纷乱之际,他不由得想起远在北境的陆承玦,深吸一口气努力按下那抹担忧。
身后,荣德王负手而立,语气闲适,带着淡淡笑意:“看来,沈大人今夜只能在宫中留宿了。”
沈昱川敛下眼,语气平静:“臣既无要务,自然听从宫廷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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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太啰嗦,努力地在加速剧情🏃💨💨💨 但还是爆了字数,他们这段交锋,说人话就是:
荣德王:站我这边,我帮你出柜、挺你。
沈昱川:啊?听不懂。(装傻)
荣德王:听不懂就别走了,留下来也是个人质。